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来俊臣为了报昔日之仇,亲自去定州捉拿崔耕,于是乎就给了李昭德可乘之机。
李昭德趁他人不在帝都,就四下奔走,游说朝中多数大臣以及皇亲国戚,这些人本就派系林立,这一次却破天荒的联合了起来,准备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倒来行动”!
在李昭德的牵头下,放眼整个大周朝廷内,来俊臣除了自已的少数酷吏朋党外,已经是举世皆敌!
朝中暗潮涌动,倒来行动也正有条不紊进行着,不出几天,时机一到,便是李昭德除掉来俊臣之日,也是满朝文武拔除毒瘤癣疾之时!
……
崔耕听完了卢若兰的娓娓讲述之后,面上居然没有高兴之一,反倒是心中狠狠地一震——这是被吓的!
因为之前他还没去细想,现在被卢若兰这么一说,他倒是清楚地记了起来,历史上这场轰轰烈烈的“倒来”运动,最后却是以失败告终。结果是作为这场运动的领军人物——宰相李昭德,被定了一个诬陷谋反之罪,斩首于洛阳闹市。
自已如果因为要脱困就要跟李昭德牵连在一起,这笔买卖可是不划算啊,相反还真的会引来杀身之祸!
道理很简单,来俊臣就算就算诬告自已跟突厥勾结,又能怎样?难不成默咄还能破了洛阳?在女皇眼中,自已可杀可不杀,生死取决于女皇的一念之间。
但是这次如果和李昭德搀和在一起搞倒来行动,性质可不一样啊,因为李昭德这种百官之首在女皇陛下眼中,可比突厥的默咄可汗要危险的多。我们这位女皇陛下,在一些问题上的立场,倒是和一千多年以后某位总统是一样的,攘外必先安内,内部危机永远大于外部之敌!
一旦牵扯到谋反大案中,狄仁杰这么得女皇陛下欣赏信任的股肱之臣,尚且得丢官罢职,何况是自已?绝逼是死翘翘的!
不行,这事儿得让卢若兰想想办法,去提醒一下李昭德?
他沉默了下来,仔细回想着后世记载中。但史上貌似对于这个案子语焉不详,自已也拿不出什么干货来。而偏偏宰相李昭德又以刚愎自用著称,几句不痛不痒的劝诫之语,让他放弃这次倒来行动,恐怕是没什么卵用的。相反,不等来俊臣来要自已小命,李大宰相就会提前让人要了自已性命啊!
一时无解,难坏了崔耕。
又和卢若兰腻歪了一小会儿后,卢若兰才见天色不早,先行离开监牢了。
至于崔耕,则是被这个突然听到的倒来行动,搞得心烦郁闷,躺在干草上沉沉睡去。
……
“夫君,夫君!”一个温柔似水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夫君?
崔耕被人唤醒,还未睁开困倦的双眼,心中第一反应便是,若兰咋又回来了?
等他睁开眼睛一看,并非若兰,而是一个少妇打扮的俏佳人,正关切地望着自已。
这面容倒是不陌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仔细思量,自已似乎与此女素昧平生。
崔耕迟疑道:“这位小娘子,咱们认识?”
美少妇微微低下头去,道:“虽然不认识,但妾身早已属君,太原王氏之女王美芳,夫君可还曾觉得?”
“是你?我想起来了!”
崔耕顿时想起,来俊臣当日要逼娶的那个太原王氏女,正是王美芳。貌似自已当初也是为了救她,才惹来来俊臣对自已的必杀之心!他虽未见过王美芳,但早前在博陵崔氏老族长的主持下,和太原王氏都已经换过婚书了,所以王美芳称自已一声夫君,的确不为过。
崔耕展颜道:“王小娘子,你消息挺灵通的啊,谁告诉你我被关到这来了?”
“是若兰姐姐,她让奴家负责夫君这几天的饭食。”
说着话,王美芳打开了旁边的一个食盒,里边摆着四凉四热的八碟菜,色香味俱全,令人一见就食指大动。
王美芳柔声介绍道:“这个‘暖寒花酿驴蒸’是若兰姐做的,其他几样菜肴妾身做的,夫君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大雷被褚云娘一吓,一天都没过来,所以一直都没给崔耕送牢饭。
崔耕此时闻着菜香,自然饿极了。
当即,他捻起筷子,一阵狼吞虎咽起来。
咀嚼着口中美食,口中囫囵说道:“嗯,好吃好吃,王小娘子你的手艺,不在若兰之下哩。对了,这菜挺多的,别光看着我吃啊,你也吃。”
饭盒里还有一双筷子,崔耕随手就递了过去。
“夫君……”王美芳没有接筷子,有些哽咽道:“你……你是不是觉得妾身不祥是之人?”
“这是哪的话?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个?”崔耕放缓了筷子的动作,问道。
王美芳抿了抿妩媚撩人的嘴唇,道:“那你怎么一直称呼为王小娘子,却以闺名叫着若兰姐姐?”
“汗!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实话,当日为救王美凤而同意纳她为妾,不过是权宜之计,崔耕其实打心眼里没想过这事儿成真。再说了,他当时还和王家有过约定呢,待这股风头过去,就听凭王美芳改嫁,绝不干涉。
但当他刚要解释的时候,王美芳又说话了,“妾身其实心里明白,要不是我,夫君也不会身陷囹吾,有性命之忧。”
崔耕摇头道:“王小娘……美芳你别胡思乱想了,来俊臣和我的梁子多了去了,多你这么一桩不多,少你这么一桩不少。”、
王美芳低下头去,道:“这是夫君的心里话?妾身想……如果我去见来俊臣,求他放了你……”
言外之意,她想从了来俊臣,救崔耕脱困。
在历史上,太原王氏之女王美芳,的确是被逼着嫁给了来俊臣,只是婚后一直郁郁,后来因为一点小事的刺激,上吊自杀了。
如今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已面前,而且还是如此善良貌美的女子,崔耕怎能可能会让她重蹈覆辙,重进狼窝?
他赶紧劝阻道:“不可!万万不可,我不准你这么做……”
不过不等崔耕将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一肚子的大道理说出来,却见王美芳已经低眉顺眼,细若蚊声地嗯了一声,道:“是,妾身听夫君的。”
崔耕:“……”
接着又和王美芳聊了小会儿,崔耕发现,这个王家娘子还真是非常听话,自已无论说什么,她不是嗯,就是好,几乎言听计从,简直把“夫为妻纲”发挥到了极致。
以前是真不知道王美芳如此听话乖巧又端庄贤淑啊,此等极品小少妇纳为妾侍,其实也不是那么为难嘛!
崔耕感觉自已有点动摇了!
……
……
一柱香的光景。
王美凤伺候崔耕吃完了饭,便带着食盒离去。崔
耕抬头观瞧,但见牢房的小窗户处漆黑一片,看来此时已经过了一更天了。
左右无所事事,崔耕准备继续睡觉,难得清闲嘛!
正在这时——
咣当~~
牢房门被人踹开,一个浑身酒气的狱卒踉踉跄跄地走进了牢内。
崔耕借着微弱亮光,细细一看,正是白天那个狱卒王大雷!
他问道:“王牢头,这么晚了,不知有何贵干啊?”
“嘿嘿……贵干?”
王大雷咧嘴一笑,酒气呼出,然后瞪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道:“老子想通了,杀了你,我还能多活两天!若是不杀你,今晚就得被来大人结果了性命。所以,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崔长史,对不住了,你还是给我去死吧!”
第372章 门中出内鬼
王大雷孔武有力,没费什么劲,就用一根牛皮筋,将崔耕捆在了一根大柱子上。
“娘的,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难道真的要在这阴~沟里翻船?”
崔耕挣了几挣,知道凭自已的力量绝对无法逃脱,一时间如浸冷窖,绝望至极……
王大雷从袖兜中掏出来一个黑色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洁白如玉的丹丸,道:“这是咱们丽竞门最顶级的毒药“升仙丹”,吃了之后毫无痛苦,一刻钟内必定丧命!崔长史,我王某人对得起你了!”
言毕,掐着崔耕的鼻子,将那丹丸塞入了他的口中,又连灌了几口水下去。
功夫不大,崔耕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人事不省了。
……
……
“姓来的,你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啊!老夫不活了,我跟你拼了!”一个苍老而凄凉地声音,将崔耕从一片混沌中惊醒。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一片浓重地黑暗把他的眼皮牢牢地粘在一起。
正在这时,来俊臣气急败坏地声音传来:“老帮子,你特么的莫要无理取闹!什么我儿我儿的,你姓卢,人家崔耕姓崔,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
“怎么没关系?崔耕是我干闺女卢若兰的未婚夫,就是我卢雄的干女婿,一个你女婿半个儿,你懂不懂?老夫无子,一向是把二郎当亲儿子看的,你杀了他,就得给他抵偿兑命!”
“哎呦,哎呦,哎呦呦……我说你们这些人管不管啊,再不管这老疯子,我可真要还手了!”
郭恪寒入骨髓地声音响起,道:“还手?来俊臣,你要是敢还手,动手的就不是卢老爷子了,而是本侯!你就受着吧,这才是开胃菜呢!”
紧跟着,又是阵阵拳打脚踢之声响起。
良久,才有人沉声道:“诸位,来俊臣先趁着陛下游万安宫之机,将崔长史关入推事院。又在当天夜里,指使人对崔长史下毒,实在是处心积虑,罪大恶极。不过,本相担心啊,来俊臣巧舌如簧又简在帝心,咱们告上去,恐怕没什么用。
马上就有人附和道:“李相,你说怎么办?”
“这个……本相有个浅见:如果有义土在激愤之下,把来俊臣打死,此事也就了结了。只是来俊臣毕竟是朝廷命官,那义土难免有抄家灭族之忧啊。”
“嘿嘿,不就是抄家灭族吗?”卢雄道:“老夫如今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杀来俊臣的干系,我全担了!
来俊臣又惊又怒,道:“擦!李昭德,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本官跟你们拼了!”
当当当~~
紧跟着,一阵兵刃交接之声传来。
崔耕此时急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很显然,那个所谓的李相,要借刀杀人。来俊臣死不足惜,但是卢雄可是个好老头啊,怎能让他因此丧了性命?
“慢!”他使尽了全身力气,终于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夫君,你……你没死?”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
崔耕此时已经感觉好多了,勉力睁开眼来,但见卢若兰和王美芳正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已。
再微微扭头,只见小小的牢房内,挤了十来号人,这里边有卢雄、有郭恪,有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来俊臣,还有几个身着紫袍的官员。
能进来就不错了,牢房门口处还密密麻麻地挤了一群人,正努力地往里面张望呢?虽然看不大分明,但可以肯定,这里面就没有五品官以下的。
王美芳的声音,早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关切地望过来。
来俊臣也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道:“哈哈!崔耕这不是没死吗?谁知道他有啥暗疾,晕了过去,跟本官有什么关系?另外……”
他突然面色一肃,厉声道:“李昭德,你带领众朝臣强闯丽竞门,殴打本少卿,该当何罪?难道想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