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大人……”
宋原转过头,看着聂宽,正准备说话,忽然间,看到聂宽直勾勾的眼神,似乎不怀好意。
见此情形,宋原心头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却谈不上来,宋原不相信聂宽会杀他们父子二人灭口,要知道,他们宋家父子一死,到时候他们府中的家眷,就会提前把鼎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陷害白衍,可就无从一说。
宋原也不相信,聂宽会把宋家一家都杀光,宋家虽然不算什么大户,但在十里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长久不见宋家的人,定会有人起疑,而宋家的鼎,与突然传闻的九鼎,定会引起人的猜测。
想到这些,宋原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宋原正准备继续说话,方才张嘴时……
“啊~!”
忽然间,宋原感觉背后一抹剧痛,以及浑身冰凉感袭来,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聂宽。
微微颤抖,摇摇晃晃的宋原,不敢相信聂宽居然真的敢杀他,目光眩晕,脑海里天旋地转之际,宋原努力着,颤颤巍巍的转过头,望向身后,当看到长者宋晋满手是血的模样。
宋原双眼尽是不解,然而浑身已经没有力气的宋原,缓缓跪在地上,眼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长子,那些手持火把的扈从,那些火光也在变得看不起。
最后。
在聂宽以及所有手持利剑的男子目光中,宋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
宋晋看着父亲那睁着眼睛的模样,颤抖着手,嘴巴大口的喘息着,随后跪在地上,双眼泛红。
“父亲,孩儿也没有选择,若是孩儿没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今日不仅父亲要死,就是孩儿,也都没有活路!”
宋晋满是愧疚的说着。
回想两日前聂宽命人把他抓起来,那时候他才知道,昭家根本不可能,会任由他们父子二人拿着昭家的把柄,昭家要的也不是仅仅瞒住这一段时日。
“待白衍打捞鼎上岸,你便站出来,告诉世人,是白衍命人抢走你宋家的鼎,丢入泗水河内,好给秦军打捞起来,献给嬴政,你父亲,以及宋家,全都是白衍命人杀的!”
聂宽走到宋晋面前,对着宋晋嘱咐道。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宋原,聂宽拍了拍跪在地上的宋晋。
“为何还要杀光宋家?”
宋晋听到聂宽的话,这明显与之前说的不同,连忙红着眼,满是疑惑、恐惧的看向聂宽,他都已经杀了父亲,为何聂宽还不放过宋家。
为何这些人如此心狠!
“记住!”
聂宽单膝蹲下,直勾勾的看着宋晋:“不是我们要杀光宋家,是白衍担心消息走漏,方才杀的宋家,还有在十里亭,居住的所有百姓!”
夜色下。
聂宽的一字一句,都让宋晋整个人都泛起冷意,望着眼前的聂宽,这时候宋晋才知道,昭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宋家,甚至整个十里亭的人,为的,便是坐实白衍‘献鼎’之举。
“日后只要你活着,白衍罪行,便无法洗脱!所有楚国士族,都会庇护你的!昭家答应你父亲的,会加倍给你。”
聂宽的声音在宋晋耳边回荡,宋晋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目光望着父亲死不瞑目的模样,整个人都陷入痴傻之中。
聂宽见状也懒得理会。
在聂宽眼里,死无对证,只要宋晋杀死宋原,便再也不用担心其他,待过段时日,宋家以及十里亭的人,全都变成死人,这件事情也死无对证,唯一的活口宋晋,便足以把天下士人的矛头,纷纷指向白衍。
恰逢当初在洛阴时,魏国士人魏庞,与其他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白衍的面说过九鼎。
只要白衍一打捞上假鼎,送去咸阳,到时候白衍不仅会成为天下众矢之的,更会被秦王嬴政迁怒。
“让白衍成为丧家之犬,到时候齐王再伸出援手,排除天下非议而重用之,何愁白衍不感恩戴德。”
籍胜大人的话依旧历历在目,聂宽想到这里,看向船舶。
“将鼎沉入泗水!”
聂宽对着那些扈从吩咐道。
……
临淄王宫。
在齐国的文武百官退朝后,身穿齐国官服的田鼎,在宦官的带领下,一路走到王宫后院。
“族兄可有骑牛老人的消息?”
齐王建手持竹简,爱不释手的看着,见到田鼎到来后,便轻声询问道。
“田鼎,拜见王上,见过丽妃!”
田鼎对着齐王建拱手辑礼,随后看向丽妃。
丽妃起身,对着田鼎还礼,随后便看向齐王建,轻声说先离开,待齐王建同意后,看了田鼎一眼,点点头,便在侍女的陪同下,小步离去。
齐王建业知道自己的宠妃,素来害怕族兄田鼎,故而也不说什么,而是把目光看向田鼎。
对于骑牛老人,齐王建可谓是向往已久,不仅是天下士人在寻找,就是他,也不断派人去寻找,若能在有生之年,请到那老人来齐国入仕,他齐王建何愁不能强齐。
可惜的是,此前在所有竹简中的记载,都不适合齐国,或者说,即便是他齐王建,都不敢效仿。
“回王上,臣以为,王上不能把国之存亡,寄托在一个不知在何处的老人身上,当今强齐之际,当是与楚国合盟,共同对抗秦国!如此,方是上上之选。”
田鼎对着齐王建拱手说道。
说完后,看着再次一脸不满的齐王建,田鼎也是有些无奈,为了说服齐王建派兵十余万抵达边境,田鼎与昭毋尚可谓是花费无数精力,奈何大军抵达边境后,齐王建始终不愿下达攻打秦军,围救魏国的命令。
“族兄说得轻巧,齐国出兵!族兄可别忘了,当初围魏救赵之举,那白衍乃是秦国名将,虽是年轻,但领兵才能,乃是有目共睹,就连李牧,二人都有交手,我齐国贸然出兵,族兄可有想过,一旦白衍有所准备,一旦齐秦交战,我齐国四十余年无战乱的盛世,便再也不复。”
齐王建听到田鼎又提及出兵的事情,顿感烦躁,直接把竹简放在木桌上,示意田鼎不要再提出兵之事。
“王上以为,魏国灭,我齐国安能此前之盛世?”
田鼎看到齐王建的举动,丝毫没有胆怯,反而续集拱手问道。
话音落下。
齐王建便站起身,一脸怒意的抬手指着田鼎。
“可族兄想过没有,是楚国,是楚国派遣使臣去秦国,让秦国攻打魏国的,如今魏国处境,与楚国脱不开干系,若我齐国出兵,他楚国坐视我齐国与秦国交战,作壁上观,我齐国,怕是迟早有一日,成为如今的魏国!”
齐王建说到后面,方才压抑住心中的火气,看着没有害怕,反而见到他生气还乐呵呵的田鼎,齐王建最终无奈的叹息。
“那倘若楚国一旦与秦国交战,王上便会出兵?”
田鼎拱手问道。
看着一脸依旧愤怒的齐王建,田鼎有些松口气,齐王建越生气,越激动,说明齐王建也是清楚当今局势,唇亡齿寒,魏国灭亡下一个,恐怕就是齐国,故而齐王建也是心忧。
“至少要等楚国与秦国,两败俱伤!”
齐王建没好气的看向田鼎一眼,冷哼一声继续跪坐下来,不去看田鼎。
田鼎这时候也叹口气,望着齐王建,这段时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只要齐王建有心便好,魏国如今恐怕也难以救援,除非楚国出兵。
但此前乃是楚国祸水东引,如今内患未除,恐怕没有齐王的举动,楚国也不会擅自出兵。
回想白衍水淹大梁,田鼎都有些无奈。
田鼎也没想到,当初亲眼看见的那个秦将白衍,那个与他相处过许多时日的年轻少年,领兵如此老谋,面对坚壁高耸的大梁,会想到用水攻的方式,而且听说为了让进展迅速,耗费全部钱财,为军中士卒带来诸多北方的羊牧亨食。
“王上,楚使昭毋尚,正在宫外求见!”
田鼎还没说些什么,就看到一名宦官,急匆匆的走来,对着齐王建禀报。
见此情景,田鼎低着头,沉默不言。
齐王建却是一脸烦躁。
“又是昭毋尚,每日都要来求见,寡人还能不能清闲,告诉他,寡人身体有恙,不能接见!”
齐王建一脸不耐的看向田鼎,这一次,说什么都不想再见那昭毋尚。
“王上,楚使求见,若是不见,怕是……”
田鼎还想劝说,然而看着齐王建那已经要暴怒的模样,最终还是点点头,选择听齐王建的,今日先不见那昭毋尚。
他与昭毋尚,今日便先不再游说齐王建,给齐王建安静两日。
田府。
在齐骑的护送下,尸堰的马车,缓缓停在田府门前,尸堰随后便带着妻子景半烟下马车。
一路走来,看着临淄内的繁华热闹,又看着眼前这规模无比庞大的田府,尸堰不由得有些感叹,遥想大梁内的魏国士族,为求私立,而共同扶持魏假继位,得到的,怕是都不及田府半分。
而如今,魏假却是害惨魏国,把魏国本就不多的生机,为数不多的时日,全都毁掉。
“伯堰兄,请!”
田濉下马后,把战马交给亲信,随后对着尸堰与景半烟说道,看着尸堰感激的拱手还礼后,便带着二人进入田府。
院子中,田濉先是询问下人,小妹田非烟在哪里,得知田非烟一早便出去,不在府邸后,连忙让下人叫人,去告诉小妹让其回来。
“伯堰兄,算算时辰,父亲也快回府,请先歇息等候片刻。”
田濉带着尸堰来到书房,随后命人带着景半烟下去安顿。
看着父亲、兄长,还有胞弟田贤都不在府邸,此刻田濉也无比着急,想要把白衍的事情,尽快让他们知晓。
第五百二十三章:白衍?烟儿?
“如今能让王上同意出兵边境,已实属难得,再让王上决议攻秦,怕是难上加难。”
随着马车微微晃动,听着马车外人来人往的喧嚣声、叫喝声,穿着齐国官服的田琮,忍不住有些感慨,一旦秦国大军兵临城下,这般盛世,还能再见否。
如今城内百姓,所有人都尚不知秦国已经快要灭掉魏国,依旧忙碌的生活着,百姓劳作挣钱,商贾行商敛财,权贵搂着美人四处观赏。
“为今之计,让王上出兵,且不如先让王上下令,修缮诸地城防守备,兵戈弓弩,囤积粮草,兴练大军!”
田贤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早起上朝的生活,依旧让田贤十分不适应,恨不得整日待在家中,或者像在楚国那般,到处串门游走于士族酒肉之间,好不惬意。
“此事相国后胜一直反对,在王上耳边谏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王上一直都听后胜之言。”
田琮摇摇头。
闭目养神的田鼎,听到两个儿子的对话,一直沉默着,田府三子,一人在军中,两人在朝堂,无任何一人如他族子弟纨绔无能,对于田鼎而言,已经十分知足。
即便是最小的田贤,从小到大,都始终牢记着年幼时,亡母叮嘱过的话。
田鼎这辈子最幸运的两件事,一件是出身在齐国宗室,另一件,便是娶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