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既然雍光难以启齿不便示人,他也懒得继续追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尤其是初来乍到江都县的第一炮!
想到这里,崔耕果断释怀,坦然道:“好,以后雍县尉的事,就是本官的事。孟神爽敢对付你的亲人,就是对付我崔二郎的亲人。他若动你一根手指,本官就卸他一条胳膊!”
雍光唰地跪倒在地,肺腑心诚道:“从今往后,唯县尊大人马首是瞻!”
“雍县尉太过言重了!”
崔耕俯身亲手把他扶起,又将宋根海等人再次隆重地引荐给他。
虽然之前初见面的时候,提了一下这几位手下人的名字,但都是一带而过。
这次却是着重将他们一一介绍给雍光,以示亲近。这样也算是正式将雍光引入这个小圈子了。
大家说说笑笑,关系又亲近了许多。
“对啰!”
谈笑寒暄间,雍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众人道:“内宅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崔县令当然是住北屋,东西厢房房间不少,几位兄弟想住哪间,可以自行挑选。”
“这么快?”崔耕奇道:“原来的崔县令呢?他不是应该住在内宅吗?这么快就搬走了?”
不过雍光的反应比他还惊讶,回道:“崔泌大人早就走了啊,您不知道?”
“啥时候走的?”
“就在您问赵明宇的案子的时候,这都走了一个时辰了!”
“我……”
崔耕直恨得压根都痒痒,心中暗骂,崔泌啊,崔泌,我两万多贯钱买你点消息,这你都能赖账?你这瘪犊子也太不讲信义了吧?
“对了!”雍光见他面色不善,倏地想起来,道:“崔大人临走之前,还托人给您留下话了。”
“什么话?”
“他说绝不会让您那两万贯钱白花,日后定有所报!”
“我信他奶奶的腿儿!”
崔耕终于忍不住痛骂出声,道:“答应我的事儿都办不到,还后报?他后报个屁啊!”
雍光劝道:“反正人家已经走了,您生气也没用。大人,我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今晚江都县衙的兄弟们,给大人接风洗尘,请您喝花酒。”
“啥?花酒?”在场所有男人都眼睛放光,惊呼出声。
就是崔耕自已,乍听之后都跃跃欲试,不过转念便淡定了心思——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本县身受皇命,赴任江都,身为一县父母,有教化地方之责,这刚一上任就去喝花酒,恐怕……”
“怕啥?”雍光满不在乎道:“父母官喝花酒怎么了?咱们大周的妓~女分官妓和私妓,这官妓就是给咱这些地方官员准备的,平民百姓想尝上一口还没机会呢。”
宋根海此时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眼巴巴儿地问道:“那啥,咱们这次是去找官妓?”
“呃……那倒不是。”雍光耐心解释道:“官妓的妓乐司是属扬州刺史衙门管的。咱们江都县要用,也不是不行。不过那得县尊大人亲自向扬州刺史府上行文。不过眼瞅着天就快黑了,嘿嘿,这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另外,妓乐司那帮人眼高于顶,咱们江都县就算行文过去,恐怕也不会派什么好货色来,尽送些歪瓜裂枣破相的货色。”
我去~
丑八怪谁愿意要?众人一阵倒胃口。
崔耕笑道:“这样啊,那就算了,咱们随便找个酒楼吃酒便是。”
“别介啊!”
雍光急了,劝道:“虽然咱们找的是私妓,但去的却是扬州城有名的杨四娘家。她那儿在扬州城薄有名气的名妓足有三人:辛六娘,虞妙儿,薛盼盼。她们虽然比不得伎乐司中的官妓头牌李云莺,但也不逞多让。”
见崔耕还是略有几分不为所动的样子,雍光又循循善诱道:“县尊大人初来江都,可能不知道这三女的妙处。辛六娘言谈诙谐,虞妙儿最擅音律。最有名当属薛盼盼,能诗擅赋,据说孟神爽都对她钟爱的不行哩!”
“啥?孟神爽?”
“嗯,对啊,薛盼盼就是孟神爽相好。这事儿在扬州城里众所周知,早已不是秘密!”
宋根海趁机撺掇道:“大人,既然有孟神爽的相好,您就去一趟呗。到时候您横刀夺爱,气死孟神爽个狗日的!”
姚度也跃跃欲试道:“要是别处大人不乐意去也就罢了。但杨四娘的馆子您不去的话,知道的是您洁身自好,那还有不知道的呢,恐怕就得说您怕了孟神爽了。流言一起,衙门里的兄弟们的人心可就散了。”
陈三和拂尘一摆,一副道貌盎然的模样:“大人啊,江都县衙的兄弟们也是一片好心,盛情难却,大人不如就给了他们这个面子?”
崔耕当然明白,这几位尽管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想见识一下扬州的风月。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
不过,找的这几个理由,的确很有说服力嘛。
旋即,他应道:“好,那咱们今晚就去这杨四娘家,本县也会上一会这个薛盼盼!”
第209章 挟来怪女婿
唐朝的妓~院与后世有很大的不同,首先是有官妓和私妓之分。
官妓受官府供养,每月拿固定的薪水和禄米。官员招官妓,只要有正当理由,根本不用花银子。通常用得最多的理由就是以官府的名义来招待客人。
至于私妓,妓~院的规模都不大。
包括长安的平康巷,一般一个妓~院也就是一个老~鸨和四五个妓~女。所有妓~院都没啥招牌,就是以老~鸨的名字命名。
杨四娘家有妓~女八名,当红妓子三个,就在扬州的私妓馆中独占鳌头了。
虽然扬州有扬州刺史衙门,有扬州大都督府,但江都县衙毕竟是妓~院的正管,所以崔耕一行人到了杨四娘家的馆子里,还是受到了比较热情的招待。
“假母”杨四娘一声招呼,辛六娘和虞妙儿就出接客了。
现在问题来了,崔耕一行将近二十人,就俩妓子,这到底该陪谁呢?
难道崔耕这个正主儿左拥右抱,其他人都干看着流口水?
其实不然,这等高等妓子虽然也陪宿,但主要不是凭借美色侍人,而是靠……才华。
唐人聚会,不管是文人雅集,还是粗人豪饮,必然要行酒令,所差者无非是文酒令还是武酒令。
高等妓子的作用就是做“席纠”。
由她们判定,谁赢了谁输了,谁该罚酒了,该罚多少。
要诙谐风趣有理有据,让人乖乖认罚,丝毫不以为忤;要言辞雅驯才思敏捷,气氛热烈,每个人都不觉得被冷落。这才是高等妓子的本职工作。
正所谓“巧制新章拍拍新,金罍巡举助精神。时时欲得横波眄,又怕回筹错指人”。
然而,这世上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太少了。名妓首重才华,那美貌一般就……差了点。
所以,见了辛六娘和虞妙儿的真容之后,宋根海等这帮没啥内涵的土包子皆不由得大失所望。
崔耕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真的也是外貌协会的。尼玛的,妹纸长得不好看,再有才华,他也真心提不起兴致。
行了几个酒令之后,宋根海借机发起了酒疯,大呼小叫道:“赶紧把薛盼盼找来,陪我家大人喝酒!怎么?她能陪孟神爽,就不能陪我家大人?去告诉杨四娘,你家这馆子归江都县衙直管,你还想不想开了?”
“对,叫薛盼盼出来!”雍光等人也跟着起哄。
辛六娘和虞妙儿的脸上都不大好看,只好把杨四娘请了来。
杨四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先是看了宋根海一眼,复又对崔耕微微一福,道:“崔县令,实在不巧,我家盼盼偶感风寒,见不得外客。要不然,您改日再来?”
崔耕却没有理会她,而是抄起桌前酒盏,自顾浅酌了一口。
心领神会的第一狗腿子宋根海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好你个不识抬举的老~鸨子,赛脸是吧?那孟神爽来了,是不是你也要叫他改日再来。恐怕不是薛盼盼偶感风寒,而是不想来见我家大人吧?”
嘭!
宋根海话音落罢,崔耕也猛地将酒杯重重落于桌上。
杨四娘混这种风雨场所,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揣摩金主的心思,他也感觉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已是江都县父母的崔大人,已经非常非常不爽了!
她吓得心中一个趔趄,呐呐道:“小妇人冤呐,盼盼如今仗了孟神爽的势,完全不把奴家放在眼里。还请崔县令高抬贵手,莫要难为奴家这个苦命人了。”
说着话,她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少他娘的扮可怜,俺老宋不吃你这套!”宋根海撸起袖子,浑然一副泼皮赖汉的架势,“信不信老子拆了你这……”
“咳咳,好了!”
崔大县令挥挥手制止了宋根海,冲杨四娘道:“算了,没你事儿了,退下吧。”
“谢崔县令。”杨四娘如蒙大赦,转身离去。
“大人,怎么就放她离……”宋根海话未说完,就被姚度轻轻拽了拽胳膊。
被一个妓子折了面子,接下来尽管辛六娘妙语如珠,众人都提不起什么玩兴。
雍光刚刚站队崔耕,今晚又是他张罗来杨四娘这儿喝花酒的,第一个差事就办砸了,自然深感脸上无光,道:“大人,你等着,雍某想想办法。”
“有了,大人,您等着!”
说完,雍光起身,跑出了杨四娘家。
功夫不大,街上就传来了雍光的大吼声,“李涯,你给老子出来!老子找你有急事!”
李涯?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崔耕顿时想起,雍光白天说过这个名字,貌似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婿就叫李涯。
“扑哧~~”
“哈哈哈……”
忽地,县衙主簿夏荣和江都县的那帮佐吏门,纷纷笑出声来。
崔耕不解,看向身边的主簿夏荣,问道:“夏主簿笑什么?这雍县尉的女婿有啥可笑的?”
夏荣轻摇羽扇,悲天悯人道:“唉,这得从这对翁婿的前世说起……”
“打住!怎么还扯到前世今世这种鬼神之说了?”
崔耕抬了抬手,道:“夏大人身为一县主簿,张嘴闭嘴扯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本县着实不喜。”
“哈,县尊大人恕罪,一时口误,海涵海涵!要说这雍县尉与他的女婿李涯,委实是对欢喜冤家!话说……”
随即,夏荣便将雍家翁婿二人的妙事儿娓娓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