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热道:“不错,正是。一家女百家求嘛,怎么?你回纥能求大唐公主,我阿热就不行了?”
对于阿热,药罗葛骨力裴罗可硬气不起来。
道理很简单,黠戛斯和回纥接壤,征伐不断,各有胜负。
回纥之所以敢威逼大唐和亲,就是用武力威胁。岭南道和回纥之间还隔着大唐呢,李隆基担心崔耕假道伐虢,不愿意让路,崔耕就很难拿回纥怎么样。
但是,若回纥敢进攻大唐,黠戛斯就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抄起后路。
说到底,他没什么能威胁阿布的,必须和阿热公平竞争。
药罗葛骨力裴罗咬着牙道:“越王打的好算盘啊。一个阿热就让本王子进退失据!不过,这还不有个段秀实吗?若让阿热王子得胜,太华公主也不会高兴吧?”
阿热却非常豪迈地大手一摆,道:“回纥王子,休得挑拨离间!俺没你那么小心眼儿,算上段秀实吧,咱们公平竞争。”
药罗葛骨力裴罗哼了一声,道:“公平竞争?凭什么啊!你没看出来,那公主已经对段秀实心有所属了吗?这本身就不公平。”
崔耕道:“没关系,你要公平也成,咱们还是跟上次差不多。比试一番,哪方赢了,哪方就能迎娶公主。”
顿莫贺眼珠一转,插话道:“如此也好,但是一家女三家求,这题目是何人出呢?”
崔耕道:“这样吧,咱们三方各出一道题目,再加上大唐天子出一道题,总共四道。谁答对的题目越多,谁就取胜。”
“那怎么成?”药罗葛骨力裴罗着急道:“你们三个都是一伙的,如此一来,我们回纥岂不必败无疑了?”
顿莫贺却拽了下他的袖子,道:“越王的提议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得事先说好。规矩一旦定下就不可更改。若我回纥得胜,越王不可反悔。”
崔耕道:“那是自然。”
“好!那咱们三击掌!”
“你能做得了回纥的主吗?”
顿莫贺狠狠地踹了药罗葛骨力裴罗一下,药罗葛骨力裴罗心中一动,恍然大悟,道:“顿莫贺的话,就是本王子的话。”
“若此甚好!”
啪!啪!啪!
崔耕、顿莫贺、阿热三击掌,只待大唐天子确认,这事儿就算成了。
百姓们也算得清这里面的账,阿热是崔耕找来的,大唐天子能不向着自已人吗?大唐简直还未战,就胜了一大半。顿时一片欢腾。
“好啊,咱们大唐赢定了。
“越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回纥贼子弄得没脾气了。”
“越王实在是咱们大唐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
“越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
呐喊声声,现场的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谁也没注意到,这时候,此时人群中有一老一少,面面相觑。
那老的道:“越王这辈子算是没白活。老夫若能和他异地相处,真是现在死了也心甘啊!可是……哎!”
如果这话被崔耕听到的话,肯定会怀疑自已的耳朵。
因为说话之人,并非旁人,而是当朝首辅,后世公认的奸相李林甫。而那个年轻人,则是李林甫的儿子,叫李岫。
其实出现这种状况,也并不奇怪。
在历史记载中,李岫担任将作监,见父亲权势熏天,担心盈满为患,忧虑不已。
一次,李岫随李林甫游园,看到一个役夫拉着一辆重车走过,趁机跪倒在地,哭着对父亲道:“父亲久居相位,树敌甚多,以致前途满是荆棘。一旦祸事临头,恐怕想跟他一样都不可能。我们这些子孙,更是恐遭不测之祸啊!”
李林甫揪然不乐,叹道:“形势依然如此,又有什么办法?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件事发生在李林甫的晚年,他自感时日无多,心生悔意,却已然后退无路。
如今李林甫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仅自感时日无多,还敏锐的感觉到长安的风向不对头,这才来偷偷观察崔耕,乃至说出来刚才这番话。
李岫劝道:“父亲若是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不如改投越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太晚啦!太晚啦!”李林甫苦笑道:“我这辈子树敌太多,越王也护不住我。再者,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侍二夫。我若改头越王,岂不是连这辈子唯一的优点,也没了么?”
李岫迟疑:“可是,咱们就如此坐以待毙?”
“那……也未必。”李林甫眼中精光一闪,道:“所有人都以为我老啦,就连陛下都有事儿不找我商量了。但是,我现在脑袋还清楚着呢!盖棺定论,盖棺定论,我李林甫现在还没盖棺,如今长安城内的形势波涛诡谲,未必就不能抓住一个机会翻身!”
李岫道:“真有这个机会么?”
李林甫道;“那就看老天帮不帮我这最后一遭了。哈哈,越王那首诗写得好啊: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第1836章 处置鱼朝恩
三日后。
崇仁坊新月巷一座豪宅内。
异香缭绕,琵琶声声。有一位贵人端坐在堂屋正中。闭目养神,似乎颇为受用。
一曲作罢,那抚琴的女子轻轻来到那贵人的身后,揉捏着他的肩膀,道:“夫君您可在家里呆了一天一夜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难不成皇宫内真离得开您?”
没错,这位贵人就是在皇宫里面上班的。他就是新窜上来的太监头子鱼朝恩。
这年头,宦官在外置产乃至娶妻纳妾都是非常正常的事儿。那弹琴的女子,正是鱼朝恩的老婆孙瑶儿。
鱼朝恩道:“宫里边的事儿再多,我也不敢去啊。惠妃娘娘正生我的气呢,此时进宫,少不得得挨一阵毒打。”
孙瑶儿面色微变道:“怎么?你得罪惠妃娘娘了?”
鱼朝恩道:“嗨,杂家哪敢得罪她啊。关键是那梅妃娘娘前日向陛下献了一支惊鸿舞,陛下惊为天人,一下子就赏了她两百万贯钱,让她在西内苑建一片世上最大、种类最多的梅林。你说惠妃娘娘知道了这事儿后,能咽的下这口气吗?”
孙瑶儿疑惑道:“她咽不下这口气,去找梅妃娘娘的麻烦啊,关你什么事儿?”
“人家梅妃娘娘是越王崔耕的干妹妹,她惹得起吗?没奈何,也只能往我们这些跟梅妃娘娘亲近的宦官的身上撒。”
“你说你也真是的,要攀附贵人,也攀个大点的啊。怎么放着惠妃娘娘不攀,非攀什么梅妃呢?”
鱼朝恩苦笑道:“贵人就那么几个,宦官却有很多,你以为我想攀附谁就攀附谁啊?人家惠妃娘娘身边有楚天白,陛下最信任的是程元振,李静忠那是打通了越王的门路。杂家可不就得攀附梅妃娘娘吗?我倒是想多亲近陛下呢,那程元振还不撕了我啊?”
孙瑶儿担忧道:“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
鱼朝恩摆了摆手,安慰道:“你也莫太过担心,这有什么啊?我在外面忍几天,等惠妃娘娘消了气儿再回去也就是了。她总不能因为这事儿,就把我杀了吧?”
咣当~
话刚说到这,鱼宅的大门被狠狠的踹开了。
紧跟着。几十名甲土飞奔入内,将鱼朝恩夫妇以及丫鬟下人们全部制住。
鱼朝恩大叫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梅妃娘娘身边最得宠的宦官鱼朝恩。得罪了我,没你们好果子吃,你们的主子都护不住!”
“鱼朝恩?哼,找的就是你。”
“啊?”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鱼朝恩的心头,道:“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是本宫的人。”
随着一声答应,武惠妃女扮男装,迈步走入了屋内。
鱼朝恩直吓得个亡魂皆冒,连连磕头,道:“惠妃娘娘,您……您怎么到小的这儿来了?您这贵足踏贱地的,我……我……”
武惠妃不耐烦地一摆手,道:“行了,少啰嗦。本宫不来这,上哪找你去啊?”
“您找奴婢干什么?”鱼朝恩明知故问,心中暗想:看来这顿毒打少不了了。
熟料,武惠妃却吐出了三个字儿,道:“杀了你。”
“别……别介啊。”鱼朝恩干笑道:“您是开玩笑的吧?惠妃娘娘最是慈悲不过,奴婢又没犯什么错,怎么可能要杀奴婢呢?”
武惠妃冷笑道:“你的确没犯什么错,这事要搁前几天,本宫少不得要做个局,寻了你的错处再处置你。不过今天,本宫心中这口恶气,实在难出,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
顿了顿,面色一厉,道:“来人,勒死他。”
“喏!”
一名甲土将绳索往鱼朝恩脖子上一勒,往上用力收紧。
鱼朝恩直感到呼吸窘促,眼前一片模糊。
恍惚间,他看见自已被封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威风凛凛,九大节度使都在自已的管辖之下,数十万大军唯自已之命是从。
恍惚间,他看见自已被封为郑国公,权倾天下。无论是战功卓绝的兵马大元帅,还是当朝宰相,甚至是皇帝,见了自已都点头哈腰,恭恭敬敬。
恍惚间,他看见自已妻妾成群,义子无数,连义孙都得衣朱紫,天下诸州都为自已立了生祠。
……
我这辈子本应轰轰烈烈,权势滔天,显赫无比,可现在却如此窝囊的,死在新月巷内!
鱼朝恩怀着满腔不甘,闭上了眼睛。
武惠妃胸前不断起伏,犹不解恨,咬着牙道:“来人,给本宫把这贱奴的尸首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是!”
甲土领命而去,武惠妃这才感到稍微舒服了一些。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气。
蹬蹬蹬~~
忽然,一名小宦官跑了进来,在武惠妃耳边低声道:“启禀娘娘,楚总管来了。”
“来得倒是真快,让他进来吧。”
稍顷,楚天白走进了屋内,跪倒在地,道:“奴婢参见惠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惠妃道:“你来晚了,鱼朝恩已经被本宫处置了。哼,人死不能复生,我倒要看看,三郎能把我怎样?”
所谓三郎,自然就是大唐天子李隆基了。
楚天白苦笑道:“其实您趁着这个时候,把鱼朝恩杀了挺好的。陛下对您心里有愧,说不定连问都不问。”
“嗯?”
武惠妃精神一振,道:“怎么?你不是来拦着本宫杀人的?”
楚天白道:“也算也不算。说不算,是这个鱼朝恩攀附梅妃,本就该死。说算,却是奴家有件事儿冤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