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
“就是当初在御花园内,那群蜜蜂……奴婢已经查清楚了,不是鱼朝恩干的,是李静忠搞的鬼。”
“他?”武惠妃点了点头,道:“李静忠是靠着越王的门路,才飞黄腾达的。他帮着越王对付本宫,也算合情合理。”
楚天白却连连摇头,道:“不,您误会了。李静忠之所以干这事儿,不是为了越王,他是想趁机陷害奴婢,然后再投到您身边来。”
武惠妃不耐烦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总而言之,他害本宫受此奇耻大辱,早晚要结果了他!”
顿了顿,又轻叹一声,道:“哎,可惜啊,清除这些奴婢容易,对付那贱~人却太难了。”
楚天白眼珠一转,道:“奴婢虽然没办法帮娘娘您除掉梅妃,但帮您出口恶气还是可以的。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啊?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武惠妃面色骤变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道:“行,听你的。此乃釜底抽薪之计,想必这事儿成功之后,那贱~人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第1837章 祸起定昆池
当天下午,武惠妃一身素衣,眼角含泪,跪倒在丽政殿外。
“爱妃,你这是怎么了?”李隆基见状,紧走几步向前,将她搀起。
武惠妃抽泣道:“陛下,您还是赐我一死吧!我……我不想活了啊!”
李隆基对武惠妃是真爱,听了这话,真感到百爪挠心一般,焦急地道:“爱妃何出此言?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朕定当为你出气。”
武惠妃低下头去,道:“没人欺负我,是妾身自已不好。我今日大发脾气,竟然把鱼朝恩打死了。”
“鱼朝恩?”李隆基安慰道:“这有什么啊?鱼朝恩一个宦官,连爱妃的半根汗毛都比不上,打死就打死了,爱妃不必自责。”
“还……还有,外面的人都说妾身招蜂引蝶秽乱后宫,妾身实在没脸活了。”
“哼,那都是乱嚼舌根子、朕若知道是谁瞎说,就砍了他的脑袋,为爱妃出气。”
“我……我和梅妃争宠,犯了七出中的善妒之条,实在是该死。”
“女子争宠乃是本性,何罪之有?”李隆基睁着眼说瞎话。
“可……可是……妾身自知年老色衰,已经比不过人家梅妃江采萍青春靓丽了。陛下又何必苦苦相留呢?”
李隆基赶紧安慰道:“爱妃太过妄自菲薄了。在朕的心目中,爱妃永远那么青春靓丽,梅妃就是拍马都追不上哩。”
武惠妃这才面色稍霁,道:“果真如此?”
李隆基面色肃然,道:“朕金口玉言,绝无虚假。”
武惠妃道:“可……可是……那为何梅妃蒙您赐了两百万贯钱,要建世上最大的梅林,妾身却什么都没有呢?”
“哦,敢情在这等着朕呢。”
李隆基长松了一口气,道:“爱妃不必忧心,朕也赐你两……啊,不,三百万贯钱,你想建什么林就建什么林。”
武惠妃这才图穷匕见,道:“妾身不要钱,只要您赐给我一样东西就行了。”
“什么东西?”
“梅妃爱美,您就赐给他梅林,妾身叫武莲儿,您就赐给我一个莲池吧,我看定昆池就不错。”
“啊?定昆池?”李隆基面色骤变。
说实话,李隆基为讨老婆开心,既不怕花钱,也不怕占地。但是,这定昆池实在太敏感了。
在李显当政时,安乐公主李裹儿想让李显将昆明池赐给她。
李显却说,昆明池自从前代以来,从未赐人,朕也不能违背祖宗成例。
安乐公主一怒之下,就从崔耕那讨了几千万贯钱,在长安西南开凿了一个定昆池。其名“定昆”,取得就是超过昆明池之意。
整个定昆池方圆四十九里,池中又小岛,雕梁画栋,金玉为饰,亭台楼阁点缀其间、数道小溪引出,玉石砌岸,奇花异草在岸边摇曳生姿。完全可以说,整个定昆池是用无边的财富堆成的。
先天政变后,崔耕被封为岭南王,带着家眷和心腹离开了长安,前往岭南道,那定昆池自然也就无法保留了。
李隆基也不敢太过得罪崔耕,就把定昆池化私为公,成为长安百姓休闲的圣地。定昆池中的游鱼和莲藕,乃至各种商业买卖,养活了无数百姓。
现在问题来了,化私为公好说,崔耕也总不至于和百姓们争多争少。
但这化公为私,可怎么对崔耕解释啊?那不是相当于打崔耕的脸吗?
还有,依靠定昆池过活的老百姓足有几千人,化公为私后,他们生活无着,可怎么安置呢?
说白了,今日将定昆池化公为私,就如同当日李裹儿欲将昆明池化公为私一样,是大大的恶行。连被公认为昏君的中宗李显都不肯同意,更何况是李隆基呢?
武惠妃白了李隆基一眼,道:“陛下可是在担心越王崔耕?”
“可以这么说。”
“依妾身看啊,您完全不必担心。崔耕为祸天下多年,也该做个了断了。”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李隆基面色一肃。
武惠妃道:“就是字面的意思。您该趁着崔耕在长安的机会,杀了他。既然如此,到底要不要将定昆池化公为私,您又何必在乎一个死人的意见呢?”
“可杀了崔耕之后呢?”李隆基迟疑道:“你指的是回纥?即便和亲成功,回纥人狼子野心,也未必可以轻信啊。”
武惠妃道:“关于这点,陛下不必担心。您的好女婿已经替您搭好路了呢。”
“杨洄?”
“不错,正是这孩子。”
武惠妃轻拍了两下手,杨洄和咸宜公主从丽政殿内联袂走出。夫妻二人跪倒在地,齐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李隆基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早有准备啊?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杨洄道:“小婿已经和回纥人取得联络。咱们只要答应和亲之事,并且杀了崔耕,回纥就和咱们永世修好。到时候,回纥占据草原,大唐领有农耕之地。各守本分,永不相侵。”
李隆基可没那么好忽悠,道:“保住?回纥拿什么保证?”
杨洄道:“这……具体的东西是没有的。但如今崔耕势大,只要他不死,回纥人就寝食难安。这还需要什么保证啊?再者,为了争霸天下,父子妻儿都可以舍去,回纥就是抵给咱们东西,咱们也不能相信他们不是?
“说得也是。”李隆基沉吟半晌,道:“此事的胜算大吗?”
杨洄道:“儿臣已经和回纥人商量好了,他们负责攻打史思明的契丹和安思顺的室韦国。咱们负责和岭南道和剑南道。至于吐蕃?论弓仁和赞普互相牵制,给咱们造不成什么麻烦。岭西联邦山高路远,就更鞭长莫及了。”
“考虑得倒是挺周全的。”李隆基看了看武惠妃,又看了看杨洄,终于点头,道:“你们已经就此事商量许久了吧?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事成之后,朕立你为太子。”
杨洄大愿得逞,连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多谢父皇!”
李隆基道:“起来吧。以后可要好生做,这大唐的万里江山,将来都是你的。”
忽然,他轻轻一拍脑袋,看向武惠妃道:“既然咱们准备对崔耕动手,现在就不必打定昆池的主意了吧?要不然。恐有打草惊蛇之忧啊。”
杨洄也道:“对,按道理说,咱们还要靠崔耕拒绝回纥的求婚呢。现在就打他的定昆池的主意,算怎么回事儿?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呢?”
武惠妃却摇头道:“不,我现在就要定昆池。崔耕和回纥比试的日子是在一个月之后吧?咱们也在那时候动手。你们真以为这次稳操胜券了吗?一旦失败,恐怕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在那之前,我还不想办法快活快活啊?”
李隆基闻听此言,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候。
他有些激动道:“好,爱妃所言甚是。未虑胜先虑败,咱们这其实相当于奋起一搏,赌上一把。若是输了,就什么都没了。在此之前,可得好好享受一番。相对而言,暴露目标的风险也就不算什么了。”
武惠妃道:“而且,陛下完全可以将此事推到妾身的身上,崔耕怀疑的可能性不大。我就是完全蛮不讲理,陛下受逼不过答应了,崔耕也应该能完全理解。”
“好,就这么办了。”李隆基终于下定决心,高声道:“来人啊,传朕的旨意,定昆池化公为私,赐予惠妃做莲池。”
不远处的千牛备身总管马璘应了一声:“遵旨!”
第1838章 林甫夜访记
李隆基这道旨意一下,顿时朝野上下一片沸腾。反对此事的奏章如同雪花一样飞入宫中。
李隆基俱皆留中不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在民间传说中,李隆基成了商纣王一般的人物,武惠妃更跑不了,简直狠毒之处超过古之妲已。
没办法,定昆池化公为私,动了太多人的奶酪。在长安外的人感觉还不太明显,但长安内的人们简直恨这对夫妇恨得咬牙切齿。不知多少人因为此事断了生计,不知多少人没了游玩的去处。
这一日晚间,越王府内,来了一个神秘的不速之客。
待他将蒙面的黑巾扯下,崔耕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道:“你……你是李相?怎么没多长时间不见,你竟变成了如此模样?呃……说你老了十岁,也毫不为过啊。”
李林甫苦笑道:“世间最伤人一事,莫过于一个情字。月儿死了,老夫伤心过度,才变成这样。”
“月儿?”崔耕迟疑道:“您是说裴相的老婆武月?这……这也太……呃,情深义重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李林甫你搞婚外情,莫太过分,怎么还搞出真感情来了?
李林甫却道:“确实如此。她应该是被裴光庭害死的,但人死都死了,老夫也懒得找裴光庭报仇了,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他。老夫现在只想早日魂归地府,和月儿相会。只是有件事儿……实在放心不下啊。”
“什么事儿?”崔耕问道。
李林甫道:“在下平生喜好弄权,树敌过多,我活着的时候还没事,但死了之后,子孙们恐怕会被仇人狠狠地报复。还请越王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给予看顾啊。”
“这样啊……”
崔耕站起来身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最终,他字斟句酌地道:“李相为什么会认为本王真的会帮你这个忙呢?要知道,在世人的观念中,你是大大的奸佞一名,就算子孙遭殃,也是应有的报应。单凭相识一场就看顾你的子孙,这份交情是不是弱了点儿?”
李林甫道:“老夫这次来,也不是完全有求于越王,我想告诉您一件事:快走,事不宜迟,您快点离开长安城!现在朝廷的气氛非常不对,你走得晚了,恐有不测之祸。”
“哦?”崔耕终于动容,道:“李相为什么这么说?”
李林甫道:“老夫现在就是个没牙了的老虎,中看不中用,也没人和我互通消息。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出来,朝堂内暗流涌动,似乎要对您不利。”
崔耕道:“那李相以为,这场危机会何时发动呢?”
李林甫道:“您就在长安城,身边并无多少护卫,人家随时可以发动。只是,一个月后同回纥比试时,发动的可能性最大。”
崔耕听到这里,忍不住轻拍了一下几案道:“好,好一个李林甫啊,光凭点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出来这么多,本王佩服。”
这回轮到李林甫动容了,道:“啊?您已经知道了?”
崔耕也不隐瞒,点头道:“本王知道的比你稍微多一些;李隆基和回纥勾结,要杀了我共分天下。不过,我是有内线才得知此事,你却是纯凭推测。说起来,本王比你差远了呢。”
李林甫连连摆手,道:“内线可比什么推测靠谱多了。越王算无遗策,看来今日还是老夫多事了。”
“哪里?李相能前来通报本王,我足感盛情。这样吧,您的要求,本王答应了。”
“您真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