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都到齐了,开始吧。”大堂内,老四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和老六起身出来。
“属下拜见二位王爷!”两人一现身,所有人齐刷刷跪地行礼。
“都平身吧。”老六沉声道。
“谢殿下!”
待众人起身后,老六便沉声道:“有紧急任务,本王就不废话了,直接请燕王训话吧。”
院子里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目光灼灼的望着燕王。
“弟兄们,”朱棣便沉声道:“这一年来受苦了!”
“……”众人虽然没出声,但很多人的眼圈红了。
朱棣接着沉声道:“一年前,我们饱受屈辱,你们被那些勋贵文武逐出家门,甚至还被打死了十个。本王去找他们报仇,一炮轰开了吉安侯府的大门,也把自己的王位轰丢了,被关了整整半年的禁闭。”
顿一下,他提高声调,神采飞扬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本王已经恢复了王位,父皇也决定正式设立锦衣卫。从今往后,诸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办案了!”
“嗷嗷……”众锦衣卫一扫晦气,兴奋的狼嚎起来。
“今天我们就要办第一个案子,胡惟庸谋反案!”朱棣高声道:“这是锦衣卫成立的第一战,必须打响这第一炮,让整个朝野为我们震撼!”
“遵命!遵命!遵命!”锦衣卫士气高涨,恨不得这就冲出去拿人。
“现在,按照原先的编制,小旗官带队,到后院去领装备。”老六便接茬吩咐道:“穿戴整齐后,再回来跟本王领名单抓人!”
“遵命!”锦衣卫们便在各自小旗官的号令下重新组队,然后列队去了后院。
待其重新出来时,已经全都换上大红色的战袍,头戴熟铜红缨盔,腰悬秋水雁翎刀,脚踏黑牛皮战靴,一个个威风凛凛,跟之前判若两人。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朱棣满意的点点头:“别看一个个歪瓜裂枣的,穿上这身军服,便立马像那么回事了。”
“可惜穿的是府军的军装,回头我再给他们设计一身更拉风的。”老六笑道:“保准卖相更好。”
“穿什么不重要,把案子办好了才重要。”老四却不太在意道:“案子办好了,就是身上披块麻袋,也会让人胆寒的。”
“我为了自己看着顺眼,行了吧?”老六苦笑一声,开始分配任务。
领到任务的锦衣卫,便列队开出衙门。
衙门外,还有府军左卫的官兵,会和他们一起出发,配合他们拿人。
没多会儿,镶了铁钉的皮靴,整齐踏在石板路上,那种令人胆寒的咔咔声,便响彻京城大街小巷。
锦衣卫次第光顾了六部五寺、御史台、通政司、翰林院、行人司、乃至皇医寺……
“你们干什么的?不能进去。”守在衙门口的官兵,硬着头皮想要阻拦。
“锦衣卫奉旨办差,挡我者以抗旨论!”带队的锦衣卫喊出楚王殿下教他们的口号,同时抽出雁翎刀,架在了守门官兵的脖子上。
守门官兵动都不敢动,任由这些天子护军涌入了衙门里……
……
工部尚书官衙内,部里官员正聚在一起,紧急商议对策。
薛祥一脸的凝重,他跟胡惟庸走的很近,前番又挑头逼宫,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拉清单的时候,正不知该怎么过去这一关,唯有紧紧拉住部下道:
“诸位,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团结……”
话音未落,房门便砰的一声被踹开了。穿着大红袍的锦衣卫,气势汹汹冲进来。
官员们呼啦全都站起来,神情紧张的看着来人。
“都在啊,那太好了。”为首的小旗官板着张脸,目光阴沉的扫过众人,待空气彻底凝滞后,才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高声道:
“奉旨捉拿胡逆党人!叫到名字的站出来,省得误伤了同僚。”
说完便高声念道:“薛祥!”
官员们齐刷刷看向薛部堂,薛部堂无奈叹气道:“本官就是。”
“绑了!”小旗官一挥手,几名锦衣卫上前,用麻绳将薛祥反缚住双手,推出了值房。
“赵俊!”小旗官又报出左侍郎的名字,几名府军兵丁上前,推着赵俊往外走。
“不绑我吗?”赵侍郎也有几分憨劲儿。
“你想绑就绑。”小旗官白他一眼,还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
“不想不想。”赵侍郎赶紧跟着出去了。
“麦至德!”小旗官报出第三个名字。“绑了!”
锦衣卫便上去给右侍郎捆绳。
“为什么,为什么绑我不绑他?”麦侍郎不忿的挣扎。
“名单上规定要绑的就绑,”小旗官没好气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麦侍郎脸色发白的被推了出去。
后头又报了八个名字,正好是工部的八位郎中。八个郎中里只有两个被绑,再加上薛部堂和麦侍郎,四个人都是跟胡惟庸走得很近的。
这让没被绑的心下稍安,估计自己只是被殃及池鱼。
不过整个部里的领导层被连窝带走,场面还是很震撼的。把那些员外郎、主事还有小官小吏,全都吓得噤若寒蝉,缩在公房中从门缝里往外看。
也有不少人暗暗窃喜,这下指定又要空出好多位子来。洪武朝的官员升迁就是这样简单。
同样的画面在各衙门内同时上演,郎中以上中高层官员几乎一个不落,都被带走。御史台更是惨遭全军覆没,连七品的监察御史,都被抓的一个不剩。
第七九八章 胡党核心
把人带回来之后,锦衣卫就开始分头审问。但抓的人太多了,一时审不过来的,老六就让他们先写交代材料。
每个人都要把跟胡惟庸每一次接触,说过的每一件话,给他办过的每一件事,事如巨细的交代清楚。
至于各部首长和一干胡党核心,就由他哥俩亲自审问。
两人并肩坐在大案后,面无表情看着被带进来的户部尚书徐铎。
徐铎比薛祥还惨,甚至被上了枷锁。他当年在应天府时,动不动就枷号人犯,现在才知道这玩意简直要人老命。
不过才戴了半天二十斤的木枷,他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要碎了,脖子也快要断了。
“徐部堂当年没少给别人戴枷吧?”老六微笑看着他:“这滋味挺难受吧?”
“是。”徐铎点点头,苦笑道:“真是自己不经历不知道,原来随口一个处罚,会给人带来这么重的痛苦。”
“知道就好。”老六这才摆摆手,示意锦衣卫给他打开枷锁。
“谢殿下。”徐铎枷锁一去,如获新生,小心的活动着一片青淤的肩膀和脖子,不解问道:“下官看到,只有六七人戴枷,六部尚书中只有我一个。不知这是何故?”
“当然是胡党核心才有这种待遇了。”老六笑道:“陈宁要是还活着的话,起码得给他戴个八十斤的枷。”
“下官可不是胡党核心。”徐铎脸一白,赶忙矢口否认道:“我连胡党都不是!”
“放屁,我们怎么不给别人戴枷?肯定已经掌握了证据!”老四冷声道:“你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
“下官真的不是胡党啊。”徐铎苦着脸道:“是,胡惟庸是我上级。户部事务又极为繁杂,所以我隔三差五就得到中书汇报。但真的只是公务关系,不涉及任何私事。”
“你是真不老实!”老四一拍案,拿起一份卷宗,展开念道:
“洪武十二年,六月初三那天,是胡惟庸夫人生日,你送了一斛珍珠,一副米芾的字帖。”
“同年九月十八,胡相的寿辰,你又送了一对白璧,一根千年老参……”
“……”老四将徐铎去年以来的行贿记录逐条念完道:“这才是一年时间,送给胡相一个人的,价值就超过两千贯了!”
“你一年才多少俸禄?!这么多钱哪来的?!”说着他重重拍案,厉声喝道:“够把你剥皮揎草一百遍了!”
“……”徐铎初听时还有些惊恐,后来渐渐就镇定下来,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道:
“燕王殿下,恁也办了几年差了。应该知道规定是规定,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到了下官这个位置上,不用你去索贿,钱就自动找你,不收还不行。”
“再说胡相虽然表面清廉,但他是不用清官的,你不送他重礼,他是不会放心用你的。下官从应天府尹右迁大司农,只送了胡相两千贯,放在历朝历代都很寒酸了好吧?”
“不要老拿过去说事,现在是大明朝了!”老四不悦道。
“大明朝也有皇帝宰相、文武百官,都一样的。”徐铎忍不住嘲讽笑道:“就算现在看上去有点不一样,日子一久也会回到老路上去的。”
“不要东拉西扯!”老六咳嗽一声,示意四哥,不会审问就少说话。
老四撇撇嘴,让他来。
“交代你跟胡惟庸的问题!”老六便沉声道。
“下官已经说过了,孝敬上官乃官场陋习,不能说明我就是胡党。”徐铎镇定道。
“我不是说你行贿受贿,是让你交代去年十月份的事情!”老六冷声道。
“去年十月份……”徐铎瞳孔一缩,强作镇定道:“下官不记得有什么事。”
“那本王提醒你一下,”老六便沉声道:“去年十月十六,那天你本打算约高朝高府丞去钓鱼,提前一天都打好窝了,为什么没去?”
“这……”徐铎额头发潮,脸色发白,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锦衣卫盯上了,便艰难道:“临时有公干。”
“你看,记得这么清楚,还说自己不记得。”老六瞧着桌子道:“徐部堂,要拎清楚,你现在只有老实交代,才能有一线生机。”
“……”徐铎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你就算是活腻了,也该想想自己的家人,你愿意把那么漂亮的女儿,送到教坊司里一点朱唇万人尝?”老六加重语气道:
“本王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以徐部堂的智力,不至于听不懂!”
“懂,我懂。”徐铎颓然点点头,叹气道:“那天宝船提举司派人来说,他们抓到个逃犯,请本府派人提回京城。我本来没当回事,结果胡惟庸的侄子胡德突然造访,还带了一瓶牵机散,让我帮着毒杀被抓回来的囚犯。”
“让你杀人你都不上报,”老四忍不住拍案骂道:“还说你不是胡党?!”
“下官是想找个既不得罪胡惟庸,又不犯王法的法子……”徐铎赶忙分辩道:
“后来高府丞出主意说,可以跟胡相谎称已经毒杀逃犯,然后偷偷把人再送回刑部大牢里去,这样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就一时糊涂,没有禀报。”
“你根本不是一时糊涂,你眼里就没有皇上,只有胡相!”朱桢冷喝一声道:“到现在了还在狡辩,也不想想我们怎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高府丞……”徐铎脸色一白,自己可是跟他说了太多,不足为外人道哉的话。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的话我们都知道了。”老六沉声道:“要不是高朝拦着,你那天就动手了,凭这一条把你定成胡党,谁也不能说冤枉你了吧。”
“不能,下官确实该死……”徐铎颓然摇头,又赶紧乞求问道:“不知二位殿下所说的一线生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