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金仁问说“还不是你的天下”,王文佐心知对方也听说了自己接替刘仁愿的风声,低声道:“仁寿兄你也听说刘都督的消息了?天子要怎么处置他?”
“估计也就是先调回来,让他回乡养老吧?他年纪也不小了,能够回故乡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金仁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也不必太担心他,有时间还是多想想自己去百济后该做的事情吧?我知道他有恩于你,但他也是有子孙的,等你将来位列公卿之后,再报答他的后代也不迟!”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金仁问拍了拍王文佐的肩膀:“三郎,以你的才具,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很多现在你觉得了不得的大事,将来等你的位置更高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其办成了,所以你现在要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要把精力消耗在这些琐事上面。”
“多谢仁寿兄教诲!”
“好,驮畜的事情我会帮你去兵部问问的,你手下两千人,那有一千头骡、一千头驴子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足够了,足够了!”王文佐闻言大喜,赶忙道:“多谢仁寿兄出手相援!”
“还是上头有人爽呀!”走出金仁问的宅院,王文佐暗自感叹,古代军队可不是只有骑兵才需要牲口,稍微披甲率高一点的步兵都需要牲口托运辎重甲仗的,否则背着全套甲仗家什行军一天,累都累死了,哪里还能列阵厮杀?王文佐当初之所以能从伙长干起,就是因为他的主家给他配齐了全套的甲仗马匹,金仁问这一下子就让那些步卒平均下来每人都有一头驮畜,可是不小的人情。
回到住处,王文佐看了看天色,决定乘着还没黑去一趟曹文宗那儿,把接下来的安排和寄养在小蛮那儿的两位公主说说,以免产生什么误会。
平康里,曹宅。
“小蛮姐,你说曹师范的徒弟里哪一个武艺最高强呀?”李素雯一边从窗户缝向外偷看正在练习的众人,一边问道。
“那还用问,肯定是小乙哥呀!”小蛮一边给自己的短刀涂油包养,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这次有二十多个在老师这里习过武的弟子不肯去百济,结果都给小乙哥杀了,小乙哥都没受什么伤,院子里除了老师谁有这个本事?”
“小蛮姐你也不成?我觉得你也很厉害呀?那天杀欺负我们那个恶汉一刀就了结了!”
“当然不成?”小蛮将涂好了油的短刀纳入鞘中,又拔出长刀开始研磨保养:“那个恶汉最多在街头打过几次架,什么都不会,只要把刀子对准了位置,他就会撞上来把自己捅死。小乙哥杀的这些人至少都是在老师这里学过几年武艺的,虽然武艺高低不同,但肯定不是门外汉,短兵相交,胜负很多时候是看运气的,能够杀二十余人而不受伤,那小乙哥高出他们可不是一点半点。”
“那听小蛮姐的意思,只要学会武艺,杀那天那个恶汉就很简单吧?”
“是呀!”小蛮头也不抬的答道:“只要你练到心手步眼合一的水平,手中哪怕只有一柄短刀,杀没有习练过武艺的寻常人就和砍草靶一样简单!”
“那是不是很难?”李素雯问道。
“这就要看人了?我当年在老师手下花了大概一共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李素雯摸着下巴,正盘算着要不要向小蛮求教,却听到外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蛮,王司马到了,他有事情要问你!”
“王司马到了?”李素雯跳了起来,正要出门却被李下玉拉住了。
“小妹,我们现在身处嫌疑之地,莫要再惹麻烦!”
“好吧!”李素雯沮丧的低下头,坐了下来。片刻后王文佐从门外进来,随手带上房门:“二位殿下,这几日过得可好?”
“有劳王司马费心,我们姐妹这几日过得很好!”李下玉道。
“那就好!”王文佐点了点头:“二位殿下,朝廷已经下了诏书,过几日微臣就要回百济,小蛮与曹师傅他们也要与微臣同去。二位若是在长安没有别的去处,不如就随微臣离开长安吧!”
李下玉这些天在小蛮那儿听到了不少关于王文佐的消息,早就有了离开长安的心理准备,笑道:“我们姐妹如今已经是风中浮萍,一切都听王司马安排!”
“多谢殿下信任!”王文佐见李下玉这么通情达理,心中暗喜:“微臣有个好友名叫柳安,战死在百济。微臣打算把二位托付给他的遗孀,便说二位都是战死袍泽的孩子,这样也能掩藏外人的耳目,不知殿下觉得如何?”
李下玉听到并不能和王文佐同去百济,心中不免有些黯然,但她也知道自己姐妹身份特殊,又年轻貌美,若跟着王文佐去百济未免太过显眼,说不定就会惹来弥天大祸,不但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别人,便强笑道:“妾身方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姐妹一切都听王司马安排!”
“那就好!”王文佐笑道:“那就请二位安心等待数日!”说罢便起身告辞。
“姐姐!”看着王文佐离开,李素雯低声道:“你明明那么喜爱王司马,为何不请他带你一起去百济?”
“小妹,你觉得像王司马这样的好男儿身边还会缺女人吗?”李下玉叹了口气:“像我这样的不祥之人,到了哪里都会害人,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说到这里,她突然站起身来,将几案上的碗碟扫落在地,双手合十下跪祈祷道:“西天弥勒佛在上,信女下玉下世宁可沦落修罗、畜生、饿鬼诸道,也只求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王之家,再受此等无尽苦楚!”
长安,灞桥。
虽然还是清晨时分,灞桥两岸已经是行人如梭,岸旁的柳林旁,把酒作别,折柳相赠的人们到处都是。身着锦袍,佩剑的公子士人们更是作诗赠别,吟哦之声不绝于耳,反倒把离别的愁绪冲淡了几分。
“三郎!”金仁问折断路旁的一根柳枝,递给王文佐:“你我此番作别,不知何日方能再见,善自珍重!”
“小弟明白!仁寿兄也要珍重!待数年后,小弟定然领万骑为兄长前驱!”王文佐接过柳枝,眼眶渐湿,古时交通不便,通讯更是麻烦,医疗技术也落后,一旦离别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面,离别的悲伤自然非拿起手机就能联络的现代人所能理解。
“好,好,都依仗三郎了!”金仁问拍了拍王文佐肩膀,也眼眶微红:“你我兄弟都是武人,这赠诗之事就免了。不过太子托我带了一件礼物给你,我便也偷个懒,做个顺水人情吧!”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吹奏起来。只见笛声激越,如穿金石,一旁的随员齐声应和,王文佐听得耳熟,知道是当时民间极为流行的《兰陵王入阵曲》,不禁热血澎湃,拔刀而舞,做指麾击刺状。
“关陇十万兵、如云盖地来;围困万千重,皆为西人军;铁骑五百人,入阵如踏空,当先为何人?兰陵高长恭。面柔若女儿,心壮雄万夫。身临金镛壕,城上人不识,免胄示众人,皆云救我来!西人解围去,高王百战归……”片刻后,曲尽歌尽,王文佐还刀入鞘,下跪接过金仁问手中的玉笛,沉声道:“请代微臣还谢东宫殿下!定当粉身以报国家!”
“好说!”金仁问将王文佐从地上扶起,又扶着他上了马:“今日一别,你我兄弟东西相隔万里,望早建大功,建万世基业,青史留名!”
一旁的伊吉连博德正准备上马,却发现旁边的好友定惠正埋头拿着纸笔记录什么,不时还将毛笔放入口中舔一下,弄得满口墨迹却不自觉,赶忙问道:“定惠,你这是在干嘛?已经送别完了,要上路了!”
“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好了!”定惠头也不抬的埋头记录,一旁的伊吉连博德好奇的看了看,却发现好友纸上记录的却是曲谱,这才明白过来:“你该不会是要把刚才的曲谱记录下来吧?”
第367章 故地
“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好了!”定惠头也不抬的埋头记录,一旁的伊吉连博德好奇的看了看,却发现好友纸上记录的却是曲谱,这才明白过来:“你该不会是要把刚才的曲谱记录下来吧?”
“当然,不然还是什么!”定惠又写了两行,埋怨道:“都怪你,我本来都已经记住了,被你一打扰,结果后面两段又都忘记了!”
“这你也能怪我,就算没有我,你也记不住那么多!”伊吉连博德笑道:“算了,我看方才那么多人齐声唱和,这曲子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今晚休息时你再想办法找个懂乐谱的重新抄录一遍就是了!”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定惠叹了口气:“我在长安呆了这么久,也潜心学习了不少,为何竟然错过了这等慷慨激昂的乐曲,若是能带回国中,传授给后人那该多好呀!”
“这倒是,若能留下来,那可是你们中臣家的家学,子孙世世代代都可受益!”
“不错!”定惠点了点头,其实在当时学问为世家垄断才是正常现象,比如汝南袁氏便精通孟氏《易经》这一学问,而弘农杨氏则掌握了《欧阳尚书》,两家都凭此飞黄腾达,绵延数百年。后世日本也是如此,比如定惠所在的中臣氏后分出的藤原家,就夙来以掌握学问而著称,后世的公卿家也一般都有各自的家学。比如战国时的大名细川藤孝在关原之战时被西军包围在城中,但细川藤孝是当时日本著名学问家,掌握着《古今和歌集》的秘传,由于这学问乃是师徒口口相传,若是细川藤孝死于城中,这门学问便会失传。于是当时的天皇便下旨保护了细川藤孝,从而保住了性命。定惠和伊吉连博德来大唐,除去外交人员之外还有学者的另外一重身份,他们从唐国学来的学问不但对自己有好处,还能让子子孙孙受用无穷。
定惠将抄录了一半的曲谱收好,放入马鞍旁的行囊中,与好友一同上马,紧随王文佐,向东而去,他们的军队已经先出发了,所以他们须得加快赶上。
河北贝州漳南。
“前面就是夏王庙了!”黑齿常之低声道:“要不要让大家再走一段时间,过了这里再歇息?”
王文佐没有说话,他策马登上路旁的高丘,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的湖面上芦苇荡漾,依然已经可以看到刚刚伸出新叶的浅绿色,真是高鸡泊。他不由得想起了几个月前经过此地的经历,湖泊和庙宇尤在,但会面之人已经是一捧枯骨,心中滋味分外不同。
“罢了,夏王和刘黑闼也是一世英雄,既然路过了,还是去上一柱香吧!”王文佐叹道。
“遵命!”黑齿常之道。
约莫过了片刻功夫,王文佐便看到了夏王庙,他下令让士兵们在道路两旁的空地歇息,自己带了数十名随从便朝夏王庙而去。可能是正在春日的缘故,庙前没有什么人,敲了好一会儿们才出来一个老儿开门,王文佐认出正是当初那个麻衣老汉,笑道:“老丈,你还记得我吗?”
那老汉看到王文佐身上的官袍,赶忙下拜,笑道:“恕老儿眼拙,着实想不起贵人的来历,敢问贵人是几时来的?”
“大概几个月前吧!”王文佐笑道:“今日又路过此地,想要给夏王和刘将军上一柱香,祈求保佑出征顺遂,凯旋而归!不知方便不?”
那老汉已经看到了王文佐身后那些提刀弄杖的卫士,心知来历不凡,赶忙让开路,笑道:“夏王和刘将军是英雄,看贵人打扮也是英雄,英雄惜英雄,定然会保佑贵人您的!”
“好,好!”王文佐听那老汉会说话,笑了起来:“若能如老汉您所言,回师后在下还会来一次这夏王庙,替夏王和刘将军重塑金身!”
王文佐在神像前敛衽下拜,借过老汉送过来的香,默默祝祷,然后起身将香火插入炉中,然后他身后几名部将随员也都叩拜上香。待上过香后,王文佐让亲兵取了一锭金子给那老汉,作为香火钱。老汉大喜,赶忙请王文佐到偏殿歇息,送上茶水和干果,自己站在一旁打横作陪。
王文佐随手从碟子里跳出两粒枣子,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笑道:“这枣子倒是挺甜的!”
“回禀贵人,这枣子就是庙里自产的,就在庙后!贵人若是喜欢,不如拿一袋走?”那老汉赶忙逢迎道。
“不必了!这玩意就是吃个巧劲,若是天天吃也就厌了!”王文佐拍了拍手:“老丈,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一个人?”
“对,他名叫刘七,相州口音,我上次路过这夏王庙,恰好与他相遇,两人谈的颇为投契,这次又路过此地,便想打听一下他的来历,将来有机会也好拜访一番!”
“刘七?”麻衣老汉脸色微变,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下王文佐,显然眼前这个男人是朝廷的官吏,这样的人打听刘七又是为何呢?
王文佐看老汉脸色,心知对方多半是知道刘七的来历的,又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面上,笑道:“老丈,我找刘七只是探访故友,并无恶意。你若是不知道便说不知道,我绝不会怪罪你的!”
那老丈看了看桌面上的金子,又看了看站在王文佐身后的曹文宗和黑齿常之,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小人只是听说过这个人,并不知道是不是贵人说的那个人,也和他没有什么来往!”
“无妨,你只管说你的,只要不用谎话骗我就行!”
“那怎么敢,那怎么敢!”老汉脸色大变,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来,他思忖了片刻才小心说道。原来这刘七本是相州人氏,祖上本是个殷实人家,但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因为性情懒散,不喜整治家业,到了刘七这一辈就已经败落下来了,待到刘七之父去世时,只剩下六七十亩薄田和几间草房,却有三个兄弟,分下来每家都成穷人了。
刘七在三兄弟中年级最小,先父去世时才十六七岁,他却说自己不要房子田产,只要家中那匹老牛。两个兄长见状大喜,便把那老牛给了他,两人去瓜分田产房屋不提。却不想半月之后,那刘七又回村中,骑得不是那头老牛,而是一匹上等骏马,身上更是服锦缎,挎横刀,身后更是跟着五六个伴当,一副富贵人家打扮,在村头置办酒席,宴请乡邻父老。
“老丈且慢!”王文佐打断了老人的讲述:“你说他骑着一头老牛出村,半个月后就骑着骏马,穿着锦衣,带着五六个伴当回来?还有钱财举办酒宴请别人吃饭?”
“不错!”
“这倒是奇怪了!”王文佐笑道:“也罢,老丈你继续讲,那刘七接下来如何了?”
“遵命!于是刘七在乡里渐渐便有了名望,若是村民有了纠纷冲突,多半便请他来评判。他这人有一般好,处事公平,便是孤儿寡母在他这里也不会受到欺负,旁人送钱给他,他也不收,于是时间久了,他的名望渐长,身边跟随的少年人数也越来越多,平日里出入,身边都有十几个剽悍少年跟随,威风的紧!”
“哦,那他家在哪里?我想登门拜访!”
“便在相州附郭的一个村子,您到那边细问便是,不难问道。不过他一年到头就没几天在家中,您要去找到多半扑了个空!”
王文佐点了点头,拿起金锭递给那老汉,笑道:“劳烦老丈了,这金子聊表谢意,还请收下!”
那老汉收下金锭,心中也松了口气,笑道:“贵人请在这里慢慢用茶,小人外头还有点事情,若有需要的,叫上一声便是!”
王文佐点了点头,待那老汉出去了:“曹师范,你觉得这刘七是个什么样人?”
“应该是个乡里豪杰!”曹文宗回答的很果断:“他当初骑着老牛出村,多半是杀牛招待平日里交好的少年,然后带着他们去做了什么违法的勾当,比如掘墓、抢劫之类的!”
王文佐点了点头,曹文宗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当然,曹文宗比自己更熟悉唐朝的乡里社会,自然对于像刘七这种有勇气、智谋;但又出身中下层人的行径更加熟悉,做出的判断也更加准确。
“那曹师范你觉得像刘七这样的人,敢不敢做出谋逆这样的大事呢?”
“谋逆?”曹文宗皱起了眉头,他思忖了片刻后答道:“明公,像刘七这样的人胆大包天,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但一般来说他不会去做!”
“哦,那是为何?”
“像他这样的人,自小便是刀锋里打滚的,脑子都清醒的很。他这等出身鄙贱之人,若是掺和进这等事情,事败是灭族之祸,事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除非……”“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给了他非常可信的承诺!或者预先给了他很大的好处,使他利令智昏!”
“利令智昏?这个词用得好!”王文佐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曹师范你和我想的差不多,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小人如何敢和明公共称英雄!”曹文宗赶忙低下头来。
“也罢,反正咱们都只是路过,弄个大概也就够了,没必要深究!”王文佐将茶水饮尽:“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百济,泗沘城,熊津都督府。
“这是何文凯!”杜爽低声道:“另外那个是陈开!”他用脚把尸体翻转过来,死尸面色惨白,黑洞洞的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阴霾不散的天空,脖子上深深的勒痕夺走了他的生命:“就是他们煽动兵变,然后被吊死的!都是贺拔雍手下的人!”
都是大唐的人,刘仁愿有些木然的想到,他回忆起白江口之战后的那些日子,人人欢欣鼓舞,脸上都是笑容,眼睛闪着光。士兵和军官们都盘算着自己有多少战利品,回乡后可以给家里添头牛,给媳妇添一身新衣服,给孩子添几个玩具。短短几个月后,一切都改变了,已经在百济呆了三年,而更替他们的新军还遥遥无期,甚至连军粮都变得不足起来,三年的苦战把百济打成了一片白地,而新罗人也拒绝再给唐军粮食——理由非常充分,百济的仗已经打完了,新罗还要帮唐军和高句丽人打仗呢。戍守的唐军甚至还得自己开垦荒地,播种、犁田,为自己的肚皮和回程的旅资流汗,在这种情况下,再谈什么士气、纪律,就完全是荒谬了。
“都督,依照军法应该把这两个家伙的脑袋砍下来,然后在东门悬首示众,至于贺拔雍,他治军不严,也要严加处罚!”
“算了吧!”刘仁愿突然对杜爽的喋喋不休感到无比的厌倦,就好像院外树上的老乌鸦,总是发出那些不祥的叫声。
“什么?”杜爽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疑惑的问道。
“我说算了!”刘仁愿道:“把尸体火化了,骨灰交给他们两人的袍泽,让他们带回家去。至于贺拔雍……”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这样吧?申叱两句,让他小心些就是了!”
“都督,这可是军法!”杜爽的声音下意识的抬高了几度:“无法何以治军?”
“军法?哪条军法让士兵们在百济打了三年多还没有更替?”刘仁愿反问道:“他们还有父母妻儿、田园庐舍、祖宗坟墓!他们回去后说不定什么都没有了!军法能管得了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