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老六点头道:“可惜这露天泳池,还得等天暖和了才能下水,现在放水只是给父皇和诸位看看效果。”
“这也太奢侈了吧?!”众大员齐声惊呼。
“当年石崇王恺斗富,也不过是用米浆洗‘头’、蜡烛煲汤,以丝绸做屏障……在殿下这一塘清澈见底的明矾水面前,全都不值一提了。”
第七四一章 距离不是问题?距离很是问题
老六听得冷笑连连,这帮文官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给自己上眼药呢。
谁不知道老贼最恨奢侈浪费,他们这般作态,不就是想让老贼不爽俺老六吗?
不得不说,当面挑拨皇帝父子关系,这些活了两个朝代的大员,确实够勇的。
“老六,你又怎么讲?”而且这次,朱老板好像真有点不开心了。
“回父皇。”老六却不紧不慢的答道:“这个游泳场,不是国子大学的资产。”
“哦,不是?”朱元璋问道:“是你给自己弄的,那更不像话了。”
“当然不是了,儿臣的俸禄还没发一回呢,我哪有钱捣鼓这个?”老六矢口否认道:
“这是海政衙门的资产。”
“海政衙门的?”
“没错。”老六便言之凿凿道:“这国子大学整个都是海政衙门捐资建造,那么国子大学将后山让给海政衙门作为回报,不也是合情合理的么?”
‘反正都是你的,左手倒右手罢了……’百官腹诽。
“合理是合理,”朱元璋问道:“海政衙门要这块地干啥?”
“不是跟父皇禀报过了吗?建航海学院啊。”老六理所当然道:“专门教航海的学校里,怎么能没有个游泳场呢?一群旱鸭子怎么上船?”
“呃……”朱老板便笑道:“他说好有道理,咱竟无法反驳。”
“可殿下,你这游泳场也太大了吧?”几位部堂还是不服气。
“你们知道航海学院有多少学生么?”老六翻翻白眼,蛮横道:“恁知道航海学院的学生,征途是浩瀚的大海吗?不知道就别乱讲。”
“那也不能用明矾水给他们用啊!”户部尚书徐铎其实想说的是,这种水里没有鱼。那就没法钓鱼啊!
“明矾水算得了什么?”朱桢淡淡道:“就像那辟雍的梁柱一样,在你们那里价值万贯的东西,在本王这里可能就贱如土石了。呵呵,这明矾还真是从土石中开采出来的。从温州走海运到南京来,花不了几个钱,这就是海运的优势!”
“这样啊。”朱元璋便一脸恍然,然后对众部堂道:“服气了吧?以后物资运输尽量走海运。”
“啊这……”几位部堂没话说了。人家楚王自己运来的明矾,又没跟户部报账,愣说值不了几个钱。他们也没法反驳。
一旁的太子差点绷不住笑了。父皇这双簧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好吧,其实是演都懒得演……
……
直到参观完了国子大学的校园,众位文官也没找到有关孔夫子的蛛丝马迹。
这时礼部尚书郑九成终于忍不住道:“皇上,按照规制,应该是前庙后学或者左庙右学,这国子大学里,怎么能没有孔庙呢?”
“就是,别说孔庙了,就连至圣先师的牌位都没有!”马上更多人附和道。
“哦,是吗?没注意呢。”朱元璋便一脸迷糊的问老六道:“你不会忘了建文庙了吧?”
“怎么会呢?我们是专业团队,不会犯这种低级失误的。”朱桢便正色道:“但南京已经有夫子庙了,我们再建一座,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了,二是会造成极大的浪费。”
说着他一指南边道:“而且这鸡笼山在夫子庙正南面,也符合前庙后学的规制啊!”
“那也太远了吧!”郑九成无语至极道:“太学孔庙,应当比邻而建,两者合一才算完整!殿下这一个城南一个城北算什么啊?”
“就问你是不是前庙后学吧?”朱桢沉声问道。
“呃,是……”郑九成是个端方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规制说学庙比邻而建,但没说这个比邻,非得隔一道墙啊!”老六便振振有词道:
“我看苏州、南昌这些地方的学校和孔庙都隔了一条街呢。”
“就算可以隔一条街,殿下恁这选址,也离着夫子庙忒远了吧?”郑九成无语道。
“你凭什么定义远近?既然隔一条街的距离都算比邻,那多隔几条街又怎样?谁敢说不算?”老六淡淡道:“就像一条线,不管你画的粗点还是细点,它都是一条线。”
“再说心诚则灵,我父皇还把山川坛和天坛建在城外呢。诸位大人谁敢嫌远不去拜祭?”
说着他一本正经的拱拱手:“诸位部堂高官尚且不嫌远,国子学生们又怎么敢嫌远呢?谁敢嫌远,本王打断他的腿,让他爬着去给孔夫子磕头。”
“那倒不至于……”听他说的血腥,郑九成一阵不落忍。
见部堂成功被带偏,边上的礼部左侍郎李冕,赶忙帮腔道:“这不是嫌不嫌远的问题,而是孔庙和太学必须在一起,这是规制,不能违背!”
“我说同在一城就算在一起!”老六便蛮横道:“谁有不同意见,拿出依据来再说,空口无凭反驳本王,本王才懒得废话!”
“这……”诸位部堂一时语塞。他们儒教经典最大的特点,就是简略。这样才能靠释经,养活后来一代代的教徒。所以四书五经里,你找不到详细的规定。
而且哪有大儒会想到,世上竟有老六这样的变态?自然也无人会提前打补丁……
不过他们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把孔庙和大学南北分置的安排。
要是不做抗争,这不就等于把孔庙撵出国子大学了么?
当然,说是国子大学主动搬离孔庙,可能更准确些……
反正不管哪一种,都是儒教无法接受,更无法承受的。
所以诸位部堂都看向胡惟庸,心说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替本教出头。那还当个屁的宰相?
却不料胡惟庸自认为,以自己的文化水平,还不够格以孔孟门徒自居,所以从没把自己当成儒教的人,自然一点护教的觉悟都没有。
于是他便笑笑道:“殿下为了省钱,不愿意再建一座孔庙,这完全可以理解。不过有些钱是不能省的,学庙合一的规矩不能破。”
说着微笑看看老六,又看看众部堂道:“但国子大学开学要紧。眼下就先这样权宜一下,等朝廷宽裕了,再在大学边上,建一座文庙如何?”
“不妥,没有孔庙,不能开学!”众文官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想先给老六搅黄了再说。
“没错,敢问殿下,把至圣先师置于何处?为什么整个太学里,一点孔夫子的印记都没有?恁是不是包藏祸心,要亡我儒教啊?!”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义愤填膺的爆发了。
第七四二章 胡相的转变
“对,什么时候把孔庙建起来,什么时候再开学!”文官们这一路上早就憋坏了。
“一所没有至圣先师印记的学校,这不就是邪教异端么?!”
而且这还是国家的最高学府,要是被邪教异端占据了,就等于儒教被赶下王座!这是他们万难接受的!
儒教传承近两千年,还是很有一套的,绝不缺乏敢于成仁取义的卫道士……卫道士在这里,不是贬义。
那些脾气暴躁的官员,马上一蹦三尺高,当着朱老板的面就开喷道:“必须把孔夫子请回大学来,才能开学!”
“而且楚王要先去夫子庙谢罪,跪请夫子灵位!”有人带头,就有人跟着起哄,场面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朱老板双目微眯,两手提了提腰间玉带。
朱桢也活动下下巴,准备开喷。
爷俩都是那种谋定后动的主儿,早就预料到今天会捅马蜂了。自然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简而言之就是老六冲在前头开喷,让刺头都蹦出来,然后老朱抡起镰刀一顿咔咔咔……
最后太子出面,负责安抚身心受创的官员们,给事情了结掉。
好吧,他家一直就是这个套路。
然而就在朱老板准备关门放老六时,一条身影却挡在他们身前。
是胡丞相。
“你们失心疯了,胆敢君前咆哮?要造反吗?!”只见胡惟庸声色俱厉,大声呵斥道:“还不速速退下!”
“……”虽然百官近来对胡惟庸意见很大,但这么多年的宰相,积威之重,超乎想象。
“胡相,这是关乎圣教存亡的大事,一步不能退让啊!”一个年轻的官员高声道:“今天敢把孔庙甩开,明天就敢焚书坑儒,灭我儒教道统!”
“一派胡言,妖言惑众!”胡惟庸勃然大怒,用手杖指着那胸前补着獬豸的官员道:“若非你是言官,老夫定请皇上杀掉你,以绝妄言!”
“但也不能轻饶了你,必须严惩不贷!”说着他朝朱老板抱拳道:“皇上,臣请廷杖此獠,以儆效尤!”
“呵呵,胡相也难啊。”朱元璋的双手松开玉带,对那年轻的御史道:“他这是在保护你呢。”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护圣教道统,臣愿意引颈就戮!”那言官却不领情。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死不死都改变不了任何事!”胡惟庸举起拐杖,朝着御史劈头盖脸砸去。“我叫你小子没弔数!我叫你小子没弔数!”
见胡相是豁出去也要平息事态。汪广洋、彭赓、曾泰几位中书首脑也只好纷纷出言劝说那些年轻官员不要冲动。
御史台的两位长官涂节和陈宁也大声呵斥那御史,还有那班蠢蠢欲动的言官。
几位大僚一起发力,这才让那些上头扑脸的家伙都闭嘴。
朱老板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们表演。
好一会儿,官员骚动终于平息,胡惟庸向朱老板请示道:“皇上,此獠如何处置?”
“胡相不都说了么,挺好,就按你说的办。”朱元璋淡淡道:“国子大学开学的日子,不适合杀人。”
“臣替这孽畜,谢皇上恩典。”胡惟庸松了口气。
最后,只有那当了出头鸟的御史,被摘了乌纱,叉出去廷杖……
……
一场风波很快平息,开学典礼如期举行。
朱元璋和朱标移驾辟雍,先在后殿休息,等待学生们入场。
老六作为地主当然不能休息,他赶紧来到前头,查看准备就绪了吗。
其实不用他担心,前头有宋讷和罗贯中在,国子大学的教职工也都换成了他的人,上下一心,精明强干,出不了什么岔子。
但宋讷和罗贯中还是忧心忡忡,因为刚才的风波只是小意思,待会儿还有更要命的风暴呢。
“胡惟庸这是唱哪出?”见准备工作皆已就绪,老六终于可以闷声抱怨道:“他不是整天以群臣代言人自居吗?怎么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