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刘仁轨惬意的吸了一口气,叹道:“想不到在异国他乡,也能品到陆九亲手制的茶汤,当真是不虚此行呀!”
“请!”坐在刘仁轨对面的耆年文士指了指刘仁轨面前的茶汤:“我也是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正则兄你,洛阳一别,算来有十二年了吧?”
“是呀!那是你我还是体力克壮志方刚,如今却都已经两鬓斑白,衰朽不堪了!”刘仁轨喝了口茶汤:“岁月催人老呀!”
“是吗?”陆九笑了起来:“照我看正则兄两鬓斑白不假,壮心却是不逊于少年,否则又怎么会在耳顺之年来这海东之地呢?”
被老友揭穿了底,刘仁轨也不着恼,他放下茶碗,笑道:“还是瞒不过你。不错,我此番来的确是想有一番作为的。陆九,王文度死后,这边的形势如何?金春秋(新罗王,亲唐派)为何不依照盟约出兵进击,救援泗沘城?”
“正则兄你有所不知,金春秋确实有出兵,但他是先攻百济南部的尔礼城,待将其周围二十余城皆取下后,才转兵去救泗沘城,但途中遭遇百济鬼室福信,激战之后死伤千余人便退兵了!”
“还有为何先攻尔扎城再去救泗沘?”刘仁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金春秋这厮难道忘记了当初是谁三番五次哀求大唐出兵征讨百济的?我大唐与百济本来可是无冤无仇的!”
“那尔扎城周围本是新罗故地,百济人十余年前攻取后在当地筑城坚守,灭百济后天子将其划给新罗。对于金春秋来说,自然是先去收复故地再来救泗沘。”
“也罢,那为何死伤千余人就退兵了!”
“这倒也不能怪他,金春秋眼下重病在身,已经卧床不起好些时日了,现在新罗国中大权掌握在金庾信手中,此人才兼文武,又是金春秋的姻亲,在国中名望极高。他以国主有恙,国中不稳为由不肯出兵,谁也没有办法!”
“笑话,国主有恙就不打仗了?”刘仁轨冷笑了一声:“那要是百济兵来了,那金春秋也能说自己生病让其退兵吗?分明是推托之辞!陆九,你明日替我安排,我要面见那金春秋,借兵征讨百济!”
作为上国的使臣,刘仁轨面见新罗国主的请求很快得到了应允,并派来由“花郎”(新罗古代青年贵族团体,锻炼武艺,灌输封建道义,同时还会学习乐器、绘画、诗歌等)组成的卫队迎接。
“上国天使请!”向刘仁轨躬身行礼的是个漂亮的青年,皮肤白皙,身材匀称,浓密的黑发上是一顶束发金冠,代表着他的高贵身份。
“有劳了!”在来人面前,虽然刘仁轨以上国使者自居,但也不敢太过倨傲,毕竟请他上车的不是别人,却是金法敏——新罗国太子。虽然金春秋有好几个儿子,有一个还在大唐,但每个人都知道金法敏才是真正的继承人——他的妻子是金庾信的女儿。刘仁轨在长安时也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声,“姿表英特,聪明多智略”,曾经出使过大唐,高宗皇帝还授予过官职,如今看来,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新罗王派他来亲自迎接,从情理礼节上已经无可挑剔。
“家父听说天使前来,本欲亲自前来迎接,只是重病在身!所以由外臣代为迎接,还请天使海涵!”金法敏并没有与刘仁轨同登一车,而是乘马持鞭并行,仿佛护卫一般。
“殿下言重了!”刘仁轨的目光扫过随行的护卫,所有人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英俊、矫健、骁勇,这些应该就是新罗的“花郎”了吧,他想了想,随口问道:“殿下,这些便是贵国的花郎了吧?”
“正是!”
“好,好,果然都是矫健英俊的好男儿,在我大唐也不多!”刘仁轨赞了句,突然话锋一转:“可惜呀,这等好男儿不在沙场杀贼,却用来给老夫为锦障,不免有些可惜了!”
“天使谬赞了!”金法敏是何等机敏之人,如何听不出刘仁轨话中有话,却只装作没有听出来:“海东小国,如何及得上上国虎贲!”
“殿下这话可就差了!”刘仁轨笑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忠良勇健之士又岂只生在中土?殿下,老夫记得令弟便在我大唐为天子宿卫,只是姓名却一时想不起了,是叫?”刘仁轨轻敲脑门,一副临时想不起来的样子。
“舍弟汉名叫金仁问、字仁寿!”金法敏虽明知刘仁轨是在做戏,但也只得装作不知。
“对,对,就是仁寿大将军,瞧我这记性!”刘仁轨翘起了大拇指:“令弟当真是文武双全,不但弓马娴熟,而且涉猎百学,还善隶书。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公贵戚无不引以为至交,即便是圣人、天后也时常谈起,以为令弟乃当世少有之俊才。上次圣人行幸万年宫,随扈48名重臣之中唯有令弟一人非我大唐人氏,实在是圣眷非浅呀!”
第41章 兄弟
金法敏虽然明知道刘仁轨这番话用意颇深,但心中还是不由得生出一股异样来。原来金法敏之父金春秋乃是新罗不世出的英才,他本为王室旁枝,依照当时新罗的骨品制,只是“真骨”(即第二等级),并无权继承王位。但此人不但才略出众,而且心胸宽广,格局极大,在花郎徒时便与金庾信等人结好,其后又屡立功勋,乘着新罗王室内乱,逐渐控制了朝政。
当时朝鲜半岛处于三国纷争的局面,新罗在控制了汉江流域后,高句丽与百济已经不再接壤,于是无形之中新罗就成为了百济与高句丽共同的敌人,加上新罗曾经吞并日本大和王朝在朝鲜半岛的据点任那。于是百济便逐渐与高句丽与大和交好,形成了一个以百济国为核心的反新罗包围网,新罗隐然有亡国灭种之忧。
因此金春秋便于公元648年携子金仁问出使大唐,以百济阻挡新罗朝贡大唐为借口,恳请大唐出兵征讨百济,次年金春秋回国时,留下金仁问为天子宿卫(即人质),回国后全面推行唐制,在外交上全面倒向大唐,数年后新罗真德女王去世,具有王位继承权的“圣骨”已经无人,金春秋也顺理成章的登基为王。
而这些年金仁问往返于新罗与大唐之间,最终促成了公元660年唐出动十万大军渡海伐百济,一举消灭了百济这个百年宿敌,从根本上瓦解了反新罗包围网。对于新罗国上下,第一大功臣是制定联唐灭百济这一宏伟战略的金春秋,功劳第二的便是这一战略的具体执行者金仁问。如今金春秋久病卧床不起,大位距离金法敏只有一步之遥,突然听到唐人使臣拼命夸奖自己那个功勋卓著,文武双全的弟弟,金法敏心中的滋味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之。他思忖了片刻,挤出了一句话来:“天恩深重,舍弟杀身难报!”
“呵呵呵!”刘仁轨笑了起来:“也不瞒殿下,在下此番来是给令弟打前站的,临行前天子曾下口诏,若是明年还不能平定百济乱贼,便以令弟为神丘道行军大总管,统领大唐、新罗二国之兵,镇抚海东之事!”
听到刘仁轨这番话,金法敏脸色大变,也难怪他如此惊骇,原来上次唐军渡海灭百济,担任神丘道行军大总管的便是苏定方,而副总管便是金仁问。当初出兵前金庾信就曾叮嘱过自己:金仁问虽然是骨肉兄弟,但在唐国已经十余年,心意难测。要提防唐军灭百济之后,立金仁问为傀儡,反手把新罗也给灭了来个假道伐虢,一石二鸟。果然唐军灭百济后,便与新罗军起了冲突,若非随后百济形势不稳,苏定方又急着回国指挥对高句丽的战事,只怕两边就打起来了。
金法敏外表恭顺,内实戒备,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而如果刘仁轨所言属实,那他虽为兄长,继承顺位在金仁问之前,但金春秋继位本来凭的就不是血统礼法,而是结好大唐改革内政的功绩,而若论功绩,金法敏拍马都追不上金仁问,弟弟又有大唐这样的强力外援。这般看来,即便有金庾信这种大佬支持,这场兄弟之争最后的胜利者也多半是金仁问。
“天使所有不知,在下虽在海东,但对上国的一番拳拳之心,却也不亚于舍弟!”
“那殿下的意思是?”
“天使请放心,我一定会全力在父王、大将军面前劝说,促成出兵平百济之乱之事的!”金法敏拍着自己胸脯,沉声道。
“那就有劳殿下了!”刘仁轨笑道。
新罗京城金城(今韩国庆尚北道庆州市)。
“父王现在如何,我要立刻见他!”金法敏将缰绳和马鞭交给侍卫,向王宫总管问道。
“陛下刚刚吃了药,正在休息!”总管恭谨的低下头:“大将军吩咐,您一回来就让我带您去他那儿!”
“好!”金法敏在总管的引领下登上阶梯,穿过庭院,四边都是坚固的花岗岩墙壁,上面是华丽繁复的壁画,那是描绘新罗历代“花郎”们的英勇事迹的,在内门的右侧工匠们正在描绘的正是金仁问正率领军队踏入泗沘城门的画像,这让金法敏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大将军就在上面!”总管在螺旋楼梯前停下脚步。上面便是王宫最高的一层,在那儿的阳台上金春秋可以将自己的王宫、京城乃至城外山顶历代新罗国王的陵墓尽收眼底,这也是金春秋最喜欢的地方。当他生病之后,就将自己的床搬到了上面,每当天气好的时候,他就会让侍从把自己的床搬到阳台上,晒晒太阳,观看风景。
“岳父!”金法敏向书桌后的老人躬身道。
“你回来了!”金庾信从书桌后站起身来,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迎了上来,年轻的时候他高大魁梧,现在虽然已是暮年,但腰杆依旧停的笔直,就像门旁兵器架上的长枪。
“怎么样?唐国的使臣好打交道?”金庾信与自己的女婿拥抱了一下,松开手问道:“这次又勒索什么贿赂了?”
“没有!”金法敏摇了摇头:“不过更麻烦,他催促我们出兵征讨百济,救援泗沘城中的唐军!如果我们拒绝,唐国就会派金仁问来指挥两国军队,征讨百济!”
“哈哈哈哈!”
金庾信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宏亮的笑声在走廊中回荡,几分钟后他才停了下来:“这个唐国使臣还挺会虚张声势的嘛!”
“虚张声势?您是说他在撒谎?”
“不一定是他在撒谎,也有可能是唐国天子的计谋!”金庾信笑道:“唐国天子是绝不会派金仁问这样一个异国人来指挥本国军队的!”
“可是唐国明明军中有不少番将呀?”
“那不一样!那些番将要么本国已经被唐国吞并,要么就是指挥与本国无关的战事,金仁问可不是这样?”
“那,那如果父王驾崩之后,唐国天子会不会借机立他为新罗王呢?”
听到这里,金庾信总算明白了为何素来沉稳的女婿今天为何这么沉不住气,原来是关心则乱。他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仁问在唐国天子手中的确是一件可以致我等死命的利器,不可不防!这样吧,你待会进去后,就对陛下说仁寿在外奔走十余年,功勋卓著,你于心不忍,请求让他回新罗,你去唐国做人质!”
“啊?这可以吗?”金法敏愣住了。
“当然可以!”金庾信拍了拍胸脯,笑道:“有我在你还有可什么担心的?”
房门被推开了,金春秋的床被移到了窗边,正倚在靠垫上看窗外的景色。年轻时曾经做过风月主(花郎的首领)的他身材高大,然而如今的他却似乎有些萎缩,全身的肌肉都融进了骨头里,脸颊削瘦,眼窝深陷,雪白的头发和胡子连成了一团,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转过头来,露出颤巍巍的笑容,细微的声音充满着痛苦:“你回来了?来,看看外边的景色,真美呀!”他摸索着想要握住儿子的手:“唐国的使臣怎么样……”金法敏双膝跪下,握住父亲的手,这手从前很大,很有力,而如今却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松垮垮的包裹着骨头,松软无力:“唐国使臣要我们出兵征讨百济!”
“呵呵!”金春秋笑了两声,就好像一只干瘪的箱子:“这些唐人总是这么着急,这么傲慢,就好像当初的隋人一样,看来他们没有从前人的失败中学到什么,上天会把灾祸降在他们头上的,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他不久前我们已经出兵了,但打了败仗,您也生病了,高句丽人和倭人的活动也很频繁,所以暂时我方无力出兵。”
“很好,你回答的很好!”
“但是唐国使臣说如果我国不肯立刻出兵,那就要让二弟来指挥唐国和我国的兵马,进攻百济!”
“什么?”
金法敏立刻感觉到父亲手指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手,从外表根本无法看出这样一个枯瘦的老人还有这样的力气。
“唐人这是利用仁问来胁迫我们!”金庾信沉声道:“毕竟他也是你的儿子,也能继承新罗的王位!”
“也是我的儿子!”金春秋喃喃自语,眼神有点飘忽。
“唐人总是这样,外示宽仁,而内怀无餍之欲!眼下他们催促我们出兵,却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可以弹压百济的叛军,二来也可以消耗新罗的实力,以备将来!”
“可毕竟我新罗上下皆已认唐国为主,如今他下令我出兵,彼顺我逆,如何应对?”
“犬畏其主,而主踏其脚则啮之!况唐国与我新罗?”金庾信说到这里,向一旁的金法敏使了个眼色,金法敏赶忙跪倒在地,大声道:“父王,二弟这十余年来奔走于唐与新罗之间,于新罗有大功。孩儿愿前往唐国,以身替二弟为质。若唐人相逼,孩儿自杀便是,决不为新罗之害!”
“法敏,你出去把几位“真骨”重臣都请来,我有话要与他们说!”
大门刚在金法敏的背后合拢,金春秋就痛苦的蜷缩起来,惨叫道:“庾信,有猫在我的肚子里,用爪子抓我,日夜不停,这些畜生的爪子可真利呀,我的肠子都被它们抓碎了!这难道就是佛经里说的现世报吗?”
“春秋,春秋,你莫要多想了!”没有第三者在场,金庾信也直呼老友的名字:“当初那些事情多半是我做的,若有报应也应该先落到我身上才是!”
“不,不!”金春秋反手抓住老友的右手:“千万不可,我死后国中必然不稳,法敏他到底还年轻,外又有倭国、百济余党、高句丽和唐人虎视眈眈,若没有你镇守,只怕祖宗留下来数百年的基业会毁于一旦。佛祖在上,若有罪孽请尽归于弟子春秋一人,不可及于旁人,弟子宁可落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心甘情愿!”
原来当初金春秋金庾信二人为了控制朝政,对许多政敌下了黑手,尤其是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圣骨”家族,即朴、昔、金三家王族的大宗都彻底断绝,是以真德女王死后,只有“真骨”资格的金春秋才能登基为王。这些事情在金春秋身强力壮的时候自然没什么,但眼下他痛苦难忍,性命危在旦夕之时,这些亏心之事,往日里读过的佛经也涌上心头。只是此人不愧为新罗不世出的英杰,哪怕已经疼的昏天黑地,内心深处那股执念还在。
此时金法敏已经带着数人进来,都是新罗国中的重臣,金春秋强忍住腹部的剧痛,在儿子的帮助下坐起身来:“诸位,寡人请你们今日来是为了做个见证。唐人派来使节,要我新罗出兵协助其弹压百济叛军,以我儿法敏领花郎徒及其随众前往!”
“遵旨!”众人齐声应道,这里金春秋是玩了个小花样,那花郎虽然是新罗青年贵族的精华,但其人数并不多,算上其随从也不过两三千人,耗用的国力不多,但唐人也无法指责新罗人不出力。
“法敏,你将我的宝剑取来!”
“是,父王!”金法敏绕过金春秋的床,将挂在墙上的那柄宝剑取下,回到父亲身旁跪下,将宝剑双手举过头顶,金春秋却不伸手去接:“谁让你给我了,把宝剑给你岳父!”
“诸位!今日我便立法敏为太子,若有人敢在我死后争夺王位的,无论是谁都是逆国叛贼!庾信!”
“臣在!”金庾信在床前跪下。
“你与寡人相交数十年,虽非一母同胞但与兄弟无异,在寡人心中一直是以兄长视之!寡人死后,诸子皆托付与你,若有悖乱叛逆者,便以那宝剑诛之!”说到这里,金春秋话语已经是森寒入骨。室内众人都已经明白金春秋这番话表面上针对的是次子金仁问,实际上却是说给自己听的,金仁问若想在父亲死后争夺王位,首要之事便是在国中争取支持者,而金春秋把宝剑给金庾信,表面上是授权给金庾信杀金仁问;实际上却是告诉在场的众人只要你们敢于掺和,就是死路一条。毕竟金庾信的手段众人都是知道的,既然连金仁问都可以杀,杀其他人更是如割草一般。
第42章 生俘
当众人离开,金春秋就好像被抽掉房梁的屋子,彻底垮了下来,他瘫软在床上,两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口中喃喃自语。金法敏侧耳细听,依稀可以听到父亲低声道:“仁寿,仁寿,爹爹对不起你呀!”
桌子上放着可乐、炸鸡翅、洒满西红柿酱的薯条,双手抓住手机一心一意的开黑,不时低下头吸一口可乐,把炸鸡翅含入口中,大口咀嚼最后吐出两根骨头。
“文佐,文佐!你又在偷偷打游戏了!”
门外传来的叫喊声让青年惊惶的丢下手机,却不小心将可乐弄倒了,撒的满桌都是。
“该死的,为什么不让我把这一局黑完再醒过来呢?”王文佐沮丧的睁开眼睛,屋内昏暗,床板死硬,暗淡的晨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又是一个苦寒天。炸鸡、可乐、沾满西红柿酱的薯条还有电子游戏都化为泡影,唯有寒冷、劳苦和战争。他打了个寒颤,决定再钻进被窝里睡个回笼觉,顺便看看是否能够把前面的梦继续做下去。
砰砰砰!
传来敲门声,王文佐猛地从被窝里坐起身来,大声喊道:“什么事?”
“主人,已经是早饭的时间了,还有,探子回来了,有军情!”是桑丘的声音。
早饭可以不吃,但军情不等人。王文佐沮丧的跳下床,拿起长袍穿上,一边问道:“早上有什么吃的?”
“胡饼,煮蛋!”桑丘听到里面的动静,推开门一边帮王文佐穿戴,一边笑道:“主人,您的运气不错,这恐怕是这个寨子最后几个鸡蛋了,生蛋的母鸡已经被拔了毛,串在铁叉上烤呢!”
“鸡吃完了?看来我们又要挪屁股了?”王文佐一边整理腰带,一边笑道,这已经是他们出兵以来占领的第五个寨子了,胜利是如此的甘美,哪怕是对菜鸡的胜利。王文佐的这支小军队里每个士兵都吃的膘肥体壮,有厚实的衣物御寒,腰包里都有或多或少的战利品,哪怕是最底层的辅兵也有一匹骡子代步。在这些战斗,或者说劫掠的过程中,那些新兵们学会了服从命令,锻炼了体魄和使用武器的技巧,最重要的是他们开始相信自己是强者,相对于敌人处于优势,这才是古今中外强大军队唯一的共性。
“哨探俘虏了一个百济人的信使!”桑丘道。
“哦?”王文佐停止整理皮带:“俘虏在哪里?”
“在后面仓库里!崔郎君让我来请您过去!”
“好,你把早餐也送过去!”
仓库。
当卫兵把俘虏带进来的时候,他的双手被麻绳捆绑着,脖子上是一根套索,套索的另一端在崔弘度手中,而这个俘虏只穿着一件及膝的短衫,四肢裸露在寒风中,王文佐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也许应该让这家伙留着他的外套,外面可是在下雪!”
“没事,这有助于他回忆!”崔弘度满不在乎的笑道,他用力扯了一下那根套索,俘虏呜咽起来,套索勒的他喘不过气,然后松开套索问道:“说,你的任务是什么?”
俘虏大张着嘴,吞入宝贵的氧气,眼睛里露出仇恨的光,王文佐摇了摇头,示意部下把套索取下来,丢一件披风过去,那俘虏赶忙将披风裹在身上,几分钟后惨白的脸色才有了几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