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顶住，顶住！”

　　郝摇旗则是带着数百名老营的贼寇死命的抵挡着，只是步卒跟骑兵面对面的硬拼原本就有着先天性的劣势，在抵挡了一阵后，郝摇旗身边便只剩下了数十人。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后面又传来了一阵阵嘶喊声，他听到有人在大喊：“太好了，李过将军来增援咱们了！”

　　郝摇旗猛的一回头，看到后面人声鼎沸，一面大大的“李”字映入了他的眼帘，为首的那个身影不是李过又是谁？

　　“太好了！”

　　郝摇旗大喜，原本心情已经跌落到了谷底的他又重新跳了起来。

　　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他高声喊道：“弟兄们，援军来了，咱们杀啊，将狗官兵赶出去！”

　　这时候，匆匆赶到的李过也带着掀起赶到一千名流寇进入了战场，虽然看到流寇来了援军，但曹迎矛却毫不畏惧，由于双方已经纠缠在一起，骑兵已经失去了速度的优势，他先是指挥骑兵开始后缩，然后下马占据有利地形，开始利用火铳进行射击。

第1116章 僵持（下）

　　在李岩的叮嘱下，李过紧赶慢赶率领着三千流寇来到了牛头村，不过由于强行军的缘故，出发时原本齐整的队伍愣是被拖成了一字长蛇阵，能够跟随李过第一时间感到牛头村的人只有最精锐的一千名老营的贼寇。

　　李过跟随李自成多年，又跟着高迎祥历练了大半年，也有了一定的军事素养，当他看到郝摇旗被江宁军打得节节败退时，立即毫不犹豫的率领先期到达的流寇加入了战场。

　　也正因为李过的加入，这才使得即将崩溃防线又勉强维系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曹迎矛率领着骑兵也冲入了牛头村，由于双方距离太近，加之村子里的建筑和杂物太多，骑兵无法发挥出机动性，所以曹迎矛索性让骑兵下马用棕贝丝火铳迎敌。

　　当战斗恢复到了双方拉开架势锣对锣鼓对鼓的时候，拼的就是双方的单兵素质和各自的武器装备了，而这两样东西无论是哪方面江宁军都可以甩开流寇好几条街。

　　“快集合！”

　　“所有人开始列阵，攻击！”

　　江宁军的骑兵不仅要练习骑射的功夫，就连步兵的一些技能也要学会，譬如列军阵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们排出的军阵有些不那么整齐，执行军官的命令也没那么迅速，但这也要看跟谁比，很快一排排列完阵势的军士开始举着火铳坚定而缓慢的朝着前方压了过去。

　　“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中，一名名流寇被不断击毙，即便是躲在房屋里也没用，一枚万人敌塞进去，那就是连人带房子都玩完的下场。

　　牛头村里，众多中弹的饥民步贼滚在血泊中声嘶力竭的嚎叫，惨不忍睹，更多的地方则是乱成一团，即便有贼寇头目极力弹压也无济于事。

　　李过先期带来的一千人在刚才断站的五六轮射击中便损失了两百多人，在这种近距离的排枪射击中，命中率简直高得可怕。

　　不少青壮饥民们不断的尖叫着，很多人害怕得全身抖，谁也意想不到，江宁军的火器居然如此犀利，而且打得那么快，现在就连最笨的人也明白，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李岩极力反对，但李自成、李过等人还是坚持将一部分的年轻女子编入青壮营，为此李自成还振振有词的说：“天下穷人是一家，穷人不分男女，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一样能做，为了推翻腐朽的大明朝，女人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

　　有鉴于此，在李岩新编练的青壮营里，不但有不少青年女子被编入营中，就连不少年过四旬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也在其中。

　　不过相比起原来，那些青壮女子的地位也提高了少许，至少在战斗的时候她们不用站在一线跟人玩命，不过现如今仗已经打到了这份上，已经打红了眼的郝摇旗和李过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但凡是还能动弹的都被他们驱赶着上前玩命了。

　　一名衣衫褴褛一脸污垢的年轻女子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从哪捡来的沾满了污血的木棒战战兢兢的躲在一栋倒塌了一半的断壁后面，看着前方拍着队列缓缓压过来的队列，她的心紧张得简直就要跳了出来。

　　就在刚才，原本只是在后头负责扫洗的她和一帮妇人也被赶上了战场，当她们来到战场，看到躺了一地的尸体和受伤后倒在地上不断哀嚎的伤员，不少妇人吓得尖叫起来，好几名妇人甚至立即掉头就跑。

　　不过那些负责压阵的贼寇可不会客气，看到她们逃跑后手里的兵刃毫不客气的立刻就砍了下来，那些逃跑的妇人当场就被砍死，剩下的人也吓得再也不敢乱动了。

　　正当这名女子吓得浑身战栗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正当她吓得就要尖声大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淑芬别怕，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年轻女子手中的木棍应声跌落在地，整个人扑在对方的怀里，原来这个人正是她的丈夫。

　　俩人都是安庆府桐城县人，丈夫原本是个货郎，每日里走街串巷的卖东西，她则在家做一些缝补洗涤的活，日子虽然不怎么富裕，但还算过得去。

　　但随着前几日李自成进入了安庆府后一切都变了，为了凑足兵员，她的丈夫也被征集到了队伍里。

　　李自成攻陷了桐城县后，不但将县城付之一炬，更是连城墙都给拆了，又抓走了她的丈夫，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一个妇道人家是无法在已经变成废墟的县城里生存下去的，无奈之下她只能也加入到了流寇大军当中。

　　其实象她这种情况的人在流寇当中还有许多，不少男女老少都是这样被胁迫进入流寇队伍里的。

　　当然了，刚进入流寇队伍时，便有一些人过来告诉他们朝廷是如何的残暴皇帝又是如何的昏庸，又吹嘘闯王是如何如何的好，宣扬什么在义军队伍里都是有衣同穿，有饭同食，义军就是为天下穷苦老百姓有一条活路而创建的。

　　甚至每天都让他们高唱着一名叫李岩的军师编纂的歌谣，什么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管教大小都欢悦。

　　按照歌谣里的唱法，闯王的义军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他们这里原本叫饥民营，现在改名青壮营里头，每日里不但要辛苦劳作饥寒交迫不说，打仗的时候也要参加。

　　这世上哪有让手无寸铁衣衫褴褛的人冲在最前面，那些拿着兵器身上披着铠甲的青壮贼寇反而跟在他们后面督战，动不动就杀人立威的道理？

　　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名义上是义军，但实际上就是朝廷宣扬的那样，是一群不择不扣的贼寇，攻下一个城池后就开始烧杀掠夺，然后便像条狗一样被朝廷大军追得东逃西窜，象这些人就应该被抓住后千刀万剐。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恨极了这些贼寇。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丈夫的声音。

　　“淑芬，待会朝廷官兵打过来的时候，你马上躲躲到右边那堆废墟后面，后面的那些贼寇不会注意道你的。等朝廷大军来了你马上投降。”

　　“夫君，那你呢？”

　　“我……我不能动，一动后面那些人就会注意到咱们的，等打完这仗咱们再会和。”

第1117章 激将

　　“前进！”

　　曹迎矛高举着手中的马刀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大步前进，在他的旁边好几名鼓手则是奋力敲击着大鼓，咚咚的鼓声响彻在牛头村的上空，无数从骑兵变成了步卒的军士端着手中的火铳拍着队列按照鼓点的节奏缓缓前进。

　　这支队伍的队列或许排得不是那么整齐，但却是异常的坚，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平趟过去一般。

　　尽管流寇躲在各种建筑和障碍物后面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阻止江宁军的前进，但面对那如同雨点般的弹雨和此起彼伏的万人敌，他们绝望的发现任何办法都是徒劳的。

　　淑芬脚步踉跄的在众人中间一边前进一边打量着四周，她的心里牢记着丈夫的话，找个机会就躲起来。

　　很快，她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名老营贼寇不知什么原因往旁边去了，她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用最快的速度窜到了右边的一堵断壁后趴了下来，衣衫褴褛浑身是泥的她乍看起来就跟一个土堆没有区别。

　　“快……冲上去跟那些狗官兵拼了，否则大家伙通通就得死！”

　　“你们这些泥腿子，都给老子记住啰。今儿个除非将那些官兵都打退，否则你们要么死在官兵的手里，要么死在老子的手上，你们自个选吧！”

　　周围响起了那些天杀的贼寇们凶狠的声音。

　　趴在地上地上装死的淑芬偷偷的睁开眼睛，看到前方十多名或是身披皮甲或是棉甲，手里拿着兵刃的贼寇拼命的驱赶着强壮往前冲，而他们则是躲在了人群中间高声呼喊，就在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的响起，走在最前面的一排青壮倒下了一大片，就连两名躲在后面督战的贼寇也未能幸免。

　　几天前淑芬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但现在她清楚了，这是一名名为火铳的东西发射时响起的声音，这种火铳犀利无比，但凡被击中着无不是骨断筋折中者立毙，就算是再强壮的汉子挨上一枪后不死也要被打残，端的可怕无比。

　　看着走在前面的强壮们纷纷在枪声中倒下，淑芬的心里又怕又慌，她拼命的转头寻找丈夫的身影，可在这种情况下又如何能看到。

　　战斗得很激烈，曹迎矛已经从后面来到了前方亲自指挥，站在队伍中间的他看到一名名衣衫褴褛的饥民蜂拥而来，男女都有，不过倒是很少看到老弱病残。

　　看到这里，曹迎矛轻哼了一声，看来这些贼寇比起在孟津的时候倒是有了些长进。

　　面对密密麻麻蜂拥而来的贼寇，曹迎矛没有丝毫的心软，在他的命令下，排成了队列的军士们或是用排枪或是用万人敌将胆敢冲来的流寇全都打成了筛子。

　　看着遍地的尸体，他没有丝毫的心软，他没有忘记，在前面还有一队袍泽处在最危急的关头，自己的任何心慈手软都会导致袍泽的牺牲，既然这些饥民宁可冲击自己的军阵也不愿意反戈一击，那就不要埋怨自己心狠了。

　　看着依旧密密麻麻用来的饥民，他大声喝道：“第一排举盾，第二排万人敌准备，把这些人全都给老子炸上天。”

　　“哧啦啦……”

　　伴随着哧哧的声音，一枚枚万人敌的导火索被点燃。

　　“投掷……”

　　伴随着军官的命令，一枚枚万人敌被仍了过去。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爆炸过后，前方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被清理了一遍似地全都不见了踪影，地上则是多了一具具尸体和伤员。

　　一声声凄厉的号角声在战场上不断响起，那是受伤的人在拼命嘶吼的声音，在更远的地方，被爆炸震得失魂落魄的饥民们全都傻了，不少人身体犹如筛糠般不停的抖动，也有人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哭喊着，也有人发疯般在战场上四处乱跑，最后不是被督战的贼寇杀死就是被前方的火铳打死。

　　就在刚才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前面便已经倒下了四五百人，而令他们绝望的是死了这么多人可连官兵的面都没碰到，而官兵依旧拍着整齐的队形向他们缓缓逼来，这种感觉简直能让人绝望。

　　流寇军阵的后面，看到在官兵的打击下，己方的人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李过急得快疯了，不停的督促着流寇上前：“快上啊，你们这些混蛋，一旦让官兵打过来咱们都得死！”

　　喝骂了一阵后，他红着眼睛对郝摇旗道：“郝爷，你也是咱们义军的老前辈了，刚才俺来的时候闯王和军师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拖住官兵两个时辰，为他们全歼那面的那些江宁军争取时间。

　　军师还跟俺说了，哪怕把所有人都打光了也要死死的守住牛头村，你怎么说？”

　　郝摇旗心里一阵妈卖批，龟儿子的，你可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李自成是你亲叔叔，就算你的人打光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给你补齐，可这些人马却是老子辛辛苦苦拉起来，如果全折在这里，老子以后在义军当中还有什么地位？

　　俗话说得好，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老子若是成了光杆司令，恐怕你们叔侄俩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吧？

　　虽然心里一阵骂娘，但郝摇旗却不敢公然说不。

　　他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情：“李爷请放心，俺郝摇旗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此次说什么也要将那些官兵挡在这里。

　　要不这样吧，这里实在太危险，李爷你先带一些人后撤，俺带着剩下的人挡住他们，只要俺没死，这些狗官兵就绝不能越过牛头村一步！”

　　李过到底是年轻，被郝摇旗这么一说浑身的热血就涌上了头，大声道：“郝爷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不怕死，难不成俺就是那种不够义气抛下弟兄先逃跑的人吗？先前你已经在这里跟官兵打了那么久，也该歇歇了。

　　你且在这里替俺掠阵，俺亲自上前挡住那些官兵！”

　　说罢，他不待郝摇旗答应，便带着数十名护卫和手中仅存的数百名老营贼寇冲了上去……

第1118章 惨烈肉搏

　　“前进……”

　　曹迎矛高举着手中的马刀大声呼喝着，在他的旁边好几名鼓手正奋力的敲击着旁边的大鼓，周围的军士们伴随着鼓声迈着整齐的脚步缓慢的前进着，在前进的途中还不时响起零星的枪声，那是负责对周围警戒的骑兵在清理周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流寇。

　　整齐的脚步声在村子里传得很远，躲在一截断壁后面的淑芬此时周围已经没有了同伴的踪影，那些人要么已经被打死，要么早就逃得不见了踪影。

　　看到官兵离自己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二十步的时候，淑芬用尽力气跳了出来，高举着双手一边哭一边大喊起来：“军爷……不要杀我……我是安庆府的良民啊……”

　　“预备……”

　　看到一个人突然从倒塌的房子后面冲出来，带队的百总吓了一跳，不假思索的高举起了右手，只要他喊一声射击，这个人绝对会在短短几秒钟内被打成一摊烂肉，不过身后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等一下，不要开枪。”

　　说这话的人正是曹迎矛，他上前两步看着朝他们跑来的人影，皱眉道：“不要动手，前面那个人似乎是个女子，放她过来。”

　　说话间，淑芬已经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先前看到明军官兵压过来时，她只觉得对方犹如一头巨大的怪兽缓缓走过来，现在走进后看到一名名身披铁甲背后披着红色披风，手持火铳的军士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为首的那名将军模样的男子目光里更是冰冷肃穆，那种压力突然呈几何倍数激增，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