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叽~~
崔耕忍不住又是一大口吐沫咽下,道:“刑夫人,你……你这是干什么?”
“妾身……妾身……”美妇略有些笨拙地往崔耕怀里靠去,道:“妾身说过,为了夫君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你能刑刺史报仇,我就是你的了。要不……崔查访先收点利息?”
吐气如兰,表明心意;美女在怀,任君采劼。
只要自已微微一点头,马上就能和这个俏寡~妇共赴巫山,这对血气方刚,一个多月不知肉味的崔二郎,简直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当他望向那美妇的眸子时,却发现,里面非但没有任何七情六欲,相反地似乎毫无生气。
崔耕哑着嗓子道:“你……你其实非常不愿意?”
“不,不,不。”美少妇连连摇头,焦急道:“为了夫君,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你的夫君是邢文,跟本官有一文钱关系吗?
崔耕更是心里一腻歪,推开道:“邢夫人不必如此,查明刑刺史之死,是本官的份内之事。”
“那……那您是答应妾身了?”
“这个么……”崔耕为难道:“刑刺史都死了三个月了,就算是验尸,恐怕也验不出什么来。本官只敢保证,尽力去查,至于有没有结果就不好说了。”
美妇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只要崔查访有心,把那李玉山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愁他不招供吗?”
崔耕苦笑着摆了摆手,道:“没那么简单,能害死刑刺史,而不掀起任何风浪来,眉州地方势力恐怕都沆瀣一气了。本官若是如此蛮干,恐怕倒霉的就不是人家李玉山,而是本官了。”
“地方势力也未必见得是铁板一块。”美妇道:“崔查访还不知妾身的另外一个身份吧?我的父亲,就是眉州长史肖放。而我,就是她的独生女儿……肖五娘!以后,崔查访就称呼我为五娘吧。”
“啊?”
崔耕讶然,道:“你一个长史之女,为何会给人做妾呢?”
第568章 此案有隐情
“这……”肖五娘面带难色,道:“人死为大,这事儿还是不说了吧?”
崔耕摇头道:“刑夫……啊,不,五娘。说实话,到底能不能查明刑刺史的死因,本官没有半分把握。所以,为了查清此案。必须不放过任何疑点。你若果真有意为刑刺史报仇,还请把此事和盘托出,不得有半分隐瞒,。”
肖五娘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其实,妾身是被邢刺史强行……侮辱的。”
“啊?强行侮辱?”崔耕忍不住惊呼出声。
肖五娘闭上眼睛,两行泪珠顺着香腮滚滚而落,道:“邢刺史当时新官上任,受家父邀请,来妾身的家中作客。妾身当时年方二八,被家父叫出来,与他见礼。可他竟然趁着家父酒醉之时,将奴家给……”
崔耕疑惑道:“然后,你就嫁给他了?我大周律可是有规定,不准先奸后娶!”再者,他与属下结亲,也不和朝廷规矩啊?”
所谓先奸后娶,包括合奸和强~奸。若是男女情投意合,却在婚前偷吃禁~果,这叫和奸。那样的话,按照律法,女子就只能为妾,不能为妻了。
但是,强~奸呢?那就无论如何,都不准结合,否则男的徙三年,女的徙一年,这也是为了保护弱势女子的利益。
所以,崔耕才有此问。
“不嫁给他又怎么办?”肖五娘无奈,道:“一州刺史强辱下属之女,传扬出去,必定震动整个大周。家父最是古板,还真丢不起这个人。另外……”
“怎样?”
“当时来俊臣用事,刑刺史搭上了他的路子,家父还真不敢得罪他。所以,一乘小轿,把奴家送入了刺史府。至于不准于属下结亲么……眉州天高皇帝远,刑刺史又怕得谁来?”
听到这里,崔耕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他眉头微皱,道:“但依本官来看,刑刺史在眉州过得似乎不大……痛快啊?”
肖五娘道:“您是说黄金失窃案吧?刑刺史初上任就对妾身做出如此事来,其品行可见一斑。事实上,他只了几个月的刺史,眉州上下就无不愤恨。后来,有人使坏,将刑刺史献给来俊臣的一份贺礼换成了一只死鹰。尽管来俊臣知道刑刺史是冤枉的,没处置他,但总归是败了来俊臣的兴,这条线算是断了。刑刺史出身寒门,没了来俊臣的照拂,他就是没牙的老虎,眉州上下拧成一股绳,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崔耕意味深长地道:“那你们肖家……恐怕也是这一股绳之一吧?”
肖五娘叹了口气,道:“家父被逼着把独生女嫁给刑刺史为妾,当然也是他的主要反对者之一。不过,黄金变泥土,却跟家父完全无关,应该是眉州司马李玉山那帮人的手笔。”
这就好办了!
崔耕略略松了一口,心中暗想,原本我还以为眉州的地方势力拧成了一股绳,要对抗朝廷呢。现在看来,其引子是刑文太不是东西了。既然如此,那要是让他们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对付本官和苏味道……应该是不到万不得已,没那么大胆子吧?
不过,还有个问题,崔耕一直想不明白,道:“按说,你和刑刺史有仇无恩,那为何又要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报仇呢?”
肖五娘微微摇头,道:“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妾身和刑刺史做了五年夫妻,怎么会没恩呢?另外,虽然在婚前他欺辱了我,但是婚后这五年,他待我着实不错。”
崔耕心想那当然了,邢文被眉州官场压制的没脾气,再不对你好点,那不是找死吗?
他不以为然地道:“但这点恩惠,也不值得你以身相报吧?五娘你青春年少,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于这个问题,肖五娘早有预案,歪了歪脑袋,略有些俏皮地道:“怎么?由刑刺史之妾,改为名扬天下的崔查访之妾,还委屈了妾身不成?说实话,妾身今天来,也是家父的意思呢。”
“这样啊……”
崔耕虽然自觉肖五娘的话在逻辑上没什么漏洞,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他暗暗琢磨,是了,刚才肖五娘主动献身,那眼神太过无助,好像与我亲近,比杀了她还难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错觉?当然了,话说回来,眼神又不能当证据,兴许人家是大家闺秀,对于主动对陌生男人投怀送抱,感觉非常委屈呢。
嗯,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虽然查不明白到底肖五娘因何嫁给了刑文,但邢文的官声总是一查遍知。至于我和肖五娘那点破事儿么……反正我又不是没女人就活不成,以后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开始和肖五娘说起一些与此案的无关之事来,比如眉州的风土人情,官场掌故等。
肖五娘也不再勾~引崔耕,得到崔耕尽力查案的保证之后,功夫不大,就告辞离去。
把肖五娘送走,崔耕赶紧把苏味道,以及封常清、周兴、宋根海找来,商议到底如何查案。
苏味道道:“这么说来,黄金失窃案和刑文中毒案,其实是一个案子。那就好办了,咱们只要把邢文的案子破了,就有正当的理由抓人。至于黄金失窃案么……其实也不是非破不可。”
崔耕明白,这是苏味道又要施展“模棱”之道了。当然了,对苏老头的这个处置,他也没什么意见。
本来嘛,每年六千两黄金,也就是六万贯钱。听起来是不少,但,眉州那么多官分润起来,每个人平均也就没多少,肯定早就花完了。破黄金失窃案有什么用?钱肯定是追不回来了。
退一步说,即便追回来,那也是府衙的钱啊,苏味道又不能揣到自已兜里去。苏老头是来眉州养老的,为了这件事,把眉州官场扫荡一遍,弄得遍地皆敌,又是和何苦来哉?
所以,现在最好的法子,是只查邢文中毒案,将主谋绳之以法,其余人等,向着苏老头积极靠拢的就留下,依旧冥顽不灵的……也扯到刑文中毒案里,杀鸡儆猴。至于黄金失窃案嘛……就当成一笔糊涂案,让他过去吧。
想到这里,崔耕点头道:“单查邢文中毒案,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人都死了三个月了,咱们根本就没法查啊?”
宋根海道:“大人,您不是有蒸骨验尸之术吗?别说死了三个月了,就是死了三年都没问题啊!”
周兴不以为然地道:“你懂什么?蒸骨验尸,只能验人有没有受到过外伤,却没法验毒。”
“那……那……”宋根海不服气地道:“死了三个月,兴许肉身还没腐烂呢。你周鬼不是最擅验尸吗?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
周兴没好气地解释道:“仵作要检查尸体有没有中毒,先看皮肤,后看内脏。但是,三个月的时间,纵是尸身没烂,那皮肤的颜色早就变了,啥都看不出来。”
“内脏呢?”
“内脏就更没法子了。一般的尸体,七日内内脏就会完全融化。”
宋根海的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强词夺理道:“你自已也说,是一般的情况下了,内脏才会完全融化,难道就不能发生特殊的情况?”
“特殊的情况……”周兴沉吟道:“也不是没有,但必须死后一天内下葬,而且葬地要非常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这种地方叫长青之地,乃是一种下葬的风水宝地,再配上合适棺木,至少能保证尸身十年不腐。”
顿了顿,周兴又摆手,不耐烦道:“你可莫再问什么是长青之地了,反正我说了,你也不懂!”
“诶,我就奇怪了。”宋根海抬杠道:“就算我姓宋的不懂,你周鬼又没去现场看过,咋知道,那邢文的尸身不在葬在长青之地呢?”
“哼,长青之地世所罕有,哪有那么巧?我就是不去看也知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尽可以打一个赌。谁输了,谁就…输两百贯钱!”
周兴孤身一人,又因为自残和身份尴尬,没啥特殊爱好,这些年攒的钱财非常不少。但宋根海有家有口的,吃喝嫖赌俱全,手头就非常拮据了。周兴原本以为,这赌约定能把宋根海吓住。
不过,宋根海是要面子的人,这次愣是没被他叫住阵,脖子一梗,道:“赌就赌,我相信,你周兴也不会因为两百贯钱,就坏了大人的事,咱们明天就去看邢文的丧葬之地。”
结果,这次宋根海似乎还真走了狗屎运了。
第二天,崔耕刚刚吃罢午饭,宋根海就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小院,。高呼道:“大人,大喜,大喜啊!那邢文埋的,果然就是藏尸之地!这次,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要……水落石出了!”
第569章 原是惊弓鸟
当然了,尽管刑文葬的确实是长青之地,但崔耕要想开棺验尸,还得取得人家邢文家属的同意。
邢文的正妻在老家奉养父母,这年头交通不便,此事若是取得肖五娘的同意,也不算不符规矩。
在崔耕的原本的想法里,肖五娘为了给邢文报仇,都要对自已献身了。这次让她同意开棺验尸,能有什么难度?
没想到的是,肖五娘听了他的介绍之后,却是脸色巨变,道:“长青之地?还有这种说法?妾身怎么从未听过?”
“呃……本官也是头一次听说。”崔耕道:“这也是上天保佑刑刺史沉冤得雪,才阴差阳错地让你将他葬在了长青之地。”
“可是……可是……”肖五娘目光闪烁,道:“妾身不想打扰刑刺史的在地下安宁,要为刑刺史报仇,就不能有其他的法子?”
崔耕有些不悦,双手一摊,道:“本官才疏学浅,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五娘你若是真想为刑刺史报仇,就同意我开棺验尸。否则……就算了吧,反正一个贪官污吏,死了也就死了。”
“妾身当然想为刑刺史报仇,但是不一定要查明他是怎么死的吧?崔查访您借着查黄金失窃案的机会,把眉州司马李玉山绳之以法,不同样可以为刑刺史报仇吗?”
崔耕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金子这玩意儿能当钱花,能随便熔铸。到时候本官就是找着了赃物,人家李玉山非说是自已的,我又有什么法子?”
“但妾身可以帮您找他们分赃的账本啊!”肖五娘脱口而出。
账本?
崔耕若是真想查清黄金失窃案,当然是对账本势在必得。但奈何他现在只是想帮苏味道在眉州站稳脚跟,只要开棺验尸就可以兴起一场大案,对账目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摇头道:“反正只要一开棺验尸,事情就会真相大白,又何必再劳动五娘你以身犯险呢?”
人家崔耕都说不用了,肖五娘总不好上赶着把账本拿出来吧?要是那样,也太突兀,太惹人怀疑了。
她只得道:“好吧,就依崔查访之言,开棺验尸。不过,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能不能为刑刺史选个好日子,再开棺验尸?”
这个要求倒也不算太过分,崔耕稍微一考虑,就点头同意。最后,用邢文的生辰八字找人一算,把开棺验尸的日子,定在了半个月之后。
……
……
眉州城,六合巷,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宅院,正堂屋。
“你做的好事!”李休的面色无比难看,道;“本公子交代的清楚,让崔耕去查黄金失窃案。你可倒好,偏偏让他去查邢文中毒案!这个案子可大可小,咱们的计划不就全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