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建国才几年?咱们的大臣,从中央到地方,就敢明目张胆的集体做假账,上下呼应、‘万众一心’,携手贪污!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是。”太子等人默默点头,确实太不把他们家放在眼里了。
“这一波要是不杀住,咱们这刚建国的大明朝,也不用经过什么治世、盛世、盛极而衰了。直接一步到位,就沦为元末了。”朱元璋轻轻抚摸着那张空印纸道:
“不过也正常,地方上的那些官儿,哪个不是元末来过的?元朝丢了天下,他们都要记功的。怎么可能到了我大明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呢?
“当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把元末那一套又搬到我大明来,大明自然就变成了元末。”朱元璋的笑容愈发瘆人。
“好,真好啊。多谢他们给咱这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父皇息怒,还不好说都是这样,说不定只是少数胆大包天的敢这样干。”太子轻声道。
“想知道是不是?这简单。”朱元璋便提高声调道:“刘英。”
“卑职在。”刘英闻声立即进殿。
“立即集合亲军都尉府所有兵马,全城大索进京的地方官!”朱老板沉声下令道;“搜索他们的行李、随身物品,但凡发现有盖着印章的空白纸张,便统统抓起来!去吧……”
“是!”刘英高声领命,立即退下,执行上谕去了……
第二四六章 大索全城
亲军都尉府校场,火把照天,亮如白昼。
除了宿卫宫禁的兵力外,亲军都尉府所辖的五卫,两万余官兵悉数披挂整齐,挎刀持弩,在校场上整齐列队。
与一年前相比,这支天子亲卫军悄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右都尉曹秀已经去看皇陵了,甚至连原本的名字都被剥夺了。
五个指挥使也换了三个。府军前卫指挥使从梅义变成了蓝玉。
府军左卫指挥使从朱暹变成了徐辉祖。
府军中卫指挥使从胡德变成了李景隆。
府军后卫指挥使汤鼎和府军右卫指挥使邓镇还在,但对调了职位。
中下层军官的变动更加剧烈,大量勋旧子弟被调离,取而代之的是身家清白的地方军户子弟。
总之,经过刘英这番刮骨疗毒似的整顿,亲军都尉府已是焕然一新,再不似从前那堵到处漏风的墙了。
“奉上谕,着亲军都尉府全城大索进京的地方官员!”刘英高声道:“扣押他们所有的行李和随身物品,一张纸也不许漏掉!听明白了吗?!”
“明白!”将士们齐声应喏。
然后刘英又宣布纪律道:“搜捕过程中,所有人不得随意伤人,不得骚扰家属,不得私藏、损坏财物、不得泄露任何查抄内情,违者立斩!”
“是!”
说完,他缓缓扫视着众将士,痛心疾首道:“去年那次抄家,已经成了亲军都尉府的耻辱。这次,是一雪前耻,还是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就看你们的了!”
“一雪前耻!”众将士高声吼道。
“出发吧。”刘英一挥手,大军便开始列队离开校场。
然后他将五名指挥使叫到眼前,让亲兵给他们一人一份花名册。
“这是这次要搜查官员的名单。”刘英沉声道:“你们一人负责一部分,先扣人,后审查,能查多少查多少。”
“是。”五位指挥使沉声应下。心中却暗暗吃惊,看来皇上早就盯上那群地方官了,不然哪能第一时间就拿出他们的花名册。
“到底要查什么?”蓝玉终于忍不住问道。
“空印。”刘英这才低声对五人道:“但凡发现有盖着印章的空白纸张,便统统抓起来!去吧……”
“喏。”五位指挥使,这下知道要怎么干了。
……
长安右门缓缓敞开,两万侍卫亲军浩浩荡荡开出皇城。然后在西长安街尽头,跟着各自的指挥使,分赴京城各个方向。
吸取曹秀的教训,刘英也亲自带了一路兵马,直扑位于通济门内的会同馆。
大明自京城达于四方设有驿传,归属兵部管辖,在京曰‘会同馆’,在外曰‘水马驿’,并递送所。
进京的官员很多都住在这里,条件谈不上多好,胜在免费。
而且会同馆隔壁,就是接待诸番蛮夷、各国贡使的乌蛮驿,刘英不能让他们看了天朝的笑话,故而亲自带队。
会同馆就在皇城西侧,转眼即到。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寒星满天,会同馆大门紧闭。
“开门,开门!”马上有百户上前砸门。
“日你娘,谁呀,深更半夜叫魂呢?”很快引来粗暴的吼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亲军都尉府,奉旨办差!”百户高声喝道:“任何人胆敢阻拦,以抗旨论!”
“啊,马上马上……”里头馆卒的气焰登时就没了,赶紧下掉门杠。
门杠一落,大队的兵马便闯了进来,马上分头行动,有人守住所有的出入口,有人开始挨个房间砸门,让里头的人全都出来。
“奉旨,所有人到院中集合,不许乱动,违者以抗旨论!”
这下就像一瓢凉水浇进了滚油中,安静的会同馆内,登时炸了锅。
住在里头的可都是朝廷命官,一个个气焰嚣张,张嘴就要他们上司来见自己。
“你出去就见到了!”可带刀舍人们鸟都不鸟他们,拎小鸡似的把他们往院子里拖。
“大胆,本官还没穿裤子呢……”官员们色厉内荏的咒骂着。
他们的长随、护卫想要表忠心,保护自家老爷,却被带刀舍人的大铁棍子,直接撂倒在地……
盏茶功夫后,偌大的会同馆中,四百多名衣衫不整的官员,被集中到了前院中。
而且还有很多更加衣衫不整的女人。
在凶神恶煞的带刀舍人注视下,所有人噤若寒蝉。这场面要是让老六看了,非以为重回扫黄现场不可……
别瞎想,他只是路过看到的,不是专政对象。
……
刘英对众官员宣读了上谕,然后一抱拳道:
“圣旨诸位也听到了,皇上要搜查所有进京官员,所以抱歉了,请你们不要乱动。待本官的手下搜查完了,自然放你们回去。”
说完,他朝蓝玉点点头。后者便带人,开始一间屋一间屋的仔细搜查起来。
“这位将军,要搜什么东西,总得告诉我们一声吧?”有官员壮着胆子问道。
“就是。”马上就有人附和,但微妙的是,没有人自报家门,像往常那样,拿自己的官职出来压人。
“待会儿就知道了。找不到更好,本官给你们赔不是。”刘英淡淡道。
“至少,让我们穿点衣服吧?”有个五十多的老头子,哆哆嗦嗦道。
“是啊,冻死我们了……”这次附和声更大了。
正月里的南京,虽然不至于滴水成冰,却也冷得彻骨生寒。这些官员和女子都是从被窝里给拎出来的,一个个穿得都很简单,这会儿已经冻成狗了。
“让他们拿件衣服吧。”会同馆大使也求情道:“冻出人命来将军也不好交代吧。”
“去拿被子给他们。”刘英沉声下令,怎么可能给这些官员,再接触他们物品的机会呢?
……
同样的场景,在南京城的各处会馆、妓院、客栈中上演。虽然规模没会同馆那么大,却足以惊动整座南京城了。
斛斗巷。
胡惟庸都听到外头兵荒马乱的动静,赶紧披衣起来查看。
这时他侄子胡德也气喘吁吁跑来报信了。
“伯,伯父,出大事儿了!”
第二四七章 韩国公之怒
朱老板虽然把这位胡公子,调出了亲军都尉府,却依然将他留在京里,担任兵马指挥司都指挥。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凡京城境内有游民、奸民则逮治。
所以他得到的消息最快最准确。
听了侄儿的禀报,胡惟庸反而镇定的坐下来,吩咐一声备轿。
然后让老仆帮自己穿戴整齐。
“伯父,咱们该咋办?”胡德却慌得一批,事情发生在京城,他这个都指挥总得干点什么,可又不知该干什么。
“该咋办咋办,慌什么。”胡惟庸端起茶盏呷一口。“放心吧,今晚的事情跟你没关系,看好了街面,别让奸民趁机捣乱就很不错。”
“哎,明白了。”胡德这才把心放回肚子,见伯父要起身,赶紧伸手搀扶。
“叔,恁这是去哪?进宫吗?”
“不是。”胡惟庸一边往外走,一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一眼道:“我这时候进宫干什么?”
“那恁是去?”
“韩国公府。”胡惟庸无奈的摇摇头,头脑尚且不能遗传给亲儿子,更别说从子了。
……
另一边,魏国公府。
今晚,徐达请一干老部下吃酒。
大将军请客,可是不多见的事儿,所以在京的公侯……除了韩国公,全都来了。
韩国公是徐达的老上司,而且是文官,没来也很正常。
总之今晚大将军兴致很高,跟老部下们喝着酒,聊着军中往事,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是以到这会儿还没散。
这时,各家的子弟陆续进来,小声跟公侯们禀报,亲军都尉府在到处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