李岩闻言却是吓了一大跳，赶紧正是色道。

　　“若是事不可违，将军当保存有用之身，要知道闯王可是离不开你啊。”

　　开什么玩笑，闯军当中谁不知道无儿无女的李自成跟李过相依为命多年，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李过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李自成非得发疯不可。

　　“军师放心，李过自当晓得。”

　　李过回答之后很快便率部离开了。

　　等到李过离开后，李岩神情凝重对李自成道：“闯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山坡上的那支明军必须尽快解决，否则若是等到他们的增援人马赶到就前功尽弃了。”

　　李自成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我明白！”

　　说罢，他转身对身后一名护卫道：“你去告诉李宗敏和李来亨，俺再给他们半个时辰，若是还不能拿下那个山坡，俺亲自带人上。”

　　听到李自成的传话后，刘宗敏就知道李自成急了，他自己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两个人率领几千人攻击一个小山坡，都打了半个时辰还没打下来，这也太无能了。

　　这时候，刘宗敏和李来亨也顾不上抢功了，两人合计了一下便决定兵合一处轮番攻击，否则若是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消灭对面的那些江宁军，他们可真没有脸在义军里面待下去了。

　　为了督促流寇们作战，刘宗敏亲自上前督阵，他高举着一把鬼头单刀在队伍中四处巡视，但凡是看到有人畏惧不前的立马就是一刀下去将人砍死。

　　随手将一名脚步慢下来的饥民砍死后，刘宗敏厉声喝道：“都冲上去，把那些饥民都赶上去！继续冲……不要停！”

　　在他的咆哮声中，那些老营的贼寇也是一边嚎叫一边持着兵器，继续夹在人潮中涌去。

　　刚冲了几步，又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哨声，前方的壕沟里又是闪动着一阵火光，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中一道道血雾飞扬，许多流寇发出了嘶声力竭的惨叫。

　　刘宗敏走到一处地方，看到一命肚子中弹的贼寇正四处打滚不断的惨叫着，他很快就认了出来，这名贼寇是他麾下以悍勇出名的队哨。

　　就在刚才他还砍死了好几名畏惧不前的饥民，端的是凶恶无比。

　　不过此刻的他已经将手中那个破了一个大洞的盾牌扔到了一边，两只手紧紧捂着肚子，努力将青灰色的肠子挤回去。

　　看到刘宗敏后，他对刘宗敏拼命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刘爷，救我，救救我……”

　　看到这名贼寇的惨状，刘宗敏感到头皮有些发麻，这名贼寇他是熟悉的，平日里好勇斗狠，身上的伤疤几乎数不清，可现在只是中了一枚铅弹便喊得如此凄惨，跟那些饥民毫无两样。

　　刘宗敏一咬牙，举起了鬼头刀挥了下去，将这名贼寇一刀砍死高声吼道：“继续冲，谁敢停下来老子砍死他！”

　　不远处的另一边，李来亨也发了狂似地拼命驱使着青壮和贼寇朝着山坡涌去，他们如今就是坚信一点，这一百多人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绝对撑不了太长时间。

　　其实刘宗敏和李来亨想得没错，随着时间的推移，山坡上的这队骑兵确实撑不了太久了。

　　热武器的威力确实不是冷兵器所能比拟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武器物资的消耗也呈几何倍数增加，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激战，骑兵们携带的弹药已经所剩不多，尤其是万人敌这种大范围的投掷武器更是已经消耗殆尽。

　　“砰！”

　　一名骑兵扣动扳机，将一名几乎冲到面前的流寇击倒在地后，一枚从前方射来的箭矢突然射中了他的面颊，他发出了一声闷哼后仰天倒了下去。

　　“放箭……快！”

　　“放箭……”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支支箭矢从人潮中射了出来，不断的落在壕沟周围，虽然骑兵们都穿有精良的铠甲，一般的箭矢对他们造不成太大的伤害，但唯独没有任何防护的面颊和脖子却是他们的唯一的弱点，在密集的箭雨下，不时便有骑兵中箭，随着伤亡人数的不断增加，这条临时构筑的防线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第1114章 冲击防线

　　牛头村

　　这座昔日平静的小山村此刻已经被战火所笼罩，曹迎矛率领着第三骑兵营正猛攻着牛头村防线。

　　隆隆的马蹄声在牛头村不断响起，一队队骑兵不断的冲击着防线，火铳声、爆炸声、爆炸冒出的白色的硝烟、建筑燃烧时发出的黑色浓烟将整个村子都笼罩起来。

　　身材魁梧一身腱子肉的郝摇旗站在一栋坍塌的房子的上方，挥舞着长刀不断的吆喝着，让流寇们上前顶住。

　　牛头村虽然不大，但它所在的位置却很关键，村子正好卡在官道的中间，但凡是任何想要从官道过去的人就必须从村子中间穿过，所以这里也就成了曹迎矛必须攻占的地方。

　　而郝摇旗率领着三千流寇占据了这座村子挡住了曹迎矛前进的道路。

　　“驴养的，你们这帮子胆小鬼，都给老子撑住，要是让官兵冲进来谁都活不了。这支官兵跟寻常的朝廷官兵可不一样，他们可是要筑京观的。”郝摇旗一边挥舞着长刀一边连哄带吓的喝令手下的流寇死战到底。

　　不过他在一定程度上也没有说错，他的手下全都是步卒，在野外步卒遇到骑兵时，若是败退的话那是连跑都没办法跑的。

　　郝摇旗原名郝永忠属于高迎祥的旧部，身高力壮的他原本是一名旗手，说白了就是负责摇旗呐喊的角色，因为长得高大健壮作战又颇为勇猛，所以才有了个郝摇旗的绰号，被人喊久了原本的名字反倒没人叫了。

　　跟随高迎祥一段时间，他被提拔为队哨，高迎祥在孟津战死后他又投靠了李自成，只是不知为什么李自成对这位高迎祥的旧部很不感冒，后来碍于郝摇旗在军中的名声，不得不提拔他当了掌旅，这次又被派来担当了殿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郝摇旗别看长得人高马大的，一副铁憨憨的模样，但在流寇当中却是属于喜欢动脑筋的人。

　　在孟津曾经吃够了江宁军火器苦头的他这次接到了扼守牛头村的任务后，他知道若是就这么带着这几千人列队跟江宁军硬碰硬的话，人数再多上几倍也是送菜的命，于是他派人将村子中间的官道用石头、木头以及各种物体设置了障碍物，然后将人马躲藏在各种建筑物和障碍物后面抵抗的办法。

　　不要不说，郝摇旗的这种打法正好限制住了曹迎矛的骑兵，总所周知，骑兵的强项在于机动性和冲击力，但它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擅长攻坚，所以曹迎矛率领骑兵猛攻了好几次，都被躲在掩体后的流寇们利用石块、弓弩给击退了下来。

　　看到进攻受阻，心急如焚的曹迎矛急红了眼，他喊来了一名千总，指着前方道：“贼寇仗着地利用箭矢、石块阻止我军前进，咱们不能再这么跟他们耗下去了。你亲自率领三个百人队，冲至贼寇跟前后用万人敌轰开一条通道，能做到吗？”

　　这名千总看了前方贼寇布置的防线上正躲在障碍物后面不断朝前方射箭的贼寇和前方十多匹倒在冲锋道路上的战马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丝怒火：“大人放心，卑职若是不能将那些贼寇灭掉，便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您。”

　　曹迎矛不耐烦道：“本官不要你的脑袋，只要你能将前方轰开一条道路便算是你立了一功了，能做到吗？”

　　千总用肯定的语气道：“没有问题！”

　　“好……去吧！”

　　“喏！”

　　“嘀嘀嘀……”

　　轻盈的号声响起，原本正攻得正急的骑兵突然潮水般的退了下去，这也使得原本正在苦苦支撑的贼寇松了口气，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前方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突然从侧翼杀了出来，突然朝他们冲来。

　　流寇中的头目纷纷喊了起来：“快……射箭……射箭……将这些人赶走！”

　　虽然流寇们喊得很急，但依照刚才的经验来看，这些骑兵冲到约莫七八十米的距离后便会开枪，打完一轮排枪后便会撤退，毕竟他们手里的火铳在打完后便需要重新装弹，这段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停在原地白白的挨箭矢。

　　只是这次他们却失望了，这些骑兵在冲到了射程之内后并没有开火，甚至连火铳也没有端起来，反而加快了速度继续朝房间冲来。

　　就连站在一栋土房的房顶上观看战况的郝摇旗都愣住了：“什么……这些人疯了么，他们想干什么？”

　　也难怪流寇会吃惊，虽然流寇们仓促间搭建的防线不怎么坚固，而且也不怎么高，但也绝不是几百名骑兵能够轻易冲破的，如果要硬来的话能不能冲破他们的防线不好说，但这几百名骑兵肯定要倒下一半人。

　　“他们冲过来了！”一名流寇指着前方高声大喊。

　　是的，那些骑兵并没有象刚才那样开枪后便策马离开，而是继续朝着他们冲来，虽然流寇们不明白这些江宁军发了什么失心疯，但他们可不会客气，手里的箭矢和石块毫不留情的继续砸了过去。

　　“凄沥沥……”

　　一匹冲在最前面的战马同时被好几根箭矢射中，这匹战马发出了一声悲鸣后轰然倒地，这名骑兵也瞬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还没等他站起来便被身后冲过来的战马撞倒在地随后数十匹战马从他的身上踏了过去。

　　“投掷！”

　　没有等流寇发出欢呼，就听到前方隐隐传来了一个声音，随后这些骑兵们纷纷从腰包里掏出了一枚枚圆形的东西，点燃后借助着战马的速度将它们朝着前方扔了过去。

　　“不好，是万人敌！”

　　有见多识广的流寇看到这些从天而降的黑乎乎的东西，脸色全都变了起来。

　　江宁军制作的万人敌威力可要比朝廷做的那些又大又重威力也不大的万人敌可不一样，江宁军做的万人敌可是出了名的，不仅威力大，而且杀伤力也非常高，一般来说在爆炸点内十多米的范围人畜那是非死即伤，端的厉害非凡。

　　只是这些人的提醒却是晚了，在一阵阵爆炸声中，郝摇旗明人赶制的那些用石头、树木和泥土制作的障碍物很快便被强大的冲击波炸得七零八落。

第1115章 僵持（上）

　　万人敌由于重量的问题，步卒一般只能扔出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但借助着战马的速度，投掷的距离可以增加到五十米，但那只是在理想的状态下，一般来说骑兵要逼近四十米左右才会投掷，这也使得参与投掷的骑兵也有受到一些影响，在投掷的过程中甚至有骑兵因为失误被爆炸的冲击波和弹片击中而受伤。

　　不过，军人一旦接受了命令，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会执行到底，尽管有人或是战马受伤或是受惊，但第一轮投弹依然在不到半刻钟内执行完毕，在付出了十多人的伤亡后三百枚万人敌全都砸到了流寇的防线上。

　　“轰……轰轰……”

　　“轰轰轰……”

　　数百枚万人敌在流寇防线中爆炸时，铺天盖地的爆炸伴随着冲击波以及四处横飞的弹片立刻将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流寇给炸懵了。

　　剧烈的爆炸使得原本堆砌在官道中间的石块、木头、土包、箱子以及各种障碍物变成了致命的东西，他原本躲在障碍物后面射冷箭的弓箭手们被原本充当掩体的物体砸得血肉横飞。

　　而那些躲在房子里的流寇们也好不到哪里，要知道这年头农村的房子绝大多数是土胚房，然后用茅草覆盖于屋顶，房顶能用瓦片覆盖的那已经是条件好的了，至于砖瓦房那绝对是土财主才有能力盖的。

　　是以在一阵阵爆炸声中年，那些躲在房子里的流寇便倒了大霉，不少人被坍塌的房屋活活的埋在了下面。

　　“轰……”

　　一枚不知从哪扔过来的万人敌落在了距离郝摇旗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四处飞溅的弹片和冲击波瞬间将附近好几名流寇炸倒在地，一名距离爆炸点最近的流寇甚至正个人都被强烈的冲击波给炸上了半空，然后好巧不巧的飞到了郝摇旗脚下。

　　看着在爆炸中四处乱窜的流寇，郝摇旗又是惊恐又是无奈。说实话，他并不是胆小的人，但随着跟江宁军打了几仗后，心中的那种无力感也越来越强。

　　以往他可以面无惧色的骑着战马面对面的跟敌人厮杀，哪怕战死沙场他也不在乎，原本就是烂命一条，又有什么可惜的，可象这种打法他却感到受不了。

　　这根本就不是他印象中那种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战斗，这分明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江宁军利用手中的火器以及那种可以发出巨大声音以及散发出致命弹片的武器不断的收割着义军们的性命，而他们除了躲在建筑后面意外便没有任何办法，这种无力感简直能让人绝望。

　　爆炸声来得突然但也消失得突然，第一轮突击结束后，战场突然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仿佛刚才的呐喊和厮杀只是一种错觉，但周围不断传入耳中的痛苦的呻吟和惨却在告诉郝摇旗，这种寂静只是短暂的，那些江宁军很快就重新会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他喊来了一名队哨，命令道：“传我的命令，让第一队撤下去，第二队上来一定要堵住缺口，不能让官兵冲上来，否则一切都晚了。”

　　“明白！”

　　这名队哨应了一声立刻便下去了，没过多久，几百名流寇便匆匆拉了上来，只是还没等他们准备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

　　听到这些马蹄声，郝摇旗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不好，狗官兵又冲过来了，大家伙都准备好，用弓箭将他们赶出去！”

　　好吧，其实郝摇旗也知道这纯属废话，方才的防御工事和房子都完好的时候他们的弓箭手都没能给对方太大的杀伤，现在被炸成了这样，就更不用说了，如今的他也不求能把江宁军赶下去，只求防线不要立刻被冲垮就好了。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又是一枚枚万人敌从前方扔了过来，刚补充上来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流寇被炸了个七零八落，在这轮轰炸中至少有两百多名流寇被炸死炸伤，而更多的人则是四处逃窜。

　　跟郝摇旗的如坠深渊想比，在后面一直查看战况的曹迎矛却是大喜，原本他派人用万人敌抵近轰击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打算，可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只见他抽出了腰间的马刀，高声呐喊道：“弟兄们，贼寇已败，所有人全部上马，都跟我冲啊！”

　　“冲啊！”

　　跳上了战马的曹迎矛率先挥舞着马刀朝着前方冲了上去，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数千骑兵汇聚成的一道道洪流。

　　郝摇旗看到明军发起了总攻也发了狠，同样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所有人都上来，给老子顶住，顶住，谁敢后退半步杀无赦！”

　　“杀！”

　　一名名骑兵冲入了刚刚炸出的通道冲入了村子，而流寇们则是从各个角落冲了出来试图阻止他们，两股洪流很快便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剧烈的震荡，喊杀声、枪声以及呐喊声爆炸声响成了一片。

　　“砰……”

　　一名流寇跟急速冲来的战马撞在了一起，正个人被撞得倒飞起来，最后重重的落在地上，立刻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整个人抽搐了一阵后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