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冷笑道:“人来得真够齐的啊,想必袁相爷已经把这个案子的经过,都交代的差不多了。本官来问你们,知法犯法,杀人灭口,到底该当何罪?”
第659章 联手坑倭使
即便不谈官职,张柬之老爷子今年都快八十了,袁恕已也是一个接近七十的老人家,崔耕这么说,可谓不客气到了极点!
扶桑使者朝臣真人不明就里,趁机煽风点火道:“张相爷,您看见了吧?当着您的面,这崔二郎都如此嚣张跋扈。那他背着您的时候,还能得了吗?由此可见,关于李邕的案子,现在黑白已明,您可得给小使做主啊!”
张柬之点头,道:“嗯,贵使放心。我大周乃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一定不会让贵使吃亏的!”
“谢张相爷,谢张相爷!”
得了张柬之的保证,朝臣真人满脸带笑,乐得屁颠屁颠的。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起来了。
只见张柬之招呼着袁恕已,紧走几步,来到崔耕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之低声交谈。
声音甚低,朝臣真人听不清这三人说的是什么,唯见张柬之和颜悦色,一脸尴尬;袁恕已满脸的不自然,似乎在拼命的解释;而崔耕则横眉立目,满脸愤恨之色。
朝臣真人不由得心中暗想,怎么回事?难不成崔耕这个小小的四品官,竟然敢挑战两位宰相的权威?
嗯,我明白了,这崔二郎是年轻气盛,不知轻重。而张柬之却是老谋深算,笑里藏刀,就如同几十年前的奸相“李猫”李义府。待会儿,他定会给崔二郎一个好看。
朝臣真人一边给自已打气儿,一边紧张地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又过了一会儿,果然,张柬之开始疾言厉色,吹胡子瞪眼;崔耕则气势减弱,看起来郁闷至极。而袁恕已这边,则频频颔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终于,三人谈完了,张柬之面带微笑,向着自已的方向走来。
张柬之道:“关于贵使的案子,本相和袁相以及崔奉宸,已经商量出了一个结果,特来通知贵使。”
“啊?这……这么快就出结果了?”朝臣真人讶然道:“难道这事儿,不该先问问小使的意见?”
张柬之一听这话,老脸上顿时乌云密布,道:“吾乃天朝上国的宰相,难道还不能秉公执法?贵使这么说,到底是信不过老夫,还是信不过我大周?”
“小使不敢。”
“不敢就好。”张柬之这才神色稍霁,道:“现在你听好了,贵使船只倾覆,货物丢失,要说是李邕干的,着实没什么确切的证据。我大周依法治国,不能随便入人以罪!所以,我们准备把李邕放了。”
“我不服!”朝臣真人一听这话,当时就窜儿了,道:“不能治李邕的罪,那我扶桑三百贯钱的货物,不就白没了吗?你们天朝上国,就是这么断案的?不行,我要见你们大周天子,说个明白!”
张柬之沉声道:“贵使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难不成,你说谁偷了你们的货物,就是谁偷了你们的货物。也只有这样,我们大周才能称得上天朝上国?若果真如此,这个天朝上国,恐怕连撮尔小国都不如,我们大周不做也罢!”
袁恕已也冷笑道:“至于你想找我们大周天子申冤嘛……那也没问题。等着吧,本相把你的请求奏报上去,过个十年八年的,陛下有空的时候,兴许会召见你的。”
十年八年?武则天还能活个十年八年吗?这分明敷衍之词啊。
见两位大周宰相如此强硬,朝臣真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下去,可怜兮兮地道:“那……那总不能就这样让小使回去吧?我实在没法向我~日本国主交代啊!”
“哼,什么日本国?分明是倭国!”
“好吧,倭国。”朝臣真人现在也没心情争论扶桑名号的事儿了,道:“那小使实在没法子向我倭王交代啊,还请两位相爷开恩,给小使一条活路吧。”
“哼,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本相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张柬之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你们的船只倾覆,和李邕请你们喝酒有关。虽然不能治他的罪,但该赔还是要赔的嘛……”
朝臣真人听了这话,真是大喜过望,道:“真的?三百万贯钱的财物,还有十艘大海船,都能赔给我?”
“你想得美!”
“啊?难道不是?”
张柬之道:“船上到底有多少钱,实在无法考证,这钱就不给了。这样吧,就让李邕赔你们十艘大海船,送你们回扶桑吧?”
“那……行吧,也只能如此了。”
张柬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几招散手下来,顿时把朝臣真人调~教得服服帖帖的,点头允了。
不过,事实证明,朝臣真人还是太甜了。
此时的张柬之,正在心中暗赞道,高!崔二郎的这个主意可真是高啊!本相只是说让李邕赔船,送他们回扶桑,可没说一定送到不是?海上风大浪大,船只失事再所多有,万一送不到,他们葬身鱼腹了,总不能怪我大周吧?
张柬之心中暗暗高兴,但崔耕的心情却着实谈不上多么愉快。
就在刚才,袁恕已请了张柬之做中人,向他提出了交换条件:以不追究李邕一案为代价,换取他对徐元庆一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袁恕已没明说,但徐元庆被杀人灭口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了。
其实,崔耕原本还不太肯定,袁恕已到底在徐爽一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杀人灭口,顺水推舟,抑或是难得糊涂?
但是现在,徐元庆死了,他就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袁恕已明知徐爽是冤枉的,还要辣手杀人。到了后来,还因为担心徐爽知道点什么,直接杀人灭口!
崔耕不由得心中暗忖道,袁恕已啊,袁恕已,你也太小瞧了我崔某人。徐元庆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我崔耕有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但凡有一点良心,又怎么可能让他白死呢?
想到这里,崔耕一边假装接受了张柬之的提议,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为徐元庆报仇。
当然了,袁恕已乃是日后的“五王”之一,在太~子党中地位极高。崔耕要跟他死磕,拿平民百姓徐元庆之死做理由,是没人会理解的。为今之计,他也只能是先慢慢地与袁术已疏远,再逐渐表现得与之水火不容。
至于现在,崔耕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李邕安顿好。
张柬之说话算话,马上就把李邕放了。
三日之后,武则天召见了李邕。君臣问对,女皇陛下甚为满意,封他为右拾遗、内供奉。
武则天一朝“拾遗平斗量”,一个右拾遗着实算不得多么稀罕。但是,加了“内供奉”就非常不一般了,这就意味着,此人能时常在武则天跟前伺候,算是天子近臣之一。李邕这一回,着实算是一步登天了。
扶桑使者朝臣真人,甚为走运。他并没有和那五百扶桑人一起,坐着李邕赔偿的船只回扶桑,而是继续留在洛阳,为把“大友皇子”接回扶桑而努力。
时光悠悠,又是一个月过去。这一日,崔耕被李显召到了太子东宫。
把伺候的丫鬟仆役屏退之后,李显的第一句话,就令崔耕大吃了一惊:“崔爱卿,孤王今天之所以找你来,是想拜托你查查……润儿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啊?谁害死的?”崔耕疑惑道:“难道不是张氏兄弟?”
第660章 李显有交代
还有句话,崔耕没说出来:最多最多,这事儿还能牵扯到武则天。难不成,你还敢找你老妈的麻烦?
孰料,李显摇了摇头,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润儿之死,当然是张氏兄弟动的手。但是,事情的起因,却是润儿、蕙儿以及武延基议论张氏的祖宗。孤王是想让你查查,当初到底是谁泄的密?”
崔耕道:“不是一个叫秀丽的丫鬟吗?”
李显不以为然地道:“一个丫鬟怎么敢搀和这种事儿?她难道就不想想,孤王对付不了张氏兄弟,还对付不了她吗?”
崔耕模模糊糊地好像意识到了点什么东西,道:“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那个丫鬟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告密者肯定另有其人。”李显面色阴沉无比,道:“若不是梁王武三思,恐怕就是孤王的那两个不肖子了。”
崔耕奇道:“太子殿下您也觉得武三思不可靠?”
李显摇头道:“孤王对梁王还是信任的。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到底是不是他,崔爱卿你还是要仔细查一下。现在、孤王主要怀疑的,还是那两个不孝子!”
李显对武三思的信任超过自已的儿子?
崔耕乍一听,感到难以理解。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李显的想法的确非常符合逻辑。
道理很简单,此事若是武三思干的,他的动机,无非就是挑拨李显和二张之间的关系。而对于这一点,武三思有无数种手段可以施展,未必就一定就要李重润的命,以至于双方结下解不开的死仇。
此事若是李重俊或者李重福干的呢?他们的目的,无疑就是抢夺“皇太孙”之位了。
尤其是李重福,他是李显的长子却非嫡子,眼瞅着弟弟继承皇位,自已年纪虽长却要俯首称臣,能甘心吗?更关键的是,李重福的老婆,乃是张易之的外甥女,简直太有作案的能力了。二张可以不信一个丫鬟的挑拨,难道还能不信自已外甥女儿吗?
当然了,查清到底是谁出卖了李重润,对李显来说是一件大事,对崔耕来讲就纯属淌一滩浑水了。
他想了一下,道:“即便真是两位小王爷之一告的密,也势必做的非常隐秘。微臣只能说尽量,查,到底能不能查出来,可不敢做保证。”
“孤王当然知道查清此事的难度,不过……”
说着话,李显忽然起身,对着崔耕躬身一礼,继续道:“不过,不为润儿报仇,孤王寝食难安。崔爱卿,拜托了!”
崔耕吓得赶紧闪在一旁,道:“太子殿下快快请起,这不是折杀微臣了吗?”
李显躬着身子,纹丝儿没动,坚定道:“崔爱卿若是不答应的话,孤王就永远不起!”
所谓“永远不起”,当然是夸张之语。但是,李显身为当朝太子,做到如此地步,也就由不得崔耕拒绝了。
他也只得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微臣答应您还不成吗?我定然全力查清此案,报与您知道。"
“你要多长时间?”李显步步紧逼,敲砖订脚。
“两……啊,不,一年,最多一年时间。”
李显这才起身,道:“好,就是一年时间,孤王拜托崔爱卿了。”
稍后,君臣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崔耕就告辞离去。
一路之上,他都有些神思不属。
崔耕暗暗琢磨,查清李崇润是被谁害死的,着实不是一件小事。关键不在于李显,而在于韦后。
李崇润活着,他就是李显天然的继承人,没人能和他争。但是,他死了呢?韦后就有要疯的趋势——这个位子,本来是我儿子的。他得不到,可能害死他的人却能得到,这还有天理吗?
所以,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韦后会在李重润死后,先诬陷李重福,后打压李重俊,甚至自已做起来皇帝梦。以至于被李隆基抓到机会,将李显这一支连根拔起。
如果自已能查清李重润之死的真相,让韦后不再猜忌李重俊或者李重福,李隆基还有机会造反吗?
“嘻嘻,二郎,你在想什么呢?”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但觉肩膀一沉,一阵银铃儿般笑声,在身后响起。他扭头一看,赶紧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安乐公主,微臣……”
“行啦,咱们之间还讲这个!”李裹儿一扯崔耕的袖子,道:“二郎,你随我来!”
“干什么?”
李裹儿微微用力,不满道:“你跟我来也就是了,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啊!”
崔耕可不想被人看见,自已和安乐公主拉拉扯扯的,只得道:“好吧,那就请公主头前带路。”
二人穿房绕屋,七扭八转,功夫不大,就来到一个小院内。但见两大一小,三个男子都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三人正是唐昌郡王李重福,义兴郡王李重俊和北海郡王李重茂。
李重福今年二十一岁,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跟李显的气质极为相似。
李重俊今年刚刚十八,好武恶文,喜欢舞枪弄棒,看起来没什么心机。
至于李重茂,则是个刚刚六岁的孩子,玩心甚重,正一脸好奇地看向崔耕。
崔耕刚要给这三位王爷见礼,李重俊就上前一步,把他拦住了,道:“崔奉宸不必多礼。实不相瞒,今天我们兄弟几个把你找来,是有事相求。”
“哦?但不知三位王爷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