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是这么回事,你还记得当初平定扶余丰璋之乱后,我曾经想要立一座记功碑,将我等之功绩勒石为记,永垂后世。可惜我一直拖拖拉拉的,到现在还就建了个塔基,石碑还没有动工,朝廷召我回去,只有托付三郎了!”
“这个好说!”王文佐闻言笑道:“刘公请放心,我一定把这座石碑建的漂漂亮亮,让后世永不忘刘公的功绩!”
见王文佐答应的如此痛快,刘仁愿心头大畅:“现在想来,朝廷此番以你代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我总是要回去的,总比到时派一个不晓得边事的人来替我要强。百济眼下的形势看起来虽然平靖,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有你替我,我回去也安心!”说到这里,刘仁愿眼角已经微微湿润。
王文佐见状,也猜出了几分刘仁愿的心思,历史上刘仁愿所建立的那座记功碑历经千余年时光的洗刷幸运的保留了下来,这座石碑位于今天朝鲜忠原南道扶馀县,成为了印证唐军将士在朝鲜半岛辉煌武功的铁证。但他所建立的功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仅仅在公元670年,新罗人就从唐人手中夺取了百济故地,很可能当时刘仁愿还在人世,亲眼目睹着自己毕生最大的成就就如此化为泡影,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
若想真正了解新罗人的胜利,就必须把目光投向一个更广袤的范围。公元668年9月,唐军攻陷平壤,高句丽作为一个国家不复存在,这也宣布了唐——新罗联盟的告一段落。唐军在胜利之后,将高句丽贵族和数十万百姓强自迁入内地,分散安置。而这立刻激起了激烈的反抗,而新罗人则一面夺取百济故地,一面派兵支持高句丽余党的反抗,企图将唐军从朝鲜半岛排挤出去。而与此同时,西北的吐蕃入残羁縻十八州,率于阗取龟兹拔换城,于是安西四镇并废,唐不得不在朝鲜半岛采取守势,而不久之后的大非川之败更是打破了大唐帝国不可战胜的神话,这也为后来唐与新罗的多年博弈奠定了基础——经过多年的冲突后,双方以大同江为疆界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唐得以保留辽东和朝鲜半岛北部,而新罗占据朝鲜半岛的大部分地区。
王文佐当然不可能知道历史上发生的一切细节,但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如果唐军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外来的征服者,那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就只可能是新罗人。唐人可以把百济和高句丽的王族、贵族、勇士、官吏、工匠、城市近郊的农民们迁徙走,但不可能把居住在边远山村的农民、猎户、牧民们迁走,更不要说迁徙之后会出现大片的真空地带,而靺鞨人、契丹人自然会填补这些空隙,成为新的居民,这些外来者比原先的高句丽人更加野蛮、彪悍、怀有敌意。而新罗人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们的领土三面都是大海,只有一个方向和唐人接壤。
所以胜负的关键并不仅仅在战场上,而在于唐人是否能在征服之后迅速的“本地化”……不是将百济和高句丽国家机器打碎,然后将其人员一股脑儿迁回国内,只留下一片白地,而是将其纳入唐帝国的国家机器之中,用本地的力量统治本地。这才是唯一可能成功的道路,否则不管唐帝国有多么强大也不可能克服地理距离带来的劣势,你也许能赢一两次,但最终还是会输。
所以从一开始,王文佐就一直谨慎、甚至可以说吝啬的使用军事手段——他更喜欢用百济人对付百济人、用新罗人对付新罗人、用倭人对付倭人,因为这不但可以避免唐军的消耗,更可以避免被人认为是一个征服者,而被视为一个公正的调停者,这也是唐帝国在东北亚真正应该扮演的角色。单纯的军事征服即消耗巨大又后患无穷,周边民族在和唐人的交战中会学习唐军的武器装备、战略战术、军事制度,政治制度,变得越来越强大,最后甚至帝国本身也会被战争毁灭,忘战必危,好战必亡,这个道理王文佐还是明白的。
“三郎,三郎……”“哦!”王文佐微微一愣,才发现自己方才已经陷入沉思太久了,刘仁愿正好奇的看着自己,赶忙笑道:“刘公有什么事?我方才走神了!还请见谅!”
“无妨,我方才是在说杜长史的事情!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太讨人喜欢,但办事情还是很稳重的……”“刘公请放心,只要杜长史愿意留任,我自然不会动他的官位!”
“好,好!”刘仁愿见王文佐答应的这么爽快,心中一喜:“那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刘公请放心!有我王文佐一日,大唐的旗帜就始终飘扬在百济之地上!”
“这是您要的货物清单!”曹僧奴从袖中取出一本书册,双手呈上,桑丘接过书册,转送到王文佐手中。
“坐下说话吧!”王文佐接过书册,一边翻看一边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曹僧奴小心坐下,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明公,小人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啰嗦!”王文佐头也不抬,笑道:“都是老相识了还这个样子,说吧!”
“明公所要的货物中,多半都是些笔、墨、砚台、白瓷、青瓷、书本、字画、药物、佛经、蹴鞠、投壶、香炉,虽然都是些好东西,可百济已经打了三年的仗,民穷财尽,恐怕一时间也不识其中的妙处呀!”
“你说的没错,的确百济人现在还顾不上这些!”王文佐翻完了清单,将其丢到一边:“不过这些货物不是给他们准备的。”
“不是给他们准备的?那是给谁?”曹僧奴有些糊涂了。
“给倭人准备的,我准备出使倭国,同时和倭人进行贸易,这些东西就是卖给倭人贵族的!”王文佐笑道:“不过我事先说清楚,这些货物有三分之二是我的,而且我不给一文钱的货款,由你承担!”
“和倭人进行贸易?好,好!”曹僧奴只听到这几个字,耳朵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全然没有听到王文佐后面说的堪称强盗的条件,当然即便他听到了也不会在意。直到近代为止,长途贸易的利润率都是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算的,一个钧窑黑瓷酒瓶在河南洛阳也就值个几十几百文,就算送到宫里的上品撑死也就两三贯,而如果能送到倭国可以轻轻松松换到几百斤硫磺,这个利润率在当时的远洋贸易中可以说稀松平常。毕竟对于倭国的那些部落大人来说,硫磺只需要说句话,自然就有部民奴隶去火山坡去挖,成本等于零;而厚重高雅的钧瓷酒瓶来自万里之外的大唐,吊打当时日本的本土陶器,拿来无论是自己玩赏、馈赠朋友、炫耀实力还是传给子孙后代当传家宝都很好,这个价钱怎么看都不贵。
但远洋贸易这么好赚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船只、航线、风浪这些不必说了,最要紧的是古代绝大部分国家对于外来的商人都是充满敌意和戒备的,有时候甚至拒绝和外来商人进行贸易。而王文佐这次去倭国就把以上的所有问题都搞定了,他白拿三分之二还真不算多。
“既然你觉得可以,那就先把货物搬运到仓库,待到我的船准备好再装船,你到时候也跟着我去一趟倭国!”
“小、小人明白!”曹僧奴的声音轻微的颤抖,一条新开辟的商路代表什么,他实在是太清楚了,如果成功的话,他很可能能超越自己的叔父,成为一个粟特人中有数的大富豪。
“那你先去准备吧!”看到曹僧奴的态度,王文佐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即将进行的远航,他做了好几手准备。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琦玉皇女”到底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王文佐也不认为在中大兄皇子的主场自己能够占太大的便宜。但即便不能解决中大兄皇子,贸易却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他需要足够的金钱来喂饱士兵、修建港口、建造船只,讨好长安的贵人们。是的,他现在的钱袋已经颇为饱满,但比起未来的花费,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新罗、金城。
“你射杀了金惠成,然后安全的逃了出来?”男人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小蛮,这个女人真是个麻烦,他原本以为这次自己永远甩脱了麻烦,却没想到她又回来了,难道真的和那些家伙说的那样,神灵还在眷顾圣骨家族,否则怎么解释她从这场必死之局中活着回来呢?
“是的!你可以去查证一下!”小蛮答道:“我当时应该射中了他的大腿,箭矢上有毒,而且听说当时血流了很多,以他的年纪,应该活不了几天了。”
“我会派人去查证的!”男人点了点头,金惠成这样的重要人物的生死是很容易查证的,他强装出一副满意的笑容:“你做的很好,一路上辛苦了吧?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先不急休息!”小蛮上前一步,她与男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足以用匕首刺中的地步,男人变得警惕起来,他的右手伸入袖中:“有什么事吗?”
“你看,我已经证明了自己!”小蛮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你可以履行承诺,让我见其他几个圣骨了吧?”
第383章 三方
“这当然可以!”男人小心的避开少女的眼睛,避免与其对视,用眼角的余光查看四周,寻找退路:“不过今天有些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夜已深,男子却没有入睡,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墙壁,竭力听清隔壁的声响,当确认没有动静之后突然翻身坐起,小心的推门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回来。他长长的出了口气,低声自语:“这女人真是多事,侥幸没死就别再回来呀!搞得我还要想办法料理手尾,睡都睡不安生!”
“郎君果然没猜错,你们让我去刺杀金惠成就是想借刀杀人!”
黑暗中传出女人的声音,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毫毛都要竖起来了,他下意识的按住腰间的刀柄,喝道:“谁?”
“怎么了?几个时辰不见,便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随着两下轻轻的敲击声,床旁的油灯被点着了,一点微弱的黄光泛起,映照出小蛮的身影,光将她的面部以鼻梁为中轴线一分为二,一明一暗,一阴一阳,看上去份外可怖。
“是你!”那男子强笑道:“我怎么会听不出?怎么了,为何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里来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嘛!”
“自然是心中有事,睡不着呀!”小蛮微微一笑:“顺便问一句,您方才说的“女人多事”、“料理手尾”,到底说的是谁?该不是小女子吧?”
“哪里,哪里!”男子笑道:“是你听错了,我哪有说什么“女人多事”、“料理手尾”,只是抱怨厕所又脏又臭,方才我去上厕所了,所以才抱怨了几句!哈哈,哈哈!”
“你刚才是上厕所?”
男子正要称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他在撒谎!”他心中一惊,正要拔刀,便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人抓住,反手一扭,手腕便被卸了关节,刚想惨叫,嘴巴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然后被推倒在地,被一阵乱拳打的昏死过去。
几分钟后,男子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粗暴的往椅子上一推,浑身上下剧痛难忍,但他只能强忍。
“小乙哥,你先让他看看!”小蛮道。
“是!”伍小乙挥了挥手,从外间进来数人,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个或者两个首级,一一摆放在男人面前,昏黄的灯光照在这些首级的面上,男人能够从这一张张熟悉的脸上看到惊恐、绝望、茫然,而就在刚刚,他还和这几个人商议过事情,显然却已经阴阳相隔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男人打了个寒颤,小蛮的问话在他的耳中变成了“若是不说就去死吧!”心中原本对这个女人的轻视荡然无存,赶忙喊道:“我有话说,有话说!”
“很好,你说吧!”
“我方才去见这几个人,是为了让他们明天来杀您!”
“杀我?为什么?”
“因为上头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您能活着回来!”
“什么意思?”小蛮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不希望我活着回来,难道因为我是圣骨?”
“不光是因为这个原因!”男人点了点头:“上头觉得您太不好控制了!”
那男人见小蛮没有发火,便小心的解释起来,原来新罗早期的圣骨三大家族金、朴、昔为了能垄断王权,便采取了三族内部通婚的策略,若是与其他姓氏联姻生出的后代,就不再是圣骨,自动失去继承王权的资格。于是这三族中就出现大量的近亲联姻,自然生出的后代中出现了大批的畸形、弱智,这也是后来连续出现女主为王的原因。这个组织里控制的几个圣骨便是如此,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缺陷,而组织内的各派便各自拥护一个,相互内斗。小蛮的突然出现,背后又没有有实力的支持者,于是各派就达成了让她去死的默契。
“你们还真是……”小蛮说到这里,泪水已经盈眶而出:“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圣骨是什么?供你们操纵的玩物吗?”
男子低下头,不敢说话,一旁的伍小乙抓住小蛮的手臂,低声道:“师妹,你无需担心,最多我们现在回百济,将这里的事情都禀告师傅和王司马,由他们定夺!”
“不,我不回去!”小蛮摇了摇头:“这些家伙比金春秋和金庾信还要可恨,我一定要给他们一点好看!”
“那也行!”伍小乙冷笑道:“反正我在王司马手下呆的也有些腻味了,就多拿几个新罗人的脑袋解解乏吧!”
周留城港口。
甲板上臭气熏天。
这玩意就是个粪坑!这是崔弘度刚刚登上甲板的想法,他一开始以为是鱼腥味,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是,这玩意比鱼腥味可臭多了,早已压过了不远处鱼市里的臭鱼烂虾味道。
“把这些玩意全部拆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王文佐指着甲板上的杂物对工匠们喊道。
“府君!”崔弘度竭力压制住呕吐的欲望:“这船这么臭,难道我们就坐这条船去倭国?”
“是有点臭,没办法,上一趟这条船好像是运牲口的,自然味道不是太好,不过不要紧,出发前肯定会重新整修清洗一遍的!”
“好吧!”崔弘度摇了摇头:“那另外两条船上的拍杆为何要拆掉?那玩意用来对付围攻的小船还是很好用的!”
“我是去倭国宣旨的大唐天使,不是去征讨的王师!”王文佐摆了摆手:“拍杆会让船只的重心变得太高,海上遇到太大的风浪就会翻船,也会白白浪费载重!”
“那怎么行!倭人可信赖不得,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
“对于一条船来说,速度就是最好的防御!”王文佐笑道:“我们这趟可是去倭人的国都,如果倭人真的要动手,就算这条船上有一百根拍杆又有什么用?白江口的胜利才是我们最有力的武器!”
“好吧!”这一次,崔弘度被说服了,他看了看四周正在忙碌的工匠,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三年前自己在前往百济船上的第一个夜晚哭得一塌糊涂,因为自己觉得百济是大海的另一边,是世界的尽头,自己会死在那儿,永远也不可能回来。而三年后的今天自己却要远航前往一个更加遥远的国度,那儿距离百济比百济距离大唐还要遥远,而自己却在准备远航,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来自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
检查过修补过的船舱,王文佐突然觉得有点异样,旋即他便发现崔弘度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了,这可是件稀奇事,尽管崔弘度是直航倭人国都这个计划的提出者,但他也是最激烈的反对者,在这段时间里,他不断的寻找理由劝说王文佐打消亲自前往倭国国都的计划,不过对于崔弘度自己来说倒是一点也不矛盾——在他看来自己才是出使的最佳人选,即便他因此殒命,沈法僧、贺拔雍、元骜烈他们几个都不难替代自己。而王文佐如果有个闪失,那就一切都完了,没人能替代他。但王文佐的态度一直很坚决——只有他自己才是唯一适合的人选。
“怎么了,不说话了?”王文佐笑道:“你不是一直反对我亲自出使的吗?”
“是的,其实我现在也还是这么想的!”崔弘度笑道:“但方才我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哦?为何这么说?”
“也许我低估了倭人在你心里的分量!”崔弘度笑道:“就和当初我们都低估了百济在你心里的分量一样!你还记得吗?那次你和我们一起去鹿尾泽打猎那次,大家都做梦都想着尽早回家,可是你却说百济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我们能在这里得到很多东西,当时大家都觉得你疯了,现在看来你才是对的,我们都发了财,过上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王文佐笑了起来,他走到船舷边,远眺着远处的江面,风掀起他额前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突然道:“弘度,如果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也能够当一个富家翁,娶个漂亮老婆,七八个小妾,生一堆大胖小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是等到我们老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死期将近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年轻时候没有冒险迈出那一步呢?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肯定会后悔的!”
崔弘度被王文佐的话语感染,沉声道:“我也会的!”
“那就好!”王文佐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朋友:“弘度,你还记得当初我的承诺吗?”
“承诺?什么承诺?”
“就是让你们个个年入十万贯!”
“哦哦哦!”崔弘度笑道:“这件事情呀!怎么了?三郎想要反悔?”
“自然不是!”王文佐笑道:“我是说既然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倭国,那就是特殊的一个,你可以拿双倍!”
“双倍?二十万贯?”崔弘度笑了起来,他被王文佐乐观的态度感染了,笑道:“好,那我可记住了,少了一文钱我也要找你算账!”
大和国,飞鸟京,川原宫。
“大海人还真会挑时间!”中大兄皇子笑了笑,那个跪伏在地的奴仆无疑以为这么晚叫醒自己会惹来一顿皮鞭:“带他去书房,告诉他,我马上过去!”
从窗外的天色判断,现在已经至少是初更时分了,莫非大海人这个时候来我就会迷迷糊糊,反应迟钝,他就能从中取利吗?葛城心中暗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弟弟你可就要大失所望了!中大兄皇子每天都要把工作持续到深夜,一直干到二更天——在摇曳的灯光下,仔细审查中臣镰足送来的各色报告和账簿,直到眼睛发疼,字迹模糊为止。
中大兄皇子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马上去见大海人皇子,而是用床边脸盆里的温水湿了湿脸,不紧不慢地上了个厕所,夜间的空气让他裸露的皮肤有些凉。大海人还年轻,就让他稍微再等一会儿,焦虑总会让人犯错。中大兄皇子清空肠子,套上一件睡袍,并用手指将自己的头发揉乱,好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刚刚醒来。
大海人皇子正在房间的书架前来回踱步,他穿着一件细麻圆领宽袍,腰间挂着一柄短剑,剑鞘和剑柄分别镶嵌着琥珀和宝石。
“大海人,你可是稀客呀!”中大兄皇子张开双臂:“这么晚来有何贵干?”
“当然是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大海人皇子道:“有人要谋逆!”
“谋逆?”中大兄皇子示意大海人坐下:“在眼下这个时候?那还真不是个好选择!”他摇了摇头:“谁要谋逆?”
“主谋是琦玉皇女,参与者有很多!”大海人皇子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兄长您看这是名单!”
中大兄皇子漫不经心的扫过名单,将其放到一旁,用一本《左传》压住:“这上面的名字可不少呀!那我怎么能确认这份名单的真实性呢?”
“兄长您可以审问!”大海人皇子笑道:“琦玉皇女她因为有间的缘故,一直都仇恨您!而这些人中大部分也都因为您的律法而利益受损,所以他们都想您死!”
“他们仇恨我倒是不奇怪!”中大兄皇子笑道:“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没几个不被人恨的,可是你怎么得到这份名单的呢?”
“他们拉拢我!琦玉皇女想要利用我来打击您!”大海人皇子道:“她答应和我联姻,推举我登上皇位,而她当我的皇后!只要我能站在她一边!”
“琦玉她还真是用心良苦呀!”中大兄皇子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墙边,随手取下悬挂在墙上的宝刀,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呢?这样明显对你是最有利的!”
“琦玉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如果我答应她,在兄长你被打倒之后,她就会把刀子对准我的!”大海人皇子回答的很迅速,显然他早就预料到中大兄皇子会这么问:“不管怎么说,我和兄长您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如果您失败了,那我也很难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