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靖难战场上,他数败燕王亲自率领的军队,斩杀了朱棣不知多少员大将,好几次险些将朱棣擒于马下。史书上很多次出现“王大惧”、“燕军益大惧”这类字眼,足以证明他的彪悍。
被软禁在齐王府那几天,平安受尽了老七的折磨,出来以后不正常才正常,要是完全正常,反而就不正常了。
“那能带我去了吗?”平安期冀问道:“王爷你是知道我的,末将力能举鼎,枪法军中无敌,若用我当先锋,必可所向披靡。”
“满意不满意啊?”平安追问道。
平安讪笑着接过来,便毫无防备的送到嘴里大嚼了一口,登时带上了十万倍的痛苦面具……原来这颗“人中黄”是真的。
看着他狂呕不停的惨状,老七和他一帮走狗却笑的前仰后合,还给他写了幅对联挂在他的住处门口:“堂堂山东都指挥使,吃本王亲自拉的屎!”
这时的平安已经是兵败被俘的阶下囚了,按说他要是想活命,就该趁机说点好听的,比如“因为陛下有龙气,故而不敢伤害。”
要么实话实说,“建文那个傻叉说了,休要伤我皇叔。我做臣子的,唯有听命而已。”
都能让朱棣放下怨恨,可他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逞英雄说:“扯破你的衣服不是因为我怕你,是因为我想要活捉你。”
朱棣听了大笑,本来还觉得欠了他点人情,这下彻底不觉得了……
这时他要是铁铉一样以身殉国,倒也不是英雄,却又忍辱偷生了几年,直到朱棣都觉得奇怪,问了一嘴平保儿怎么还不死?
平安才灰溜溜的自杀了。愣是把自己从万古流芳的悲剧英雄,混成了个笑话……可见脑子真是个好东西。
朱桢估计平安就是因为没大有脑子,所以才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洪武末年,武将集团遭到大清洗,建文实在没人可用了,才轮得着他崭露头角。
此番靖难八成是没有了,平安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让世人知晓他的本事了。
所以朱桢觉得自己欠他一次大放异彩的机会,便答应道:“好,我带你上战场,不过你还得等等。”
“啊,为啥?”平安问道。
“为啥?”朱桢无语道:“你要是千户,哪怕是个指挥使,我都可以先斩后奏领着你去北平。但你他么是山东都指挥使,你让我怎么带你走?”
顿一下又道:“再说,参战部队都是大将军定好的。现在都已经集结就位,只待军粮了,这回指定赶不上了。不过我保证,会帮你争取下一波参战,如何?”
平安苦着脸道:“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
“不会等太久的。”朱桢很肯定道:“消灭了纳哈出,就该剑指北元王廷了。而且以纳哈出的地位,还有他跟北元王廷的密切关系,说不定就知道北元皇帝猫在哪。”
“真的?”平安一听激动了,要是能亲手抓住北元皇帝,自己就能一跃成为年轻一代的第一名将了!
见他这么容易就信了,朱桢暗叹一声道:“总之你做好准备,等着调令吧。”
“哎哎。”平安忙没口子应下。
正月廿五,风停了雪小了,队伍继续北上,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山东界。
进入北平后,就没有在山东那么好的住宿条件了,不过张季才还是竭尽所能的提供一切便利,让车队有柴烧,有窝棚住,不至于还要现搭帐篷。
这对一个知府来说,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他这样卖力,朱桢自然也不好让他失望。反正定心丸已经送出去那么多了,不差他这一颗了……
加上天公作美,气温升高,车队没遭多少罪,便一鼓作气抵达了终点。
正月廿七傍晚,随着最后一车粮食从水门运入通州城,这次纵贯三省,往返四千里的“冰天行动”,终于落下了帷幕。
从去年腊月廿九,朱桢决定用冰车运粮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二十九天。
要是从徐达拜托朱桢,用一个月时间运来两百万石军粮那天算起,则是三十天,正好一个月。
“幸,不辱使命。”朱桢长长松了口气。
第一二四五章 新帅人选
通州素来就是漕粮入京之地,各项配套设施极其完善。所以进了通州城,有的是地方安顿民夫,就不用朱桢再操心了。
他便返回了大将军府,那边一大家子还在等着给他接风呢。
一进去后院,朱桢就看到徐增寿扶着徐达站在厅堂门口。
他早知道大将军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看到徐达能重新站起来,还是十分高兴。
“岳父!”朱桢抱拳行礼。徐达却在徐增寿的搀扶下,要给他磕头。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朱桢赶忙上前一把扶住老岳父,徐达一下子就跪不动了。
朱桢也只觉得两手轻飘飘的,昔日里精壮无比的大将军,既失去了力气,体重也变的极轻了。
“王爷、贤婿,老夫、老臣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徐达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道:“你挽救了北伐,挽救了老朽的晚节啊!”
“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朱桢笑着跟徐增寿一起把徐达扶进屋。
徐达其实还虚弱得很,而且诸多忌口,酒不能喝,肉不能吃,人家坐席他坐监。所以只稍坐了坐,敬了朱桢一杯酒,又让他吃完饭到屋里说话,便先进屋去了。
“托贤婿和周王殿下的福,我这条老命是保住了。”徐达笑道:“但是背上被剜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还是元气大伤,说几句话都喘,每天还是不能坐太久。唉,这回出征是没戏了……”
“嗯呢,这是你的专属美称。”老四笑道。
一家人便大笑着入席,一扫年前的阴霾。
“贤……婿……”徐达便别扭着叫了一声。
一旁早两天回来的四哥也笑道:“岳父才刚能下床没几天,今天还是头一回出屋,就是为了迎接你这个好贤婿啊。”
“岳父,快叫一声吧,让他平衡平衡,我四哥这回也是出了大力的。”朱桢便笑着对徐达道。
朱桢也有心事,所以也没多喝,吃饱了饭就先到内寝去见岳父了。
“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朱桢便笑道:“怎么,岳父没叫过你贤婿吗?”
说着他又自嘲的笑道:“瞧瞧,这人就是不知足,保住命了还想出征,真是得陇复望蜀啊。”
内寝中依然药味浓重,只是没了那股腥臭气。徐达还是不能久坐,甚至不能平躺,只能趴在枕头上跟他说话。
“臭小子,你少逗老子笑。”徐达便瞪他道:“我那伤口崩了线,让你媳妇收拾你。”
“瞧瞧这个不情愿。”朱棣便撇撇嘴,大笑起来。
“岳父恢复的怎么样了?”朱桢先关切问道。
“岳父打了几十年的仗,也该享享清福了。”朱桢笑道:“你坐镇后方,看小辈杀敌,也是一样的。”
“唉,也只能如此了。”徐达长叹一声道:“能活着看到你们年轻一代北伐,老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父皇决定谁代岳父出征?”朱桢问道。
“他让我自己定。”徐达道:“我推荐的是颍国公。”
“哦?老傅。”朱桢有些意外道:“我有点没想到。论资排辈应该是宋国公,按里外亲疏应该让我四哥上。”
“我也想推荐燕王,可是皇上让我推荐,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燕王当这个大将军。”徐达轻声道。
“也是。”朱桢想了想,点头叹气道:“这回的功劳太大了,确实不适合给藩王。”
这些年他已经看明白了,老贼虽然想让儿子们替勋贵掌兵,为大明镇守四方,但也不愿意让他们在军中威望太大。
比如打云南时,他就只是监军,征南将军是傅友德。而且朱桢还不是武将的路数,老贼都如此谨慎,换到以勇武著称的儿子身上,当然要更加小心了。
这不是说他防范其他的儿子,而是在避免儿子们将来可能出现的矛盾。
试想,一个消灭了北元,甚至抓住了北元皇帝的亲王,如何能让他的皇帝安心?就算皇帝能安心,他自己都不会安心的。
所以说还是离开本土,到海外发展才是藩王的正途……
“至于宋国公。”徐达又道:“打仗没的说,但私心有些重,而且御下不严,我怕他担纲的话,会横生很多枝节。”
顿一下他又道:“所以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推荐了颍国公,让蓝玉当他的副手。”
“老傅这个人没的说,虽然山头弱了点,但他也当过征南将军,有收复云南之功,资历也够了。”朱桢点头道:“再说这一战将星云集,不愁无人可用。”
“现在问题不是无人可用,而是僧多粥少。”徐达苦笑道:“都等这个机会太久了,谁也不想错过这一场。郑国公、申国公,甚至晋王、秦王殿下都纷纷请缨参战,皇上让我自己决定。”
“这是把难题抛给岳父了。”朱桢笑道:“这些年父皇这手越来越溜了。”
“能挡的我尽量都挡回去了,挡不住的也只能让他们加入了。”徐达有些郁闷道。
“看来行伍也不光是打打杀杀,也得讲人情世故啊。”朱桢笑道。
“说的好,一语中的。”徐达赞一声,又叹了口气道:“但这样一来,傅友德未必能镇得住他们。”
“是。”朱桢点点头。
在哪里都要看出身的,明军当然也不例外。
在明军中最尊贵的,自然就是濠州出身,又跟着朱老板一起离开濠州,经略定远的淮西二十四将。徐达、汤和、吴家兄弟、郭家兄弟都是这个出身。
次一档的,是从朱老板离开濠州后,到在和州开门立户时期加入的,李善长、常遇春,冯国用、邓愈都是这个出身。
这两档都算是创业团队,传统的淮西勋贵就指的他们。
之后朱老板便做大做强,再入伙的就属于慕名而来的打工仔了,不能算是创业元老了。当然要是带资投靠,或者特别能打,还是可以得到很高的地位的。
可改变不了自己在生态位上的劣势。
傅友德就这种情况,他虽然也是淮西人,却不是濠州出身,而是数度改换门庭,他初随李二,再随李喜喜投刘福通,后来又转投陈友谅。
是在朱元璋亲伐陈友谅的时候,才跟丁普郎一起主动归顺的。虽然不能算是降将出身,但在明军权势金字塔中的地位之低,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一二四六章 狂澜
在军队中,你再能打,资历不够都很麻烦,关键时刻就可能指使不动别的山头。所以一般都是国公来当主将,为的就是压住各山头的骄兵悍将。
当然光靠资历也不够,你还得能打。比如汤和,虽然已经贵为国公,但洪武三年在征明夏之战后,就彻底丧失了挂帅领兵的资格,只能在后方打打杂了。
因此傅友德是徐达在不想用冯胜的情况下,几乎唯一的选择了。
“王爷在云南时,就跟颍国公配合愉快,所以老夫想请王爷担任此役监军,帮他镇镇场子。”徐达便请求道。
说是请求,但话从徐达嘴里出来就是命令。倒不是因为他是大将军,而是因为他是徐达。
“呵呵……”朱桢忍不住苦笑起来,看来自己这个家又回不成了。“岳父有令,自当从命,只是你闺女要骂死我了。”
“妙清那里我替你请假。”徐达便道:“我等王公肩负国家重任,当时时以国事为重,她身为王妃,也当同样如此。”
“哦。”朱桢不禁汗颜,这老一辈的觉悟就是高。不像自己,整天想着撂挑子回云南。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徐达便道:“三天后二月二,大军誓师出征!”
“遵命。”朱桢赶忙起身抱拳,坐下后又轻声道:“出征之前,有件事情我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