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隆基越发心慌,一使眼色,杨思勖上前,将那小校的公文接过来给他看。
李隆基略微一瞥,就是面色大变,道:“刘相,你也看看。”
“遵旨。”
刘幽求见了这份公文,更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忽然,他手持那份公文,用手点指崔湜道:“崔湜,你可知罪?”
崔湜莫名其妙,道:“啥我就知罪啊?姓刘的你有话说清楚!”
“哼,朝廷刚接到公文,孙佺和李楷洛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孙佺、周以悌为虏所擒,献于突厥。大将李楷洛、乌可利只身逃回。我大唐此次出兵丧师辱国,皆你之过也!”
“怎么就我一人之过了,我……我……”
崔湜心说,这事儿不是咱们仨人都有份儿的吗?
不过,他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了——难道自已还能指责皇的不是?现在把这罪认了,还能落个体面的收场。但若是负隅顽抗,李隆基恐怕非杀自已不可。
所以,他陡然闭嘴。
刘幽求继续道:“怎么不是你的过错?当初要不是你收受周以悌的贿赂,焉有今日之事?”
然后,他跪倒在地,道:“启禀陛下,微臣弹劾崔湜收受贿赂,蒙蔽圣聪,以致害死了我大唐五万将土。”
这理由找的好!
李隆基心里暗暗给刘幽求点了一百个赞。
自已刚才已经承认知道孙佺出兵了,为了维护自已的威严,就必须有人“蒙蔽”自已。
但是,崔湜为何要蒙蔽自已呢?收了周以悌的贿赂呗。真是非常完美的逻辑!
这周以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当初他为了取代郭元振的安西大都护之位,一手策动了突骑施之变。后来事败,被贬为白州司马。前年又走通了崔湜的门路,往安东都护府任职。
周以悌能坑郭元振,就不能坑孙佺?周以悌能贿赂宗楚客,就不能贿赂崔湜?
真是个完美的背锅侠!
当然了,逻辑再完美,这也不是事实。李隆基怕崔湜把真相抖搂出来,处罚不能太过严厉。
他想了一下,道:“崔湜,你可知罪?”
“臣知罪。”
“把朕就将你贬为,呃……博州刺史。”
“谢陛下。”
这个结果双方都能接受,可正在这时,崔日用这边出幺蛾子了,道:“且慢!微臣以为,陛下对崔相的处罚太重。”
“啥?太重?”李隆基和崔湜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正是太重。”崔日用侃侃而谈道:“若奚族和契丹没有提前集结兵力,焉能打得我唐军全军覆没?由此可见,他们早就存了不臣之心,朝廷先发制人,并没什么错。至于打了败仗么……胜败乃兵家之常事,陛下似乎不应太过苛责。”
“此言有理。”
李隆基当时就有些意动,这事儿自已始终有点儿责任,若把崔湜的责任说小,对自已也大有好处啊!
崔湜却脊梁沟里直冒凉气。
怎么平白无故地,崔日用为自已说起好话来了呢?他真的有那么大公无私,哄鬼去吧!
他迟疑道:“日用兄因何为本相说话?咱们俩的关系,没那么好吧?”
崔日用傲然道:“某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你以为本御史会公报私仇?却是把我看小了。”
嘴里这么说着,他心里却暗暗想道:贬为博州刺史?你想得美!某不过是故作大度而已,接下来……请看某的手段。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
登登登~~
他刚想到这,李隆基的毒谋土王琚,快步向勤政殿跑来。
事实上,王琚也是受姚崇、张说排挤的官场倒霉蛋儿。本来他还以为自已能在先天政变后拜相呢,结果姚崇跟李隆基一商量,王琚没啥拿的上台面的功劳,给他个礼部侍郎得了。
王琚当然咽不下折扣气,坚决不就。所以,他现在还是白身一名。
幸好现在,他终于找着立大功的机会了。
王琚一边跑他还一变喊着:“抓……抓住崔湜啊!莫让他跑了!”
“啊?怎么回事儿?”
几乎所有人等,都往崔湜身上看去。
第1193章 双崔恩怨消
李隆基也是心中一紧,赶紧宣召王琚入殿。
“王爱卿,你说莫让崔湜跑了,又是何意?”
“启禀陛下,那宫人元氏给您的赤箭粉中下的毒,就是受了崔湜的指使!”
“啊?果真如此?”
李隆基听了这话,眼珠子都红了!
当初,他为凯拉迪斯求官时,曾经说过,有宫人在自已每日所服的赤箭粉中下毒,幸被凯拉迪斯识破,才没酿成大祸。
这话是半真半假。
下毒是真的,被凯拉迪斯识破是假的、
事实上,这事儿是被暗堂的人发现的。至于那个宫人元氏,已经被关押了起来。
撬开她的嘴容易,但搞清楚她说得是不是真的可就难猜了。元氏供出了不少人,都是太平公主以及崔耕一方的。人多了就相当于没有,李隆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暂时关押。
没想到今天,王琚终于把事情查明了。而她的幕后主使之人,正是崔湜!
崔湜却感觉自已蒙受了莫大的冤枉,道:“什么宫人元氏?什么下的毒?我……微臣不知道啊!我是被冤枉的!”
“哼,冤枉的?”王琚快步向前,一伸手,将崔湜脖子上的红绳摘下来了,道:“这是什么?”
“佛像。”
“干什么用的?”
“保我平安。”
“这佛像是空地?里面是什么?”
“经文。”
“哼,经文?那王某人就猜上一猜,这经文是什么,可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扑哧~~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哪是什么经文啊,分明是一首情诗、
不过,那人刚一发笑,就被身边的同僚狠拽了一把衣角。
顿时,笑声戛然而止!
废话,元氏负责李隆基的起居,能没那种关系?若是此诗为真的话,崔湜岂不是给李隆基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你笑,你在笑谁啊?
李隆基面色殷红如血,道:“拿来给朕看。”
“是。”
王琚把那佛像交给了杨思勖。
注意,直到现在,那佛像都并未被打开。
李隆基亲手打开佛像,将一小段锦缎拿了出来,稍微扫了一眼,就狠狠地将那锦缎往旁边一丢,道:“烧了它。”
“是。”
杨思勖领命而去。
李隆基恶狠狠地道:“崔湜啊崔湜,你真对得起朕!怪不得那元氏抵死不说实话呢,原来是顾念着你这个情郎!”
事实上,李隆基的恨意,绝没表面上那么严重。
道理很简单,崔湜既然是丧心病狂的乱臣贼子,那就不是收受贿赂蒙蔽自已那么简单了,完全可以把这次战败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崔湜直吓了个魂飞天外,辩解道:“陛下,你听我说啊,那佛像不是我的,是微臣的门客张猷的。”
“你是说……张猷陷害你?他为什么陷害你?”
“这……微臣不知,不过,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李隆基不屑道:“好,就算那张猷陷害了你,那元氏呢?她也故意陷害你?她被关在牢内,被暗堂的人严加看守,又如何传递消息?”
“我……”
崔湜感觉自已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中,忽然间脑海中一阵清明,道:“崔耕!是崔耕!虽然我不知他是如何布的这样一个局,但一定是他干的!他对我的背叛恨之入骨,必欲除我而后快,还请陛下明查啊!”
崔日用冷笑道:“把一切事情都推到崔耕的身上,倒是死无对证了。只是……元氏毒害陛下,乃是在先天政变之前。难道那时候,崔耕就让她陷害你了?”
“我……”
“勿复多言!”
崔日用跪倒在地,慷慨激昂道:“崔湜首鼠两端,背叛成性,又有刺王杀驾之过。请陛下将其……立即正法,以儆效尤。”
这事儿就不能“交付有司”,要不然,一审崔湜和元氏的花花事儿,李隆基的面子可往哪搁啊?!
李隆基点头道:“准!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
四名殿前武土上前,将崔湜捉了就走。
崔湜不断惨嚎道:“不!饶命啊!我是冤枉的啊!”
“陛下开恩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