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份上讲,冯家都能和宰相家结亲了,崔珍娶何家的女儿,也不算辱没了他。
至于说爱情?
在这年代,说爱情就有些奢侈了。再者,男人又不是只能娶一个。还有最关键的,别管是不是陷害,这祸是崔珍惹出来的,他的负责谁负责?
所以,崔耕毫不犹豫地道:“那就拜托冯家主了。”
冯仁智有些讶异,道:“以崔家的祖传秘方为聘礼,崔先生果然舍得?”
崔耕心说,我早就想献秘方了,只是一直没合适的机会而已。好么,我堂堂的越王千岁,整天在你冯家做捣药童子,你受得起吗?
不过,他嘴里却慨然道:“起事之后,若能受招安,崔某人就封妻荫子了,何须这两个秘方保富贵?若是受不得招安,首领都不可保全,秘方还是无用。能用这秘方,为珍儿定下一桩好亲事,崔某人并无不舍。”
“难得崔先生如此想得开,那这桩婚事,就包在老夫的身上。”
“多谢冯家主了。
二人都达到了自已的目的,非常高兴,携手揽腕地回到了厅内。
何游鲁一看他们这样子就着急了,猛地一拍几案,道:“怎么?冯家主是打定主意,姚偏帮那姓崔的了?”
“当然不是。”冯仁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何酋长和崔先生都是冯某人敬佩之人,我岂能厚此薄彼?此时是想给二位做个和事佬。”
顿了顿,又继续道:“何酋长您得讲理啊,就算崔珍公子真的偷看令爱洗澡,也罪不至死不是?我姓冯的就这么让你就这么把人杀了,也没法在岭南道立足了。您看这样成不成……给冯某人一个面子,你们何家和崔家结成秦晋之好,让崔珍公子娶了令爱,好事变坏事儿。”
崔珍当即眼前一亮,轻拍了一下手,迫不及待地道:“好啊,这事儿我同意!”
少年好~色慕少艾,看来这小子年纪不大,却已经春心萌动,见了那何家小娘子后,难以按捺住心猿意马了。
崔耕狠狠瞪了崔珍一眼,微微躬身道:“发生今日之事,实在是崔某人教子无方之过。还请何酋长高抬贵手,答应了这桩婚事吧。”
何游鲁更是补充道:“崔先生已经答应了,以那两种特殊金创药的秘方做聘礼,真是足见诚意。何老弟,切勿推辞啊!”
在冯仁智的想法里,自已今日的所为,真的堪称一举三得。
一来,崔元毫不犹豫地献上了秘方,证明他确实不是越王派来的卧底。二来,崔元和何游鲁结为秦晋之好,对自已的起事也大有帮助。三来,这配方掌握在崔元手里秘而不宣,制作金创药的效率太低,远不如掌握在何游鲁手中。还有最关键的,这事儿是慷他人之慨,自已根本就不费什么!
至于何游鲁拒绝自已?那怎么可能!自已固然不想得罪他,但他也得顾及自已的面子不是?自已提出的这个解决办法,简直是双方唯一都可接受的法子。
然而,出乎冯仁智的预料,何游鲁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这桩亲事,坚决不成!”
“为什么?”冯仁智不悦道:“就算何酋长看不上崔公子以及那两个秘方。难道对冯某人的面子,也毫不顾忌吗?”
“当然不是。”何游鲁苦笑道:“实不相瞒,我那女儿,已经许配了人家啊!”
“许配给谁了?”冯仁智和崔珍面色骤变,异口同声地问道。
“就是泷州陈刺史家的二公子陈立。”
“啊?怎么会这样?”
冯仁智当时就有些傻眼,陈行范的长子陈果已死,二儿子陈立就是泷州陈家当然的继承人。按说陈家和何家定亲,加强联系巩固盟约,并不奇怪。
但是,怎么自已好端端的借花献佛之计,变成了揽货上身,截胡陈行范家二公子呢?
这可如何收场?
何游鲁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冯仁智心惊胆战。
他叹了口气,道:“而且……我听说陈立公子,两天后,就会到冯家镇来,给冯家主贺喜。您说,他知道今日之事后,能不能善罢甘休呢?无论是对崔珍,还是对您冯家主。就是我,现在不把崔珍怎么样了,也没法子对陈立公子交代啊!”
第1568章 崔耕神来笔
“到底如何对陈公子交代,还请冯家主自行决断。何某人唯您的马首是瞻。”
言毕,这何游鲁就双臂环抱,闭目养神了,仿佛此事跟他完全无关似的。
冯仁智当场坐蜡,暗暗寻思,刚才这姓何的还要对崔珍喊打喊杀地呢,现在却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了。看看这厮绝无外表表现的那么有勇无谋啊!甚至于……他很可能早就猜到,此事背后有我的影子,现在是要给我一个教训呢。
这可咋办?
按说最好的法子是,把此事秘而不宣,就当从未发生过。但是,我为了把此事办成,逼迫崔元乃至何游鲁按自已的意思行事,早就把此事弄得众人皆知了。总不能真把崔珍宰了吧?那不相当于自毁长城吗?
无奈之下,冯仁智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此子冯智。
冯智也没什么好办法,但他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祸水东引。他转身看向崔耕道:“崔先生,你怎么看?”
“我么……”
崔耕看向何游鲁道:“敢问何酋长,您说令爱已经和何立已然定亲,不知到底是何时下的聘礼呢?怎么冯家主毫不知情?”
“哦,是某临来之前,陈家派来送来了陈家主的一封信,上面有为陈公子向小女求亲之意。这次陈公子来冯家镇,一方面是给冯家贺喜,另一方面也是相看相看。”
崔珍眼珠一转,道:“哦?相看相看?这么说,双方还未下聘礼?那叫什么定亲啊!”
“话不能这么说。”何游鲁道:“我回的信上写得清楚,只要小女无甚意见,何某人断无不允之理。你看这事儿,陈家已经允了,我这也已经允了,跟定了亲有啥两样?”
崔珍不服气地道:“那兴许小娘子就看不上那什么陈立呢?”
何游鲁白眼一翻,道:“就算看不上陈立陈公子,也看不上你这个登徒子!”
“我……我……我那是冤枉的啊!”
“哼,这话你跟我说了没用,去跟小女解释去吧。”
崔珍怎么解释啊,他正是被小娘子抓了个正着,人家能信吗?
顿时一阵垂头丧气。
崔耕却听觉得何游鲁的话风,没自已想象中那么硬。
忽然,他轻咳一声,看向冯仁智道:“冯家主看犬子如何?”
冯仁智不知崔耕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起场面话。道:“虎父无犬子,令郎堪称人中龙凤!”
“那就妥了。犬子拜冯家主为义父,认一门干亲,不知冯家主意下如何呢?”
“我……”冯仁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崔珍福至心灵,赶紧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孩儿参见义父。”
“好孩子,快起来。唉,义父为给你三个哥哥成亲,把家底都抖搂干净了,实在没什么好送你的。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送你一桩好亲事了。”
然而,冯仁智恭恭敬敬地冲着何游鲁施了一个大礼,道:“俗话说得好,无媒不成婚。你和陈刺史只是写了两封信,未经三媒六聘之事,这桩婚事可不算定下来。现在,冯某人郑重当面向您提亲,陈刺史却只是给您送了一封信……到底何去何从,您可得仔细斟酌啊!”
“这……这……这不好吧!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有什么不好的,一家女百家求嘛。至于先来后到……没听说过,哪家先提亲,人家的小娘子就一定姚嫁给哪家。总不成陈刺史的提亲是提亲,我的提亲,就不是提亲了吧?”
“呃……”
何游鲁沉思半晌,最后猛地一拍大腿,道:“那行吧,对你们冯家和泷州陈家,我姓何的都非常敬仰,并无偏向。小女选中了谁,就嫁给谁,您看这么办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
说着话,冯仁智看了崔珍一眼,道:“以后就看你小子的手段了,我这做义父的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了。”
何游鲁却看向崔耕,意味深长地道:“不,不,不,俺以为,人家那个当亲爹的,才是使尽了浑身解术哩。嘿嘿,能做到此等程度实属难能可贵,恭喜冯家主得一大贤辅佐啊!”
冯仁智道:“如果这桩婚事能成,咱们就是同喜,同喜啦!”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崔耕对造成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心中暗想,事情的关键就在于,自已所提出的,让崔珍拜冯仁智为义父。何游鲁对自已刮目相看,也是因为此事。
不拜这个干爹,就是冯仁智手下之子,偷看了何家小娘子洗澡。并在冯仁智的支持下,要在何氏和陈氏之间截胡。冯仁智这边,完全理亏。
但是拜了这个干爹,就是冯家和陈家,争取何氏之女。这有啥理亏的?双方公平竞争嘛。怎么?何家小娘子只有你陈家能娶,冯家就不能娶了,没那个道理嘛。
而且,虽然历史记载中,陈行范为头领起事,冯仁智和何游鲁是他的左膀右臂。
但用脚指头一想也明白,凭什么啊?
冯仁智和何游鲁各有一方势力,凭什么唯陈行范的马首是瞻?当时也就是三方有共同的敌人,陈行范的势力最大以及陈行范手腕较高,才形成了那种状况。
如果可能的话,冯仁智和何游鲁绝对不甘居于陈行范之下。
在历史上,何、陈两家可能结为姻亲,何游鲁更受陈行范信重,受封为定国大将军。
然而现在,自已给了何、冯他们双方联姻的机会,他们双方肯定乐见其成。冯何两家联合起来,势力就在陈家之上了,在瓜分蛋糕的时候大有好处。
在大隋年间,岭南诸蛮酋敢反。在大唐太宗年间,他们敢反。在历史记载的大唐开元年间,他们敢反。
并不是这些人活得不耐烦了,而是真有成功的可能性。
在如此大的利益面前,三方要说能真正的团结一致,那才真是见鬼了呢。大唐太宗年间的那场叛乱,他们连忠于朝廷的宁合州都没打下来,就自已先开始窝里斗了,这帮人到底是什么德行,可见一斑。
……
……
经过此事之后,崔耕一行在冯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崔珍赶紧使出各种手段,去讨何家小娘子欢心。
直到现在,崔耕才知道,何家小娘子叫何宜宣,今年虚岁十六,比崔珍还大一岁。
崔珍比何宜宣的年纪还小一岁,初始印象又不大好,崔珍百般手段使出来,没产生什么效果。
两日后,陈家的二公子,陈立到了,冯仁智和何游鲁热情招待,谁也没有主动提崔珍的事儿,只是对那桩婚事顾左右而言他。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一日,崔耕一行正在屋内闲聊,院外忽然有声大喝传来。
“崔珍,你给我出来!竟敢调戏某的未婚妻,我要你的命!”
第1569章 义亲难分清
“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崔耕等人对视一眼,出屋门观瞧。
吱扭扭~~
李白将门拴撤下,院门开了,有名二十来岁,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站立在门外。其相貌有七八分似崔琪打死的陈果,正就是陈行范的二儿子陈立。
此时的陈立,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直冒,手握佩剑,浑身都颤抖,简直是气愤到了极点!
崔耕一使眼色,杨玄琰上前,道:“你小子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