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魏元忠会被贬为高要县尉,张说、高戬被以罪人的身份,流放岭南道。高戬甚至因为在岭南道水土不服,撒手人寰。
非但如此,与他们亲近的人,都受到了贬斥和迫害。
比如说,太子仆崔贞慎等八人,在郊外为魏元忠饯行。张易之怀恨在心,就冒名柴明呈上一份状纸,告崔贞慎等人与魏元忠一起谋反。
最后,多亏了监察御史马怀素据以力争,这八人才得以幸免。
至于张昌宗,与正常历史比起来,就是此案最大的输家。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李重润等人尽皆被武则天杖毙,就是看似无解的谋犯案,也让他顺利过关了。
当时,群臣义愤填膺,纷纷要治张昌宗的罪。武则天没办法,下诏书让御史中丞宋璟审理此案。
但是,张昌宗到了御史台,还没说几句话呢,就有小太监拿着武则天赦免的诏书来了。恩出于上,女皇陛下为了小情~人彻底不要脸了,宋璟也无可奈何。
当然了,现在无论张昌宗还是武则天,都没意识到自已吃亏了。相反地,他们此刻看向崔耕的目光甚是欣赏。
张昌宗道:“启禀陛下,崔英屡屡献计有功,是不是理应加官进爵啊?”
“确实如此。”武则天想了一下,看向新补上来的老丞相张柬之,道:“张相,你以为该如何让崔英升官呢?”
张柬之当然知道崔英的真实身份,道:“崔英有大功于国,如何封赏都不为过,陛下乾纲独断即可。”
武则天想了一下,道:“那传朕的旨意,以崔英为少府监监正。”
少府监监正,就相当于武则天的内库总管。虽然实权不大,但既油水丰厚,又能非常容易见到武则天,以崔英的资历来说,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职司了。
崔耕赶紧跪倒,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稍后,武则天并没有让众朝臣们各回各家,而是在皇宫袭芳园内摆下酒宴,宴请群臣。
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因为现在太子一党和张昌宗一党斗得太过厉害,险些到了失控的边缘,想缓和一下两党之间的关系。
崔耕摸了袖兜中的丹丸,忽然心中一动,道:“启奏陛下,当今天下舞姿卓绝者,莫过于公孙幼娘和她的师父裴旻。如今裴旻刚经陛下的隆恩赦免,不如把这对师徒招来,献上一舞。”
武则天道:“准!来人,且去宣……”
“呃,陛下。”崔耕阻拦道:“微臣想讨个差事,带您的旨意,赦免裴旻。”
武则天虽然下达了改元的诏书,但裴旻就是一介平民,等走完手续,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
“嗯?”
武则天听了崔耕这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朕说崔爱卿怎么今天特意提裴旻的案子啊,敢情你是和裴旻有故啊!”
张昌宗有意笼络崔耕,凑趣道:“这就是陛下有所不知了。其实,并非崔监正和裴旻有故,而是崔监正与他的弟子公孙幼娘关系不错。就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还请陛下成全。”
武则天颔首,道:“那朕理应成人之美。崔爱卿,你这就持朕的旨意,去天牢释放裴旻吧。对了,召公孙幼年的差事,你也一并办了吧,哈哈!”
“微臣遵旨!”
崔耕领命而去,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左右,裴旻、公孙幼娘就已经到了,另外,还有数十名伴舞的舞姬。
武则天以前只是下旨处置裴旻,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她原以为公孙幼娘的师父,怎么也得是一个六七十岁的头子呢。现在一见才发现,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裴旻剑眉星目,英气勃勃,武则天一见就心生好感,问道:“裴旻,你是哪里人氏?以何为生?”
“微臣乃河北卢龙人,以……”裴旻总不能说自已干的是拿钱买命的活儿,含糊道:“以打猎为生!”
“那裴爱卿打猎的时候,可曾遇到过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么?”
啊?
这是拉家常的节奏?
裴旻这才放下心来,说了几件趣事。
比如,自已听说北平山中有恶虎伤人,随即自恃勇力,单人独骑,前去杀虎。最多的一天,自已曾经一连射杀猛虎三十余只。然而,正在自已洋洋自得之际,有一老者对自已言道:“你射的不是真的老虎、,而是彪,真的老虎在山的另一边呢。”自已不服气,翻山越岭,果然见到了一只身体硕大无比的老虎。此虎不用动作,单单一吼,就山崩地裂。自已自知不敌,仓皇褪去,再也不敢说自已有打虎之能了。
比如,自已曾在山中曾经遇到了一只大如车轮蜘蛛。它的蛛网如瀑布一般垂下,险些点将自已缠住。自已用弓箭将那怪蛛射杀之后,从蜘蛛网上取下数尺长的蛛丝收藏起来。以后每次受伤,剪下部分蛛丝贴上,伤口马上就能止血。
……
裴旻口舌便给,连讲趣事,很快就把武老太太逗得眉开眼笑。
最后,武则天道:“想不到裴爱卿如此武力过人,那你又是因何对柴云瑞动手呢?”
“呃,也是微臣一时糊涂。我听人说,南隐娘北壁龙,堪称当世第一。微臣心高气傲,想和他较量一番,争一争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谁知最后竟打出了真火,以至造成了终身憾事。”
柴云瑞当然知道这厮是在扯淡,但看在崔耕的面子上也懒得计较,道:“敢情是这样啊,老夫还以为,你跟追杀我的那伙人是一伙的呢,当时你也没表明身份啊!”
裴旻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当时晚辈一心想与前辈交手,扬名立万,委实是心急了些,还望前辈恕罪!”
柴云瑞大手一挥,道:“既然陛下已经赦免了你,老夫也懒得跟你计较!不过,若再有下次,或者再让老夫听说你干了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儿,定斩不饶!”
裴旻再次叩头,道:“是,晚辈不敢。”
武则天对裴旻的感观甚好,打圆场道:“好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莫要再提。裴爱卿,听说你的剑舞之术独步天下,不知今天可为朕否献舞一首?”
裴旻道:“陛下恕罪,微臣……不愿意!”
第645章 今朝太白风
“啊?”
武则天沉声道:“为什么不愿意?”
裴旻解释道:“望陛下恕罪,微臣的剑舞和公孙幼娘不同。她的剑舞,乃是女子之舞,优美有余,杀气不足。用铁剑可,用木剑、竹剑也可。但微臣的剑舞,却是男儿之舞。若要达到最佳效果,不仅要微臣专用的宝剑,而且要用真实的弓箭。陛下对微臣有再造之恩,微臣岂敢不竭力报效?然而,若微臣用了铁剑和弓箭,又有惊扰圣驾之忧。所以,微臣左右为难,不愿意献舞。”
壁龙柴云瑞冷笑道;“老夫当是什么呢?你不就是担心,自已用真刀真剑,有刺杀陛下之嫌吗?哼,有老夫在此,你就是真心行刺,也休想伤陛下半根汗毛!”
武则天也不觉得裴旻有行刺自已可能,道:“朕准你用铁剑、真弓献舞!”
裴旻跪倒在地,道:“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敢不尽力?”
随即,裴旻将长大的衣衫闪掉,露出一身劲装,背背长弓,手持宝剑,舞将起来。
公孙幼娘和他配合默契,稍后带着那几十名舞姬加入。
如此一舞,代表了此时舞蹈的最高成就,当真是:“万夫为之雨汗,八佾为之慙顔”,“风生兮蒨斾,襜襜电走兮彤庭,晔晔隂明变见,雷走兮彤庭煜煜。阴明变见,灵怪离猎!”
全场观众叹为观止,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错过他们任何一个动作。
舞到最后,裴旻和公孙幼娘,同时歌曰:“耀雄剑兮清边尘,威戎夷兮率土来宾。焉用轻裙之妓~女,长袖之才人?”
豪放狂迈,令人心中热血沸腾,只想拔剑而起,立功塞外,了却君王心腹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一曲舞罢,全场叫好声如雷。
武则天也甚为高兴,道:“裴爱卿之舞,天下第一,实至名归。我大周有此贤才,去流落于朝外,是宰相之过也。”
没办法,武三思只得带领众宰相班子,齐齐跪倒在地,道:“微臣死罪。”
武则天摆了摆手,道:“仅仅是有过而已,却谈不上有罪。诸位爱卿,你们以为,朕应该授给裴爱卿什么官职呢?”
武三思道:“不如封他为七品致果校尉?”
武则天皱眉道:“才是个七品官,小了!”
武三思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心中暗想,小什么小啊?这裴旻以前就是个白身,又没立过什么功,给他个九品官都算是他祖坟上冒青烟了。
但是,尽管是这么想的,武三思脸色可不敢表示出来,道:“恩出于上,那陛下以为,该授裴旻何等职司呢?”
“朕以为……就授他一个五品的游击将军吧。”
裴旻福至心灵,赶紧敲砖钉脚,道:“微臣谢主隆恩,愿为陛下效死!”
他都谢恩了,人们还能说啥,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正在这时,公孙幼娘美目一闪,有了主意,道:“陛下,师尊和奴家同时献舞一首,他得了个五品官,那奴家呢?”
“你?那就赏黄金二十两,锦缎二十匹吧。”
“我不要!”
“嗯?”武则天面色一沉,道:“朕出口成宪,莫非你这个小女子,还要跟朕讨价还价不成?”
“奴家不敢,只是……只是……”说话间,公孙幼娘霞飞双颊。
武则天疑惑道:“只是什么?”
“只是奴家和崔监正情投意合,却身份不合,难成夫妻。不知陛下可否下旨,给奴家一个名号,与崔监正完婚呢?”
“这……”
崔英是武则天的宠臣,为他的婚事提供便利,武则天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但是,这公孙幼娘出身青~楼,崔英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官居三品,他能愿意吗?
武则天迟疑地看向崔耕道:“崔爱卿,你以为呢?”
崔耕和公孙幼娘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跪倒在地,道:“请陛下成全。”
“崔爱卿,你可想清楚了。以你现在的地位身份,不知多少达官贵戚愿意与你结亲,就是娶个金枝玉叶都没问题。现在,朕再问你,愿娶公孙幼娘为妻吗?”
崔耕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道:“微臣心意已决,请陛下成全。
“好,既然崔爱卿有意,朕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婉儿,拟旨,封公孙幼娘为:永康郡夫人,秩三品,择日与少府监监正崔英完婚。”
“遵旨!”
上官婉儿刷刷点点,一份奏章顷刻写就。
稍后,饮宴正式开始。
在武则天的授意下,群臣不拘礼数,觥筹交错,开怀敞饮,放浪形骸。
今天大出风头的崔英,自然疑成了今天的焦点。
好么,升官得圣眷不说,今天还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儿,这真是天下的好事儿都让他占全了,怎么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于是乎,大家齐心协力地给他灌酒。
崔耕眼瞅着气氛差不多了,摸了摸那粒丹丸,准备吞下。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好事之人道:“久闻崔监正诗才无双,不知喝了这么多了,还能否再做诗一首?”
崔耕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但不知以何为题?”
“今朝裴将军和公孙娘子的剑舞绝伦,就以此为题吧。”
“这个……”
崔耕仔细一会想后世的记载,不由得暗暗皱眉:赞裴旻的诗歌不少,但大部分是他当官之后所赠。这些诗里面有不少赞扬他功勋的句子,既不应情也不应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