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小孩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崔耕左劝右劝,秦雨儿就是不准卢藏用号脉。
最后,还是卢藏用善解人意,主动打圆场,道:“不号脉就不号脉吧,尊夫人身体无碍,病在脑中,号脉很可能也号不出什么来。不如在下先开两剂提神醒脑的方子,给尊夫人吃吃看?”
崔耕道:“那就多谢卢兄了。”
从那天开始,崔耕等人就在翠云峰顶住了下来,让卢藏用给秦雨儿治病。
至于结果嘛……似乎……好像……有点效果?
卢藏用总共是收拢了不到两百孤儿,大的十一二,小的五六岁。秦雨儿别看对卢藏用很不感冒,但对这些孤儿很上心。
也不知是崔耕讲的那些故事起了作用,也不知是秦雨儿太过漂亮,抑或是吃了卢藏用的那些药之后,秦雨儿的智商真的有所恢复。
总而言之,秦雨儿成了那伙孩子的孩子王了,每天带着孩子们追猫逗狗,玩了个不亦乐乎。
崔耕对秦雨儿的病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也就听之任之了。
直到两个月后,崔耕才以治疗效果不明显为由,宣布要离开终南山,再访名医。
翠云峰的老道们和卢藏用一起,摆下一桌好酒好菜,为崔耕等人送行。
卢藏用手举一杯酒,道:“崔著作,下官祝您早日查访到孙老仙师,尊夫人早日康复!”
“借卢兄吉言!”说着话,崔耕就要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崔著作,等等!”忽然,卢藏用大叫一声,道:“崔著作莫喝,这酒里有问题!”
“嗯?”崔耕当时停住,疑惑道“这酒能有什么问题?”
卢藏用道:“在下修习道家导引术以来,耳聪目明,鼻子灵敏,您的这杯酒,似乎有股怪味儿,恐怕酒里有毒啊。”
“怪味儿?本官怎么没闻出来?”
卢藏用坚持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左右是一杯酒罢了,不如牵一条狗过来,试一试此酒到底有没有毒?”
见卢藏用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崔耕总不能拿自已的小命儿不当回事儿吧,只得点头应允。
老骗子韦什方接过崔耕的那杯酒,左瞅右瞧,甚至提鼻子闻了两下,道:“这酒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啊……道家导引术有这么神奇?我怎么不知道。”
卢藏用也不争辩,接过那杯酒道:“老仙长不信的话,咱们待会儿一试便知。”
韦什方嘿嘿一阵冷笑,道:“那贫道就拭目以待了!”
功夫不大,一只膘肥体壮的大黄狗到了。卢藏用用几个大馒头浸了崔耕的那杯酒,让那大黄狗吃了。
大黄狗吃完了之后,刚开始还活蹦乱跳,但没用一刻钟,就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事实胜于雄辩。
别看韦什方能把武则天忽悠瘸了,别看崔耕身边带着擅刑名的周兴,都没用!
要不是卢藏用出手,崔耕今天就得交代在这!
他脸色大变,躬身行礼,道:“多谢卢兄的救命之恩!呃……您再看……啊,不,闻闻,还有谁的酒,里被下毒了?”
卢藏用微微摇头,道:“没了,那个下毒的人,只在您这一杯酒里下了毒。”
只在崔耕的酒里下毒?这人选范围就非常小了。
人们稍微一查,就查清楚了,这事儿是翠云观的小道土何丰趁乱干的。现在,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卢藏用道:“何丰和崔著作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肯定还有幕后主使。崔著作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崔耕掰着手指算道:“自从我上表,请陛下改立庐陵王为太子之后,就成了诸武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武三思,武懿宗,武攸宜,武攸宁……都有可能。另外,还有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也一直和本官不对付。”
卢藏用似乎对大周官场不怎么熟悉,讶然道:“这么说来,崔著作为了拥庐陵王为太子,已经得罪了半个朝廷?”
“也可以这么说。”
卢藏用眸子中精光闪动,抱拳拱手,慷慨激昂道:“请恕卢某人眼拙了。在下原本只以为崔著作是普通的朝廷高~官,充其量是为了百姓们做了点好事罢了。万没想到您竟是如此英雄人物!现在,卢某人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务必答应!
“但不知卢兄想要本官做什么?”
第495章 风云会房州
卢藏用正色道:“如今最大的大义所在,就是庐陵王为太子,天下重归李氏!崔著作冲锋陷阵在前,在下不才,愿附骥尾!”
崔耕迟疑道:“你堂堂进土出身的人物,想做本官的幕僚,这是不是太屈才了?”
“为国事粉身碎骨,亦无不可,何况是屈才呢?再说了……”
卢藏用缓和了一下口气,赔笑道:“在下也不是全无私心。我要想得高~官厚禄,光一个“隐土”的名头,恐怕大大不够,最好还是真的为朝廷立下大功。在下跟在崔著作的身边,还愁没有立功的机会吗?”
一直寡言少语的周兴忽然开口了,道:“卢先生的辩毒之能堪称独步天下,不如大人就答应他吧。”
老骗子韦什方似乎也被卢藏用折服了,为他说话道:“崔著作身边的封侍卫都六品官了,卢先生给您当幕僚,也算不得什么委屈。”
这话倒也在理,在历史的记载中,卢藏用走了“终南捷径”,被朝廷征召,官封右拾遗,这个官也不过是个七品官罢了。
别嫌七品官小,大部分进土出身的人,初入官场,都是八品官、九品官。比如崔耕著作局里面的两个九品“校字”,就都是新科进土。
崔耕想了一下,还真没拒绝自已这个救命恩人的理由,点头道:“那就委屈卢兄了。”
卢藏用肃然行礼,道:“应该说,属下多谢崔著作收留。”
……
……
卢藏用跟着崔耕离开终南山,那将近两百孤儿无人照顾,也自然同行。他们现在的身份不黑不白,崔耕准备交给扬州的黑社会头子李善暂为安顿。
于是乎,崔耕一路游山玩水,再往扬州方向而来。
“仙医查访使”形同钦差,而且是没有目的地的钦差,各地官员都殷勤接待。
三百女兵狐假虎威,很是得了一番好处,对崔耕更是死心塌地。卢藏用似乎也颇为受用,每到一处就积极地查访珍稀药材,为秦雨儿治病。
这一日,崔耕一行人终于到了扬州城。
此时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早已不是张潜,而是一个叫苏瑰的人,照样是大贪官一名。
安平王武攸绪软磨硬泡,终于得了武则天的旨意,辞官不做,去嵩山修道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崔耕再看扬州官场,大有物是人非之感。
好在因为上官婉儿力挺的缘故,陈三和这个江都县令倒是稳稳的,没受什么影响。
另外,崔耕的老部下姚度,在扬州也过得颇为滋润。
眼见宋根海等人都官升一级,他除了嘴上夸几句外,倒也不是特别羡慕。看来,是那个俏寡~妇,已经把姚度的斗志都消磨没了。
扬州新城刚建好没多久,百姓们倒是颇为挂念崔耕的恩德,张灯结彩,欢迎崔青天回来。在这种氛围下,崔耕反而要约束那些女兵,不要做的太过火了。
李善主动来拜访,把那些孤儿暂且领走,找一个小岛暂且安置。只待朝廷有明确的旨意下来,再做定夺。
在扬州休息了几天后,崔耕、封常清、宋根海、周兴、黄有为,在陈三和以及李善的帮助下,偷偷离开了扬州城,往房州方向而来。
对外,则由莫小星宣称,崔大人病了,概不见外客。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秘则失其身,崔耕的真正行踪,甚至没告诉新进投靠的卢藏用和老骗子韦什方。
然而,尽管崔耕做的隐秘无比,却依旧没瞒过两方面的人。
扬州城内,福盛客栈,一间上等的客房内。
一个二十多岁,形容俊朗的年轻公子,轻哼一声,道:“这么说……那崔二郎溜了?”
在他面前跪着两个人,一个身形瘦小,尖嘴猴腮;另外一个孔武有力,仪表堂堂。
那尖嘴猴腮地道:“不错,就在今日上午,崔耕带着几个心腹,乘着小轿,出了扬州城。离城三十里后,他们换乘几匹快马,往西边去了。”
那公子皱眉道:“西边?他们是打算去哪?”
“属下不知,但咱们的人已经跟下去了,绝对丢不了!”
那年轻公子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本堂主相信你们战部的能力。”
顿了顿,他又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最近咱们秘堂内,有些人乱嚼舌根子,说族里准备让本公子退位让贤,你们听说过没有?”
二人对视了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倒是……倒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我们觉得,不大可能吧?”
“哼,不是不大可能,是绝不可能!”
那公子猛地一拍几案,恨恨地道:“秘堂乃是五胡乱华之际,五姓七望为保留族中传承,秘密成立。所有秘堂之主都是二十余岁上任,四十岁卸任。而且,秘堂之主的人选,必须七位家主共同同意,缺一不可。现在我李休有陇西李氏力保,他崔耕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上位!”
那个仪表堂堂孔武有力之人,其实就是秘堂的战部首领叫郑辛,那个身形瘦小尖嘴猴腮的,是秘堂战部副统领王浩。
郑辛和王浩听了李休这话,都不由得暗暗翻了几个白眼,心中暗想,七位家主,只有一个坚决支持你,这你还好意思说?
哼,崔耕绝没机会上位?你李休要是不觉得崔耕威胁太大,至于亲自来指挥我们,不让我们和崔耕直接接触吗?
当然了,李休积威日久,尽管二人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郑辛转移话题,道:“不管怎么说,崔二郎也是咱们五姓七望的杰出人物。既然族里面有命令,咱们把他保护好也就是了。”
“哼,本公主看,族内纯属小题大做。”李休不以为然地道:“保护崔二郎,调几个好手罢了,又何须战部全体出动?你们派人暗暗跟着崔耕,战部还是在扬州待命!”
“可是……”
“嗯?”李休眉毛一挑,沉声道:“本堂主的命令,你们战部敢不遵?”
“属下不敢!”
郑辛和王浩知道李休是不想崔耕和战部有大多瓜葛,不敢抗辩,领命而去。
其实他们自已也觉得崔耕此行没啥危险,族内调战部保护崔耕,只是为了争权夺利罢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错了,错的非常厉害!
五天后。
郑辛再次拜见李休,焦急道:“堂主,大事不好了!崔耕等人进了房州,咱们兄弟跟进去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战部的几个兄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是,本堂主问你前一句!”
“崔耕等人进了房州城!”
“不错,就是这句!房州?庐陵王?”林休的俊脸阴晴不定,沉吟道:“看来族内下的命令没错,这崔二郎竟牵扯到了太子的废立之事,此行绝对危险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