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其形桶状,故而美其名曰‘马桶’。
“我现在用不着。”刘基却抓住自己的裤带。
“那父亲要拿马子干嘛?”
“我只是说,现在用不着。”刘基淡淡说道。
“呃,好吧……”刘璟心思比大哥细,能从父亲又开始故弄玄虚的话语中,感觉出他好像又有了活力。
……
两个时辰后。
刘琏端着药碗站在床边,一脸不忍心。
“父亲,三思啊。”
“喝。”刘伯温一脸决然,接过药碗,就是一大口。
咦,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是,方子里有枇杷和麦冬。”刘琏小声嘀咕道:“仁济堂的大夫说,开方子的人用了心思,这应该给小孩子喝的。”
刘伯温心中一阵暖流淌过,楚王殿下实在太细了。这是担心老夫跟他一样,吃药怕苦吧?
他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刘伯温暗下决心,若真能逃过这一劫,自己定要好好报答楚王。
然后他便一饮而尽。
再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半个时辰后,刘璟便听到父亲腹中咕噜作响,渐若雷鸣。
再看刘基老脸煞白,身如筛糠,举手虚抓道:
“快,扶我上马!”
那一夜,刘老汉一夜上马十几回,虚得他脸都绿了,两腿直打摆子,给朱老板的谢恩表都是在马桶上写的。
……
翌日,武英殿。
朱老板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忙完了上午的政务,朱元璋跟胡惟庸一边吃工作餐,一边处理政务。
朱元璋一边快速的批复奏章,一边问道:“去看刘先生了?”
“回上位,昨日为臣带太医院判周启仁,探望过诚意伯了。”胡惟庸禀报道:“周院判开了药,臣也转达过皇上对他的关心了。”
“你问他了?”朱元璋目光复杂。
“问过了。”胡惟庸点点头,便将与刘伯温最后那段对话,原原本本转述给皇帝。
不是他不想加工一番,而是按例,刘伯温会上谢表。在谢表里八成也会描述这一段,要是让皇帝知道自己在骗他,会把自己的皮扒了的。
是真扒皮那种,不是夸张的修辞。而且扒完皮还会往里头塞草,做成人偶挂起来……
“不是,不知情,没联系。”朱元璋冷笑几声,果然开始翻找刘基的谢表道:“让咱看看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胡惟庸做秘书是很称职的,给朱老板把奏章整理的分门别类,一目了然。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朱元璋先看了看火漆,完好无损。便拿起金刀划开火漆,展开折页。
“什么味儿啊,这是?”朱老板鼻子尖得很,嫌弃的看一眼胡惟庸。“你放屁了吗?”
“啊这……”胡惟庸迟疑一下,摇摇头。
按说这种时候,做臣子的应该主动揽责说是。这样万一是龙屁,就可以替皇上解尴尬。
可他知道朱老板要是出了虚恭,从来都会直接说‘哈哈哈,咱放屁了!’
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所以他也没必要往自己身上硬揽。
一看谢表,朱元璋才知道那味儿是哪来的。
“什么?吃了太医给开的药之后,一夜拉了九回?”朱元璋满嘴的干粮末,直接喷了胡惟庸一脸。
“而且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给咱的谢恩表都是在马桶上写的?”
他抬头看向正在用袖子偷偷擦脸的胡惟庸道:“周启仁这是开的什么药啊?刘伯温肺里有毛病,怎么给他开泻药啊?!”
“为臣,为臣不通医理……”胡惟庸又吓出一头汗,暗骂周启仁,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不着痕迹,让刘伯温几个月以后再死就行!
姓周的干嘛下这么猛的药啊?!活腻了也别拖上本相啊!
“把他给咱叫来!”朱元璋马上下令。
……
就很快,周院判筛糠似的跪在了皇帝面前。
他的心理素质比胡惟庸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一听传旨太监说皇帝召见,直接就吓得换了条裤子。
直到皇帝问他,为啥给刘伯温开泻药。
“啊?”他才一下子僵住,然后不解道:“为臣开的方子,绝对不利泻啊……”
心说恰恰相反,应该大便秘结才对。
“但人家却拉了一晚上,好汉还禁不起三泡拉呢!何况他一个病老汉?!”朱元璋气得拍桌子道:“他要是活活拉死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还是咱头上?!”
“皇上,能让为臣再看看处方吗?”周院判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天太紧张,写错药名了?
“给他看看。”朱元璋一挥手,吴太监将刚从诚意伯府上取来的药方,递给了他。
周院判接过来一看,登时叫起了撞天屈。
“冤枉啊皇上,这方子不是为臣开的那一张!”
第五十七章 破案了
武英殿。
“你说什么?”朱元璋自然不信周院判的话。
“为臣的方子是滋补润肺的,这是个利泻的方子,两个方子相差十万八千里啊!”周院判忙道:“皇上若是不信,请看为臣回太医院后,记录的医案。”
御医给皇家看病责任重大,他们每一次切脉、诊断、下药的经过,都要详细记录在案,以备事后追查。
吴太监将周院判的医案转呈御前,朱元璋虽然不懂岐黄,但字还是认识的,一看这两个方子,几乎没有一味药是相同的。
而且笔迹一看就是两个人的。
“这是搞什么名堂?”朱元璋也给搞糊涂了,吩咐吴太监道:“把刘琏给咱叫来。”
……
顿饭功夫后,刘琏觐见。
“哪张是你抓药的方子?”朱元璋让太监给他看那两张方子,劈头问道。
“啊?”刘琏一脸糊涂的拿起‘瘦金体’来。“回皇上,这张啊。”
“那为什么周院判说,给你开的是另一方子呢?”朱元璋沉声问道。
“不会吧。”刘琏脸色煞白,其实多半是吓的。
“怎么不会?这张笔迹都不是我的!”周启仁气愤的抗议道。
“啊,是吗?”刘琏先是震惊,然后喃喃道:“怪不得家父吃了药就腹泻不止,整个人都拉虚了。”
“你爹没事吧?”朱元璋问道。
“今早请大夫开了止泻药,暂时住了。”刘琏满脸忧色道。
“既然方子不是周启仁开的,那到底是谁开的呢?”朱元璋回到正题。
“昨天从早到晚,就周院判一位大夫去过我家。”刘琏回忆道。
“会不会是抓药的时候,药铺搞混了方子?”胡惟庸插嘴道。
“不可能。”朱元璋断然道:“外头的药铺也会用太医院的处方笺吗?”
“啊对对对,皇上说的是,臣正是看到,方子写在太医院的处方笺上,才不疑有他的。”刘琏赶忙点头附和。
“你好好想想,昨天还有谁去过你家?”朱元璋沉声道。
“家父一直闭门谢客,昨天只有胡相和周院判,还有……”刘琏说着,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闭嘴。
“还——有——谁?!”朱元璋拖长了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臣说不得。”刘琏额头贴地。
“你们先退下。”朱元璋一挥手,胡惟庸和周启仁赶紧退出殿外。
出来后,两人装作不熟。其实胡惟庸也顾不上搭理他,所有心思都用来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胡当然知道刘伯温是智慧的化身。所以哪怕对方已经是没了牙的病老虎,他还是处心积虑,从数月前便开始布局。
他利用开中法被破坏做切入,以皇帝最不能容忍的私盐案为引线,以廖永忠本身的骄横不满、奢靡僭越为抓手,最终干掉了廖永忠,为勋贵集团垄断开中扫清了障碍。
这就是朱暹、邓镇那些勋贵二代们都积极配合他的原因,也是曹秀不敢掺合进来的原因。
关系到淮西勋贵的财路,谁敢螳臂当车?
而胡惟庸积极张罗此事,一是为了拉拢淮西帮,让他们像支持韩国公一样支持自己。
二来,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了。
刘伯温就是那个他剑锋所指的沛公!
除掉刘伯温,非但可以出一口恶气,还能断了李善长重新出山的路,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胡惟庸的这番谋划,可以说处心积虑、环环相扣,一步步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已经把套索牢牢套在了刘伯温的脖子上。
昨晚他又复盘了整宿,可以十分确定,刘伯温绝对没法挣脱这套索了。
因为刘伯温已经相信,这套索是皇帝让自己的给他套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