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哥。”朱柏这才勉强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怪不得六哥非要让十哥留下来。”朱椿这时恍然道。
“这时候他必须跟我们在一起才安全。”朱桢点点头道:“对双方都是如此。”
顿一下,他又吩咐道:“你们不能什么都写在脸上,待会得心平气和的对他,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有我呢。”
十一十二和雄英还是头回遇到这么危险的局面,心里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朱桢一句一切有我,便让他们放松下来。
没办法,他的形象实在是太可靠了。
这时,李芳远做好预案进来请示,朱桢让他但说无妨。
“现在有两个方案,”李芳远轻声禀报道:“一个是拿着那穆太监的口供,逼鲁王派兵保卫登瀛阁,这样最保险,但是给对方可操作的空间也最大。”
“不错。”老十一点点头道:“方仙道还没动手呢,肯定抵死不认。老十也会极力维护他们的,指定会给他们充足的时间销毁证据。”
“嗯,老十一有长进。”朱桢给他点了个赞。老十一就很开心。
“另一个方案是请君入瓮,我们做好防备,让他们攻进来抓个现行,这样最简单。”李芳远顿一下道:“但也最危险,要是用这个方案,还得请王爷和诸位殿下移步他处,以防万一。”
“那可不行!”老十二却断然摇头道:“那样太掉价了,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待着!”
“湘王殿下,这可不是南阳镇那回,这回的敌人手里有弩箭有火铳,实在太危险了。”李芳远可不敢由着他。
“没什么好怕的,男子汉就要刚正面!”老十二叫嚣着,话没说完就吃了六哥一记脑崩儿。
“爱惜你的命!多少人的身家性命系在你身上呢!”朱桢瞪他一眼道:“不要给护卫们添乱。”
“哎哎。”老十二抱着脑袋,不敢嚷嚷了。
“王爷,那今晚选哪套方案?”老十随时会回来,李芳远赶忙请示道。
“第二套方案好一些,能把主动权握在手里。”朱桢心中已有计较,便沉声道:“但要做一些修改。”
“是。”李芳远忙屏息恭听。
“出于安全考虑,没必要在紫云楼设伏。”朱桢指了指隔壁道:“鲁王府的规制完全仿照皇宫,所以隔壁应该还有个完全一模一样的宫殿。”
“是,叫明月轩。”李芳远也是极聪明之人,又跟着朱桢历练了这么多年,一点即透:“王爷的意思是设法把敌人引到明月轩去,在那边收拾他们?”
“我只是提了个想法,你们商量着看看可不可行,实在不行就按第二套方案来,我们战略转移便是。反正今天晚上肯定睡不了了。”朱桢说完,便让李芳远下去自己看着办了。
“六哥,你就放手让他们去干?”李芳远一走,老十一忍不住问道。
“他们专业,我不专业啊。”朱桢理所当然道:“我们的工作是用人,不是做事。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让他们替我们做事。这样才能管得了一省一国。不然活活累死也管不好。”
顿一下,他又严谨的打个补丁道:“除非你有父皇那样超人的精力和体力。”
三人听了直摇头,在他们的印象中,朱老板一天到晚的工作,从来不干别的,那样的日子他们可坚持不下来。
“想让人发挥出全部的才干,就不能外行指挥内行,越俎代庖永远是大忌。”朱桢语重心长的教导着他的弟子们。
老十一又掏出了他的小本本……
这时,老十终于磨磨蹭蹭回来了。哥几个便若无其事的跟他继续聊天。
老十也是精力超人,跟他们一直东拉西扯到半夜。这时,朱雄英早就已经呼呼大睡了……
老十一老十二也困得睁不开眼,还在那不断点头强撑着。只有朱桢和朱檀是清醒的。
但两人能聊的都已经聊了,剩下的全是不能聊的话题了,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六哥,要不你睡会儿吧?”老十实在是忍不住了。
“再等等吧。”朱桢看了看墙边的更漏,笑道:“好戏快开锣了。”
“啥好戏啊?”老十吃惊的问道:“你又重操旧业了?”
“我干过的事儿可多了,排戏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样。”朱桢笑道:“其实我最擅长的一直是平叛来着。”
“什么?”老十就是傻子,也能听出老六话里头的危险意味了。
他一下坐起来,沉声道:“你不妨把话说清楚,平谁的叛?”
老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外头,让他侧耳细听。
老十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照做,他竟然听到了有阵阵喊杀声隐隐传来。
他登时面色大变,手脚并用想要下床,却被六哥一把按在床上道:“孽畜!哪里跑?!”
第一一八二章 剃头挑子一头热
老十那鸡仔似的小身板,被老六一把摁住,便彻底动弹不得了。自然恼火的问道:“你干啥啊?!”
“别乱动,外头现在很危险,老实待在这里最安全。”朱桢沉声道。
这时老十一老十二都麻溜起床,就连装睡的朱雄英也一下蹦起来,三人在侍卫的帮助下披挂整齐。
老十一看就知道他们仨都知情,就只有自己蒙在鼓里,更加恼火的吆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再不说我可喊人了!”
“你喊吧,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老十二冷笑道:“你的卫队早就被我们远远支开了!”
“你们要干什么?!”这时两个侍卫上前,替朱桢按住老十。这让他终于惊恐道:“抓我回南京吗?”
“你少在这倒打一耙!”老十二沉声道:“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方仙道要行刺我们,被我六哥的人识破,引到隔壁去了……你听到的动静,就是他们正在交手!”
“什么?!”朱檀登时惊呆了,一时顾不上自己的处境,结结巴巴道:“他,他们就是群与世无争的方士,怎么就忽然行刺起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十二无语道。
“赶紧把我的人叫回来,让他们帮忙啊!”朱檀急忙道。
“你想让你的人,帮谁呀?”朱桢这时幽幽问道。
“当然是帮自己人了!”朱檀大声道。
“谁是你的自己人?你又把谁当成了自己人?”朱桢冷冷质问道。
到这会儿了,他也就彻底不跟老十客气了,也没必要客气了。
单单他们三位亲王和皇长孙,在鲁王府上遇刺这一条,就足以让他顺理成章的接管整座鲁王府和兖州城的一切了。
说完,他便当场向老十宣读了父皇的密旨:“着楚海滇王、大宗正寺大宗正朱桢,钦差巡抚山东,查办齐王榑、鲁王檀不法之事,许便宜行事,节制全省军队,王府护军亦然。全省文武及王府官听其调遣。如有必要可押解二王进京,钦此!”
这道旨意朱桢一直揣在怀里,但碍于兄弟情面,没法见面就拿出来。这也是他为什么同意第二个方案的原因,不闹一闹怎么撕破脸?
说白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王爷,朱桢已经不习惯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喜欢掌握绝对的主动。
说一千道一万,一力降十会,才是堂堂亲王的正确打开方式。
听到这道旨意后,老十就蔫儿了,直到李芳远进来禀报说,所有刺客都已伏法,共俘获贼首在内一百二十人。高铁现在已经带兵去登瀛阁搜查去了。
“很好。”朱桢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把匪首带上来,给鲁王殿下过目一下,看看是不是冒充的。”
“是!”李芳远沉声下去,不一会儿便带着那陶真人去而复返。
陶真人一进来,鲁王就彻底没了侥幸,颓然道:“是他。”
说着愤怒的质问他道:“你说你不好好炼你的丹,什么怨什么仇学人行刺?”
“你说反了,炼丹其实是我的副业,报仇才是我的主业!”陶真人说完便不再理他,就这么死死盯着老六,侍卫让他下跪也不听。直到被顶着膝窝子按在地上,他还依然昂着头,目不转瞬的怒视着老六。
“可惜又功亏一篑了,看来你真是命不该绝,我好恨这贼老天呀!”
老六被说的莫名其妙,摸着下巴问道:“大叔,咱们以前见过吗?”
“啊?!”陶真人险些一口老血喷出,登时就破防了。合着自己瞪了仇人半天,人家竟没认出自己来。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石承禄啊!”陶真人大声爆出一个遥远的名字。
“哦,石承禄……”朱桢努力的回想,但他每天要想的事,见的人太多,早就养成了定时清空内存的习惯。根本想不起来这号人。
“咱们在哪里见过呢?”
“噗……”石承禄这下彻底吐血了,要不是侍卫死死按着他,非得气的跳脚不可:“十年前,凤阳城,是谁请你们在圜丘唱戏的?”
“啊,是你啊!”朱桢这才恍然大悟,拍拍额头道:“早说你是石护法,我一下不就想起来了吗?谁知道石承禄是哪位?”
“我明明跟你介绍过我叫石承禄的……”石承禄顿时觉得人间不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第二年我还汇合白莲教和弥勒教,在河南设伏包围你兄弟来着!”
“对对对,这事我有印象。”朱桢点头道:“那次还挺吓人的,好在有惊无险。当时还听俘虏说你当上教主了,还替你高兴了一下呢。”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石承禄无语至极,他算彻底看明白了,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朱桢还真是有点高兴,毕竟他也是十年前的故人了。便无尽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这都十年了。本王总觉得那段日子好像还在眼前呢。虽然当时很艰苦,现在想来,却是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哥几个这才明白,感情六哥对这个刺客头子有童年滤镜。
“河南那次之后,就再没有你的消息了,还以为你死了呢。原来没有,真好。”朱桢说完笑问道:“这些年你一直藏在方仙道?”
“不是……”老六这个态度,让石承禄感觉自己多年来的执念都变得可笑而无意义。
石承禄苦笑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放弃报仇。几乎每年都刺杀你一回,你都从来不知道吗?”
“啊,不知道。”朱桢苦笑道:“刺杀本王的人太多了,一般不太严重的他们就不跟我禀报了。”
“……”朱桢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让石承禄更难受了:“唉,你越来越强大了,我却越来越弱了。现在连你下面的人都对付不了了。”
说着他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老六道:“这些年我时常在想,要是当初在洪泽湖把你们兄弟五个喂了王八,会怎样?”
“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朱桢摇摇头,停止叙旧道:“你怎么加入方仙道了?因为老七的招揽吗?”
“……”石承禄闻言神情一震,没想到朱桢一句话就问到点上去了,不禁叹气道:“人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怎么就是个例外呢……”
第一一八三章 又疯一个
别看石承禄和老六你侬我侬,跟老友重逢似的,但他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也不肯透露。尤其是与老七有关的,更是守口如瓶。
朱桢只好让人把他带下去用刑。
石承禄被押出门前,朱檀忽然大声问道:“陶……石承禄,你的仙方难道也是假的吗?!”
石承禄回过头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朱檀。“没听刚才我俩说话吗?我是明教的人,这两年才投了方仙道,我懂个屁的炼丹。”
“你不是说你是教主吗?”朱檀傻眼了。
“出来办事,自抬一下身份罢了。”石承禄便理所当然道:“不然怎么入得了鲁王殿下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