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崔耕哪看过人家薛盼盼半首诗?只是找个由头,不让大伙扫兴罢了。
但辛六娘和虞妙儿心思玲珑剔透,马上就抓住了难得的机会,轻扭纤腰,盈盈下拜,道:“多谢崔飞将赐名!”
崔耕微微一愣,道:“赐名?什么赐名?”
“崔县令可不能说了不算哩。”辛六娘媚眼如丝,柔糯地撒娇道:“刚才你不是说妾身和妙儿是两朵解语花吗?”
虞妙儿也跟着敲砖钉脚,轻摇着崔耕的胳膊,撒娇道:“对哩,您还说我们比盼盼更合你的心意哩,是嘛?是嘛?”
李涯久混风月场,才思敏捷,最擅抽科打诨,笑道:“妙儿轻点摇,要不然你就不是解语花了,而是摇人花。”
顿了顿,他又道:“崔飞将乃是大家,做诗自应矜持,但我李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现在心中有言,不得不发,诸位请听好了:觅得黄骝被绣鞍,善和坊里寻盼盼。两株名花能解语,更令飞将展笑颜!”
李涯乃是扬州青~楼的权威人物,一诗为褒,妓~女身价倍增。一诗为贬,妓馆门可罗雀。
此诗把崔飞将和她们联系在一起,算是李涯和崔耕同时在给二女捧场。
就算比不得崔飞将亲手写诗赠二妓,但也不逞多让。
更关键的是,这首诗明确了二姝的地位要在薛盼盼之上,怎能不令她们心花怒放?今后,她俩的名气可就在薛盼盼之上了,招牌进项也比薛盼盼要重了!
只要身为当事人的崔飞将点头应允一句,从今往后,她俩在这扬州城中风月行当里,就会要压薛盼盼一头。
二姝一直被薛盼盼压在头上,此时此刻见着有机会翻身,心中甭提多急不可耐了!
辛六娘和虞妙儿眼巴巴地看向崔耕,齐声道:“崔飞将,您说句话哩。”
崔耕此时的心中,已经连骂了几声“我擦”!
李涯这首诗,将本来自已随口化解尴尬的两句话,化作了对薛盼盼的巨大伤害,这仇恨拉得嗷嗷的,这真是何苦来哉?
至于称辛六娘和虞妙儿为“解语花”,那更是因为这二位着实没啥好称赞的,只能说她们善解人意。
只是由于此语是出于荒唐大梦,太过扎眼,被二姝抓住机会巧妙利用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后悔药是没得吃了。
崔耕稍一犹豫,就点头道:“李涯此诗甚合本官心意,两位小娘子受之无愧。”
“谢崔县令。”二女再次下拜。
接下来的气氛,就越发欢快起来了。
崔耕这个被请的客人都表示满意,大家身为请客的主人焉能不满意?
辛六娘和虞妙儿今天得了“解语花”的名号,格外用心,浅嗔薄怒尽显女儿风情,妙语如珠多有诙谐语句,直把众人逗得心痒难耐哈哈大笑。
就连宋根海这粗坯都觉得这二妓越看越有味道,恐怕还真值那个价钱。
可正在大堂内一片欢声笑语之时,忽然——
房门开了。
一个肌肤胜雪身着素装,犹如一朵白莲花般的俏佳人,直挺挺地跪在门外。
更关键的是,佳人粉腮之上还有滴滴清泪滚下,无限惹人怜爱。
崔耕见了心中一紧,暗暗寻思,此女不会是薛盼盼吧?这刚贬损了人家,就碰到了正主,这还真有点小尴尬啊!
李涯乃是欢场常客,可比崔耕尖酸刻薄多了。
他深恨薛盼盼今天折了自已的面子,口中啧啧有声地揶揄道:“这不是盼盼小娘子吗?怎么?崔县令这诗还没送上去呢,你怎么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呢?都说上杆子的不是买卖,您这是要自降身价啊,今后还怎么继续端着呀?”
李涯,人至贱,嘴太损!
第211章 迷醉温柔乡
“还望李郎君莫要跟妾身一般见识!”
薛盼盼轻咬朱唇,语带哽咽道:“妾身是来负荆请罪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耍小性子,慢待了尊客,还望崔县令恕罪。”
说着,薛盼盼竟双膝软软屈下,以头触地。
这年头的行礼,男的非常讲究,动不动就磕头。女的就简单多了,大多数就是一福,或者是肃然一拜。
这不是“女尊男卑”,而是尊崇圣人之说“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所以对女子并没有“懂礼”的要求。
通常情况下,女子跪下以头触地,只有认罪伏法才会出现。
此时,薛盼盼将姿态摆得如此之低,即便李涯再怎么尖酸刻薄,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了。
崔耕堂堂江都父母官,置身于风月之所,现在薛盼盼都以头触地了,他自然不能托大,不然传扬出去说他连自已辖下的妓子都为难,名声委实难听。
于是,他赶紧说道:“薛小娘子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哈哈,说到底还是本官来访突兀,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是强人所难,能服侍崔县令,妾身荣幸之至哩。”
别看崔耕对辛六娘和虞妙儿左拥右抱的,但薛盼盼不仅美的惊心动魄,又自有一股冰清玉洁的气质在身,他刚才硬是没好意思亲手相搀。
没想到薛盼盼站起来之后,硬是直接来到了他的身边,主动握住他的手,在耳边吐气如兰道:“刚才奴家就是想侥幸得崔县令一首诗,现在想来,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别怪奴家好不好?”
美娇娘都这软糯糯娇滴滴的讨好了,崔耕哪里还能不应承?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好!”
“那奴家为了给崔飞将赔罪,今天就专门陪你,好不好?”
“好,好,好!”
“二郎,咱们俩先对饮一杯,好不好?”
“好!”
……
……
至此,杨四娘家三个名妓,一同招待崔耕一行。
辛六娘和虞妙儿与众人猜拳行令,至于真正的集美貌与才华一身的薛盼盼则服侍崔耕一人。
佳人软语温存,主动挨挨碰碰,直把崔耕服侍得直觉得此间就是人生至乐,酒到杯干,好不畅快。
忽然,薛盼盼嫣然一笑,道:“二郎,这满桌的素菜,想必你也吃得不爽利吧。你今天来得正巧,有乡民的羊被山上野狼咬死,卖给我们妓馆了,妾身可以请你吃一盘肉食。”
崔耕当然明白,所谓羊被咬死云云,就是为了应付武则天的禁屠令的托词。
当日崔秀芳能想得到,别人自然也想得到。
他哈哈大笑,乐道:“什么一盘肉食啊?你们不是买了一整只羊吗?都做好了端上来,招待县衙的众位兄弟。”
薛盼盼略微有些迟疑道:“这个不好吧?虽然咱们吃这羊不算犯禁,但有心人看见,难免乱嚼舌根。”
“我说你这小娘子好不识趣,”旁边正和虞妙儿行着酒令的宋根海猛地大手一挥,不屑道:“怕啥?我家大人乃江都县令,在江都地面上,谁敢捋他的虎须?让你上你就上,出了漏子自有我家大人兜着。”
其实扬州城内,除了江都县衙外,还有扬州刺史衙门和扬州大都督府,以及最近新鲜出炉的淮南道安抚使府。
不说三个衙门的主官,就是里面的佐吏,也有很多官位也在崔耕之上。
他这么说,着实有点托大了。
但是,酒酣耳热之际,绝色佳人面前,哪个男人能忍得住不吹吹牛逼?
崔耕不置可否,表示理解。
在场江都县衙的官员佐吏也都非常理解,不但理解,还开始起哄。
“宋兄弟说得对!这是咱们江都县衙的地盘,怕个鸟啊!”
“一个多月没见着荤腥了,今天我们算是来着了,赶紧把羊肉端上来。”
“今天跟着崔县令算是享福了!要是往常,你们肯定把好东西留给刺史衙门的人。”
……
……
在人们的吵嚷声中,一只烤好了地整羊被端了上来,当场用小刀割了,分发给众人。
二十多壮汉吃一只羊,那还真不叫多。再加上大家有日子没吃肉了,吃完了整羊还有些意犹未尽。
薛盼盼拍了拍手,又有几盘大鱼被端了上来。
这羊能说被狼咬的,但这鱼可怎么讲?
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由头,诸人身为县衙公差佐吏,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下,知法犯法吧?
一时间,大家伙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面面相觑,甚是尴尬。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看,笑道:“大伙还愣着干什么?吃啊!快吃啊!这鱼怎么死的本官知道,那是狗鳖咬的,哈哈!”
大家哪管什么狗鳖不狗鳖的,既然县令发话,有了理由,吃就吃呗!
又是一阵大快朵颐。
薛盼盼看向崔耕眼光中,更是充满了敬仰之色,道:“奴家就是喜欢崔县令这样有担当的男人,不如,不如……”
“不如怎样啊,小娘子?”崔耕捏了捏薛盼盼白皙嫩软的下巴,调戏了一嘴。
薛盼盼顺势靠了过来,在崔耕的胸膛上画起了圈圈,媚声道:“不如大人今晚就不走了吧?”
“呃……”
崔耕被她绕了个心醉神迷,暗暗寻思,美人如此盛情,这不答应是不是有点煞风景啊?
他咽了口唾沫,干笑一声,道:“过夜嘛,那自然是没……”
咣当~~
忽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崔耕的旖思,抬头望去,但见孟神爽带着几个身着官服的人,踢破房门步入了大堂。
这些人的官服有绯有绿有青,看来最大的一个,得官居五品!
孟神爽右手一抬,面有狞笑,沉声道:“崔县令好大的胆子,本总管邀请诸位官员来此,正好做个见证。”
又是孟神爽!
崔耕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问道:“见证什么?”
“当然是见证你知法犯法,忤逆天子颁发的禁屠令。”
孟神爽指着桌上的羊架子和鱼骨,道:“人证物证俱在,崔县令你如何解释?”
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