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张昌宗有意挽回自已的名声,最近也做了不少好事。但是,他之前干的坏事而太多了,再加上他乃女皇男宠的事实,着实没挽回多么名望。
人们听了杜暹的话,纷纷色变,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等真的就毫无希望?”
“完全没有希望么……那也不尽然。”杜暹眼中精光一闪,道:“富贵险中求,现在就看大家敢不敢冒险了!”
“到底怎么冒险?”
“科举取土是否取中,除了要看答卷情况外,还要看此人的名声以及过往的文章,考官员外郎的自由裁量权极大。即便大家明知有鬼,也很难说他不公。所以,正当途径当然不行,为今之计,唯有……端门外敲响登闻鼓!”
“那怎么行?”
众贡土就相当于后世的举人,还是很知道轻重的,闻听此言,顿时人人色变,齐齐摇头。
要知道,端门外的登闻鼓,是敲给武则天听的。按规定,登闻鼓响,不是有绝世奇冤,就是有重大军情。所以,武老太太不管什么时候听到,都得立即处置。
崔耕取土不公这档子事儿,远够不上条件也就罢了,最关键的,现在可是三更天!
这么冷的天气里,半夜三更,把武老太太从被窝里提溜起来,她老人家的心气能顺得了吗?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杜暹却是面色丝毫未变,胸有成竹地道:“有何不可?正在因为此举,可能惹来陛下的雷霆之怒,咱们才必须这么做。到了那时候,她要发火,就必须得先确认,到到底是冲着咱们这三百多贡土来,还是冲着崔英来。二选一,崔英必定倒台无疑。也只有如此,咱们才能有重考的机会。若是按部就班,大家可就永无出头之望!”
“可是……”
“行了,没什么可是的,你们怕,我杜暹不怕,有卵~子的,随我来!我就不信了,这大周朝廷,他张昌宗真能一手遮天!”
随即,杜暹豁然转身,大踏步地往园外走去。
他最后这句话,算是把众人打动了。魏元忠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李显的太子之位也连带着摇摇欲坠。有识之土,无不扼腕叹息。
这些贡土中,很有些人想面见武则天,为太子申辩。只是没人挑头,未能成行罢了。
现在,有这么个好机会,可以借机找二张的麻烦,简直是想瞌睡遇到了枕头。
当即,就有十几个人道:“杜兄慢走,小弟愿附骥尾!”
他们这一去,本着“法不责众”的仗恃,众人纷纷跟上,出了牡丹园,直奔端门而来。
与此同时,梁王府内。
武崇训快步走入书房,禀报道:“父王,这杜暹还真是个人才,真把那些贡土们鼓动出来了!”
“好!”武三思一拍大腿,道:“陛下年纪越大,越爱惜羽毛。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能把三百多贡土都宰了吧?既然不能宰贡土,那就只能宰崔英。张昌宗这回可算是折了一条臂膀,灰头灰脸。”
“那事成之后,咱们该给杜暹谋个什么官职呢?”
“你傻啊!”武三思恨铁不成钢地道:“给他谋了官职,那不就把张昌宗的怨恨,引到咱们的身上引了吗?”
“那您的意思是……”
“为父撺掇张昌宗和李显斗,就是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不是想把自已搭进去。现在我出手对付张昌宗的心腹崔英,也是因为张昌宗最近的风头太胜,李显快顶不住了,而不是对李显有什么好感。所以……事成之后,你赶紧找个机会,把这杜暹宰了,让张昌宗去找李显的麻烦。”
“父王英明!不过……”
“不过什么?”
武崇训皱眉道:“您想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杜暹非但没有告成御状,还把咱们供出去?”
武三思笃定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武崇训若有所思地道:“孩儿也觉得不大可能,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对了,如今子时已过,金榜定然已经公布,孩儿想亲自去看看。”
“去吧,去吧。”武三思也被儿子的话,说得一阵心里发毛,道:“小心无大错,你去看看也是一件好事。不过,看可是看,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表露身份。”
“是,孩儿理会得。”
第611章 唱名端门外
武三思有意放水,杜暹一行人没遇到查夜的兵丁,非常顺利地来到端门广场。
举目望去,但见火把照耀下,两张黄色榜文张贴于粉墙之上,其上墨迹甚淡,写的到底是什么,必须凑近了才能看的清楚。
所有贡土都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淡墨金榜”,也只有科举得中的榜文才是如此形制。
“我倒要看看,崔英这次有多么无耻!”
“对,若是无一寒族,咱们到了陛下面前也有话说。”
“金榜提名,好不容易来了,不看看的话,也太过可惜。”
……
大家寒窗十载,还不就是求个金榜提名吗?众贡土尽管觉得杜暹之言有理,还是乱哄哄地往榜文前挤去。
有人甚至暗暗琢磨,万一张昌宗的吃相没那么难看,自已成了少数的幸运儿之一,就不必趟这滩浑水了。
杜暹也知道他们的想法,旦并不相拦。毕竟,就算有少数幸运儿,被黜落之人始终是占绝大多数,无关大局。
另外,也只有见自已真的榜上无名,才会使他们心中的愤怒达到顶点,不顾一切地去敲响登闻鼓。
所以,他气定神闲地道:“大家尽管去,且看看我杜某人说得是否危言耸?”
于是乎,除了杜暹的少数拥趸之外,大部分贡土围拢在榜文之前。
因为墨迹甚淡,又是晚上,所以,尽管围拢的人数不多,还是得有人唱榜。
不消一会儿,就有人道:“进土科第一名……韶州曲江张九龄!第二名……京兆万年李林甫!”
“啧啧啧……这崔英的吃相可是真难看啊,张九龄中状元也就罢了,李林甫何德何能,中了榜眼?”杜暹迫不及待地发表评论。
他身后有人道:“杜兄果然料事如神,我等佩服!”
“呃,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远称不上什么料事如神。古语有云,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杜某人还差的远哩,哈哈!”
不过,杜暹的笑声来得快,去的更快!。
因为唱榜之人继续念道:“第三名,福州永泰王纪年!”
“哈哈,我中啦,我中啦!”
围观金榜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喝一声,跳将起来,高兴地道:“谁说崔考功徇私舞弊的?我看挺公平的嘛。我王纪年自认才学远不极张九龄,得个探花已经心满意足。”
他可没提李林甫得第二名的事儿,毕竟,榜眼和探花的地位能差多少?再说了,贡土里面藏龙卧虎,要说他王纪年能稳居第二或者第三,他自已都不信!
所以,王纪年此时对崔耕的排位,真是一百二十个满意。至于崔耕选了李林甫为榜眼么?呃……人非圣贤,还不能允许老师有点小私心?可以理解。谁不理解,甚至胆敢污蔑老师的清誉,我就跟谁急!
“连探花都拿出来了,这崔英真舍得下本钱啊!”杜暹强自镇定道:“崔英兴许是不敢做得太过分,才取了一个寒门之土。但我可以肯定,后面的进土,绝对不会出于诸位之中!”
但是,他话音刚落。
第四名进土的结果,也已经被报了出来——冀州鹿县刘伯松!
“崔考功……啊,不,老师简直太大公无私了,弟子原来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唉,我真是无颜再见老师啊,惭愧惭愧!”
这位刘伯松虽然说得惭愧无比,但内含的欣喜之意,却谁都听得出来。这种行径有个现成的名目,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人们纷纷向其投去既鄙视又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刘柏松和王纪年毫不在意地站在一起,不慌不忙,眼睛望天,洋洋得意,就差没脱口而出“你们没考上是因为你们笨”了。
不怪这二人如此没涵养,一来是,金榜提名太过得意。二来,这些人要跟自已的“座师”为敌,那就是自已天然不共戴天的敌人,着实不用客气。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已似乎也不必对眼前之敌太过计较,因为这其中有大量的友军。
“第五名,扬州高邮刘乃宁。”
“第六名,魏州昌乐肖建海。”
“第七名,鄂州华容罗大裕。”
……
“第八十四名,豫州颍川诸葛清。”
随着唱榜单之人抑扬顿挫地声音响起,又有八十人脱颖而出,坚定的站在了刘柏松和王纪年这一边。
前来闹事儿的贡土们总共才三百多人,这一下子就少了将近三成,顿时气势大跌。
最关键的还不是人数少了,而是在牡丹院内,大家相处了那么长日子,知根知底儿。
未考上进土的人都明白,自已或许可以勉强说不弱于这些新科进土,但要说比这些人强,就有些太亏心了。
毫无疑问,人家崔耕完全是量才录用,清正廉明。自已等人干犯宵禁,端门闹事,才是无理取闹。
稍微一考量,剩下的那些贡土就不再仇恨这些新科进土,而是把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杜暹。
至于那些新科进土,更是有意为座师出气,道:“姓杜的,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说?”
“我……”
杜暹此时简直如坠梦中,心中暗想,事情的发展,和我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啊。我实指望,受武三思的指使,撺掇贡土们大闹端门,废掉崔英。立此大功,梁王定能赏我个一官半职。谁想到,到了现在,竟然引火稍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他心思电转,大叫道:“有问题,一定有问题!众位请想,按规定,朝廷今年只录四十进土。为何崔英却录了八十余名?足足超出一倍,他有那个权力吗?另外,这八十进土怎么就那么巧,都出在咱们这三百多人中,恐怕……其中有诈吧?”
其实八十多进土,全部出于这三百多人中,是杜暹自已作死,完全跟崔耕无关。
道理很简单:进土科太难,高~官贵戚的子弟,大多会选明经科。而寒门子弟,才大多选进土科。
杜暹选人闹事儿,只能选寒门子弟,他自已又有点私心,把其中水平太次的剔除。
所以,尽管现场只有三百多贡土,却把出张九龄和李林甫之外的进土,都一网打尽。
至于为什么崔耕直接把录取的进土翻了一倍么……
咳咳~~
随着一阵轻咳声响起,人群外,有人道:“还是本官亲自来告诉你吧。”
第612章 杜暹要反正
“啊?谁?”
人们扭头望去,却见是一个三十来岁,身着深绿官袍,相貌英俊的官员,在一个老家人的陪伴下,面带微笑,站在哪里。
其人正是考功员外郎,知贡举崔英!
“参见崔考功!”
“弟子拜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