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点啊?”老三催促道:“你不是经常逃课去烧烤吗?”
“我那用的都是他们备好的火折子啊,”朱棣郁闷道:“拔了帽晃一晃,怼在火绒上吹一吹就点着了。”
“可这玩意儿,我不会用啊。”说完他卡卡一阵擦,只见火星四溅,却不见火绒冒烟。
“笨蛋,我来!”老三抢过火镰,咔咔一阵猛擦,还是只见火星,不见冒烟……
“俺试试,俺劲儿大。”老二拿过来,卯足了劲儿咔咔两下,别说,还真就不一样了。
只听咔嚓一声,火石断成了两截。
“完了,睡吧。”老三老四无奈摇头。“明天再想办法。”
朱桢看着这一幕,竟有在看荒野求生的感觉。
他记得德爷一般是第三天才能生火成功,不知道哥哥们会第几天成功。
“唉……”兄弟几个唉声叹气的将铺盖卷打开,胡乱往炕上一铺,便接连和衣放躺了。
其实吃点苦,受点累,他们都不怕,主要是连火都点不着的挫败感,让一个个自视甚高的天之骄子受不了。
感受到群情低落,朱桢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领导他们走出困境。
可他一寻思,自己虽然两世为人,可面对眼下的处境,好像还不如哥哥们呢。
四哥只会用火折子,俺还只会用打火机呢……
“唉……”朱桢也和衣放躺,五哥又递上那半个炊饼,这次他也不嫌了,接过来费力的啃啊啃。
啃着啃着就睡着了……
“嗯嗯,猪蹄好吃。”睡着睡着还说起了梦话。
“老,老六,那是哥的手,手……”
……
翌日一早,朱桢是被骂声吵醒的。
“他妈的,谁在吵本王?!”他带着起床气爬起来,坐了一会儿也没人给穿鞋,才想起来沐香不在身边,现在干啥都得靠自己。
只好慢慢弯下腰,拿起棉鞋来笨拙的套上脚。
下地一走,好像还穿反了。
没办法,这还是楚王殿下此生头次自己穿鞋呢。
反正鞋大,他也懒得换过来了,就这么错穿着走到门口。
迎着晨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看到一个老汉和好几个青壮年在院中,跟三位兄长对骂。
“啥情况?”朱桢小声问五哥。
“那老汉是对门的,早晨带着那几个人过来,骂二哥是偷柴贼。”朱橚小声道。
“你,你瞎说。俺,俺又没去你家。柴火放在街上,不,不是随便拿?”秦王殿下涨红了脸,他哪想到自己会有被人污蔑成贼的一天?
还他么偷的是一捧柴禾……
“就是,放在外头的东西,能叫偷吗?”老四也一脸理所当然。
“你才胡说,你出去看看,谁家柴禾不是堆在门口?”老汉也气坏了,指着大街上道:“老老辈都是这样放的,你能不知道?”
“俺,真不知道。”朱樉挠挠头,气焰稍减。
“好了别吵吵了。”晋王殿下一挥手,慷慨道:“等回头,本……人还你们一车,不,十车上好的柴禾!这下总可以了吧?”
“吹牛伯夷谁不会?没用!再说,你们光偷了柴禾吗?”老汉还没说话,他身后那个中年人愤怒开口道:
“还有村里的磨盘,也让你们偷回来了!”
“还有俺家的大门!”
“俺家的水缸!”其余人也跟着讨伐起来。
“好家伙……”朱桢本来还觉着村里人小题大做,这下知道人家没进门便打,就够克制了。
当然他们没直接打上门,并不是素质使然,而是他膀大腰圆的哥哥们,天然就能让人好好说话。
“咱也不用你们赔!”村民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趁着他们还没扎下根,赶紧撵人。
“快收拾收拾去别的村吧,我们金桥坎不欢迎你们!”
为了壮声势,村民们亮出了藏在身后的铁锨、门杠之类。
“哦……”哥几个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想是借故撵人啊。
“不,一码归一码,该赔就赔!”朱棣马上大声道:“二哥,先把那磨盘还给他们!”
“好,好嘞!”朱樉便弯腰抓住地上的石磨盘,轻松的举起来,然后大吼一声。
“还给你们!”
说着便猛一发力,竟将那两百三斤重的石磨盘,直接丢过众村民头顶,轰的一声落在院墙外。
村民们哪见过这等巨灵神?一起上也是白给啊。
登时两股战战,快要握不住手里的锄头和门杠……
“俺得下地了……”有人终于忍不住脚底抹油。
“是是,得回家了吃饭,地里好多活呢。”见有带头的,其余人也赶紧跟上,转眼就一哄而散。
“哎,你们别走啊,东西拿回去。”朱木冈在身后叫道。
“不要了,送给你们了……”村民们远远应声。
“嘿嘿,老四,你没猜错,吓唬吓唬他们就老实了。”老二得意的笑。
“你们混账!”三哥却气得玉面铁青,指着老二和老四骂道:“头一天回乡就偷鸡摸狗,我们老朱家的脸都让你俩丢光了!”
“我们现在姓洪,丢的是老洪家的脸面,不是老朱家的。”朱棣哼一声道:“再说我挨家看了,咱这院中的东西,都是他们搬光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
“别的不说,那石磨总不是这院里的吧?”朱木冈怒道。
“不,不是。俺以为在街上没人要,拿回来准备练块用的。”朱樉小声道。
“磨盘能没用吗?”三哥抓狂。
“俺,俺又不知道那是磨盘……”朱樉心虚的嘀咕道。
“倒是从前在军营,老看着当兵的用那东西练块。”朱棣替他解释一句。
“无知!愚蠢!”晋王殿下恨不得跟这俩丢人的货断绝关系。“啥也不能想要就拿回来!对老百姓来说,这就是偷!”
“好好,下,下回俺先问问,没,没人要了再拿。”秦王殿下倒是听话。
“那也不行!”朱木冈简直要背过气去了,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搞掂这俩货的。
第七十八章 那些孩子也不是无可救药
临淮县衙。
韩知县失眠了。在他这个年纪,这状况十分罕见。
他一整宿都在为五位殿下牵肠挂肚,满心想的是殿下们今晚怎么睡?有没有冻到?睡前吃了吗?会不会受人欺负呀?
对留在绍兴老家的小儿子,他都从没这样挂念过。
实在是没办法呀!别看皇上现在狠心历练五位殿下。可那五兄弟哪个有点闪失,最后都会怪到他这个父母官的头上的。
什么父母官,五个皇子的隐形保姆罢了。
唉,真是件操心劳神的破差事啊……
一直辗转反侧到天亮,他才有了点睡意,便取消了最喜欢的排衙环节,蒙头补了个觉。
一觉睡到快晌午,韩知县醒来之后还是担心。决定午饭后,找个借口去感应乡转转,亲眼看看才放心啊。
他正狼吞虎咽扒着饭,外头李司吏求见。
“什么事?”韩宜可顶着一对黑眼圈问道。
“县尊,金桥坎的甲长来告状了。”李司吏忙小声道。
“告谁啊?”韩宜可夹了一筷子炒豆腐。
“就是恁老上司家的那哥儿五个啊。”李司吏耳语道。
“啊?”韩宜可闻言手一紧,豆腐被夹成两半掉在桌上。气得他把筷子一拍道:
“这是要排外了!此风不可长,赶紧给我打,打完再枷号!”
“这……”李司吏也没想到,县尊反应会这么大。赶紧提醒他道:“那往后金桥坎怕是不服管了。”
自古都是皇权不下乡,朱元璋为了防止贪官污吏对老百姓的骚扰,更是严令各县无故不得下乡,所以要靠乡绅乡老来维系基层的统治。
韩知县这种流官可以不太在乎,但李司吏这种坐地户,轻易是不愿得罪那些村老甲长的。
“算了,还是把他叫进来见见吧。”韩宜可冷静下来,也知道暴力解决不了矛盾,至少等问明白再打不迟。
……
不一时,那被偷了柴禾的老汉跟着李司吏进了三堂,给老父母磕头,自称叫唐友忠。
韩宜可叫他起来说话,又赐了座,和颜悦色道:
“唐甲长,事情我都听李司吏说了。他们还是些孩子呀,本官派人去教训教训他们就行了。
不用那么较真吧?”
“可是老父母,恁见过八尺高、络腮胡、护心毛一大撮的孩子吗?我们害怕呀。”唐老汉苦着脸道:“而且他们兄弟几个,凶神恶煞,若不及早送走,必成本乡一霸啊。”
“哎,不至于不至于。”韩宜可朝着南面一拱手道:
“实话跟你说了吧,他们都是我老上司家的公子,身世十分了得。只是暂居在你村里,待到时来运转,肯定就回去了。”
他只敢把话说到这种程度,让唐老汉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那谁说得准。”唐老汉撇撇嘴,凤阳府最不缺的就是犯官和犯官家属。也没见几个能咸鱼翻身的。
李司吏忙附耳对韩宜可嘀咕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