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佐看了过去,只见一条狭窄的芦苇划子正朝这边靠了过来,这条划子除木头框架和一根桅杆之外,几乎完全是用芦苇制成的,只见升起芦席帆,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船尾掌舵,另一个跨坐在狭窄船身和叉架的悬臂上,她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姿态优雅而又平稳,手中拿着鱼叉。芦苇划子以惊人的灵活靠近王文佐的船只,到大船只有四五米的距离时,手持鱼叉的女子跳下船,挑开盖在船舱上的草席,对船上大声叫喊起来。
船员和士兵们都涌到这边船舷来了,向划子吹口哨,挥舞手臂,这两个女人都很年轻,长得不错,棕色的皮肤,优美匀称的体型,只穿着短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对满船的男人们有着致命的诱惑。
“这两个女人这是在干什么?”王文佐笑道。
“应该是想卖橘子,还有海产!”曹文宗笑道:“您看,草席下面都是!”
“这些倭人还真会挑时候!”崔弘度笑道:“就这么路过一会儿,也不放过!”
“这里平时应该有很多船往来!”王文佐笑道:“这两个倭女容貌不俗,应该是专门用来招呼生意的!”
正如王文佐猜测的那样,随着双方的交涉,靠过来的倭人划子愈来愈多了,上面或多或少的站着倭人,有男有女,不过基本都身无长物,大声叫喊着,手中举着水果、蔬菜或者海货,要和船上的唐人做买卖,有人甚至船上还有狗和鸡。
“不要耽搁太多时间了!”王文佐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船员们已经不是刚到难波津时候的样子了,新鲜蔬菜水果对他们来说已经没那么大吸引力了,他们现在和这些倭人交易恐怕更在意的是那些光着身子的女人们,如果是平时他倒是不在意让部下们获得一点放松的机会,但作为远来的大唐使节总还是要讲点体面的,“是!”崔弘度应了一声,正准备让部下把那些倭人划子赶走,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只觉得肩膀一阵微痛,才发现自己肩膀上已经中了一箭。
“敌袭、敌袭,有贼人!”
王文佐茫然的转过身,看着崔弘度摔倒,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右肩,几乎是下一秒钟,曹文宗已经抢到他的身前,右手一伸,已经抓住一支箭矢。
“明公,你没受伤吧?”
“没有!”王文佐这才反应过来,活见鬼,这些倭人是怎么搞的,距离都城这么近的地方居然有贼人,就这样子还派兵去打百济?
“您请先进入船舱里去!”曹文宗的左手已经拿起皮盾,遮挡住王文佐,甲板上已经乱作一团,船尾传来金属的撞击声和惨叫声,该死,贼人居然已经开始爬船了。
“桑丘,你把弘度送到船舱里面去,他受伤了!”王文佐大声喊道。
“是,主人!”桑丘赶忙扶起崔弘度,王文佐高声道:“桑丘,完事后你去右舷,把那些贼人打下去,我去左舷!其他人,拿起武器,和最近的敌人打!”
王文佐的命令虽然粗糙,但高亢的嗓门至少让唐人们听到了首领的声音,无论是水手、士兵还是随员,都拿起武器,与最近的敌人厮杀起来。没有号角、没有旗帜也没有鼓声隆隆,只听见弓弦划破空气、武器刺入劈开身体,尸体落入海中、受伤垂死的短促惨叫。袭击者们浑身赤裸,深色皮肤,几乎浑身赤裸,拿着短弓、鱼叉、短刀、包铁木棍等各色各样的武器,用绳钩爬上船舷,跳上甲板,猛扑上来,鲜血四溅,尸体匍倒。
“把盾牌给我!”王文佐拔出腰刀,就要上前,曹文宗却没有交出盾牌:“明公您在这里射箭就可以了,厮杀的事情看小字辈就行了!”
“也好!”王文佐看了看左右,觉得形势也没有危急到自己动手的地步,沉声道:“这次船上有几个你的亲传弟子吧?就看看他们的本事吧?”
第393章 乱局
说话间,就看到一人冲上甲板,只见其只穿了一件两档铠,没戴头盔,手持两支短戟,如龙卷风一般冲入敌群中,左劈右砍,切菜似地掀倒对手。四周的倭人又是刀砍又是用鱼叉刺,可他双戟舞动如风,根本近不得身,不一会儿就杀了七八人,尸体围绕着他倒了一地,其余的倭人见状纷纷跳上船舷,向自家船上逃去,这人竟然也跳入倭人的划子中,又杀了数人,夺了两条划子方才做罢!
“这也是你的弟子?”王文佐问道。
“不错,是属下的三弟子,名叫李波,善使双戟!”
“快叫他上来!”王文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把倭人赶走便是了,何必这么拼命,若是掉入水中怎么办?”
“是,是!”曹文宗拿了根粗索,跳上船舷,用力一甩便将粗索甩到李波所在的那条倭船上,那李波抓住粗索,曹文宗用力一扯,便将其连人带索扯了回来,师徒二人配合默契,三下两下便上得船。
“弘度,弘度,你现在感觉如何?”王文佐看着躺在床上的崔弘度,右肩上的箭矢已经被医生取出来了,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疲倦的很。
“倒是还好!”崔弘度露出一丝苦笑:“一时大意,竟然着了贼人的道,让你见笑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我现在是大唐使节,又不是上战场,谁会全神戒备?再说方才你我站在一起,贼人不是射你便是射我,所以你这一箭是替我挨的!”王文佐拍了拍崔弘度的手背:“你小心安养便是,方才我问过医生了,贼人的弓软,方才那一箭入肉不深,只是流了点血,筋骨无碍!”
听了王文佐的安慰,崔弘度的脸色好看了点:“三郎,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有些蹊跷,这里距离倭人国都也就两三日水路,河上船舶往来甚多,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水贼来?还敢围攻我们这样的大船,其中恐怕有蹊跷!”
“有没有蹊跷这都是倭人操心的事情了!”王文佐冷笑道:“我已经下令调转船头回难波津了!”
“回难波津?”
“对,我已经传信给倭人,给他十日时间追查,一定要给我一个交待,不对,给大唐一个交待,若是十日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回复,我立刻调转船头回百济!”
飞鸟京,川原宫。
“什么?唐人的使节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了?”中大兄皇子从几案后面站起身来,他的脸和窗外的天色一样多云沉重:“出了什么事情?”
“唐人使节船途中遭遇水贼的袭击,副使肩膀中了一箭,还好没有大碍!”中臣镰足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沉稳:“唐人使节说给我们十天时间追查幕后主使者,如果十天没有结果,他就回百济去,把这次的事情上奏天子!”
“万万不可!”中大兄皇子从几案后走了出来,快速的在屋内踱步:“绝对不能让唐人使节回去,来人,立刻准备一份礼物,我亲自去难波津看望唐人副使,你抓紧追查,十天内一定要拿出一个结果来!”
“遵命!”中臣镰足对中大兄皇子的激烈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唐人使节发出去的其实就是最后通牒:如果不能交出幕后主使者,那这次袭击就被理解为一次军事挑衅,那外交谈判也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取而代之的多半是军事行动了。
“且慢!”中大兄皇子叫住了中臣镰足:“中臣卿,你觉得这次袭击会不会是唐人演的一出戏?”
“可能性不大!如果是演戏的话,谁陪唐人演的呢?说白了,无论是大海人还是琦玉,甚至其他国内豪族,与唐人撕破脸打仗都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呀!”
中大兄皇子点了点头,正如中臣镰足所说的,大海人、琦玉以及其他倭国豪族,他们与中大兄皇子明争暗斗的目的要么是为了争取皇位,要么是为了争取自身的利益,而与唐这样的庞然大物长期军事对峙甚至直接爆发战争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任何好处,借唐人之力消除异己他们可能会做,但袭击唐人使节打全面战争就不太可能了。
“既然不会是唐人演戏,那就应该是一场意外了?”中大兄皇子叹道:“怎么会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等事情来!”
“其实细想倒也不奇怪!”中臣镰足道:“大和川原本就是各国输送贡赋到都城的最大渠道,袭击抢劫贡船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惟一意外的是这次撞上了唐人的使船,按说恶党们应该不会选择唐人的船只的,毕竟唐人的使船那么大,看上去就不好惹!”
“平时也就罢了,这次就不一样了!”中大兄皇子道:“中臣卿,时间紧迫,清剿恶党的事情就由你全权处置了!”
“遵命!”
“另外,你发一封信给扶余丰璋,让他调一千百济人到近江来!”
“一千百济人去近江?”中臣镰足闻言一愣:“殿下,眼下唐人使节要我们交出扶余丰璋,为何还要将他的人调到近江?多生枝节?”
“无他,总要为最坏的情况留个后手吧!”中大兄皇子神色阴暗,仿佛他身后那座已经生了不少铜锈的菩萨像。
与绝大多数读者想象的不一样的是,大多数古代国家对治下领土和人民的控制是非常松散的,控制区域一般是点乃至线,而不是面,即便是在距离都城只有十几公里,乃至几十公里的腹心区域,出现大股盗匪、叛乱者也一点也不奇怪,日本也不例外。从难波津通往奈良盆地的大和川是各地输送贡赋的咽喉要道,两岸自然滋生了不少依靠这些贡船生活的人群,其中最为大胆的就是抢劫贡船的人群,大和王国的统治者们称其为恶党。
天照神宫。
“主人!”密探压低声音:“川原宫那边正在征集士兵,中臣家的屋邸也有许多持弓之人聚集!”
“葛城要动武?”琦玉皇女站起身来:“这个混蛋,又有故技重施了!传令下去,征集领地壮士,两天内聚集神宫来!”
“遵命!”
就好像笼中被受惊的母豹,琦玉皇女不安的来回疾走,她很清楚中大兄皇子的实力,与后世那些只会写各种旨意,遇到真刀真枪就只会躲在帘幕后瑟瑟发抖的天皇、上皇、法皇不同的是,此时的日本皇室们血管中的血还没有污浊,他们之间的斗争直接而又残酷,无论是皇子还是部落大人们都是下马能书文,上马能杀敌的勇士。中大兄皇子便是其中的翘楚,从乙巳之变消灭强大的苏我氏以来,死于他手下的皇族、豪族首领们多如牛毛,难道这次轮到我了?
“来人,拿纸笔来!”
琦玉皇女让人取来纸笔,飞速的写下文书,然后招来一名心腹:“你立刻坐上最快的船,把这封信送到唐人使者那儿,切记,一定要亲手交给唐人使臣!”
难波津。
在一个北风飕飕的寒冷清晨,王文佐站在馆舍的露台,看着不远处正在上岸的倭人,飘扬的旗帜上有倭人皇室的徽章,最先上岸的是卫队,兵士的枪尖在苍白的阳光中眨着眼睛。有个军官走在队伍前方,身后的鼓手敲着胸前的木鼓,“咚,咚,咚”,鼓声沉闷而又浑厚,就好像敲在每个人的胸口。
“这次来的是个大人物!”崔弘度低声道,他的右肩被白布包裹的紧紧,隆起来一大块,看上去有些滑稽。
“是倭人的王室,要么是大海人,要么就是中大兄皇子本人!”
“中大兄皇子?他亲自来?”
王文佐没有说话,他走下露台,大声道:“传令下去,列队!”
双方的会面简单而又直接,中大兄皇子见到王文佐的第一句话是:“贵使,您可以和我一同前往都城,这应该可以确保您的安全!”
“那袭击我的盗贼呢?”
“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中臣镰足了!他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中大兄皇子直视着王文佐的眼睛,他的目光似乎有一种魔力,使得王文佐倍感压力,有种想要避开的冲动,但王文佐强迫自己直视对方:“那我方的条件呢?”
“这些我们可以上船再谈!”中大兄皇子道:“路上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不是吗?”
“也好!”王文佐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能够把谈判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这让王文佐有几分钦佩,又有几分警惕:“还是坐我的船吧!更大也更稳一点!”
在水手们的操纵下,船离开码头,升起船帆,捕捉住侧面吹来的风,开始沿着“之”字形逆流而上,中大兄皇子艳羡的看着巨大的船身无需一支木橹便能逆流航行,不由的叹道:“贵使,你们就是用这样的船在白江口打了胜仗的吧?”
“船起了一定的作用!”王文佐答道:“但归根结底,仗还是人打的!”
“那是自然!”中大兄皇子笑道:“毕竟船也要人来驾驭嘛!不过从百济回来的人告诉我,唐军的战船十分厉害,如果不是海战失败,形势原本对我们有利的!”
“是扶余丰璋这么说的吧?”王文佐笑了起来:“那不奇怪,那家伙就是个骗子,就是因为听信了他的话,你们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中大兄皇子露出苦涩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如果我把他交给你,你会怎么处置他?”
“如果是我,就会砍掉他的头!”王文佐回答的直言不讳:“不过这件事轮不到我做主,估计天子会让他去洛阳或者长安,和他那些亲戚在一起!”
“洛阳或者长安?”中大兄皇子笑了起来:“听起来还真不错,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小人不小人我不知道!但把他交出来对你们,对大唐,甚至对他自己都不是坏事!”王文佐伸出右手指了指中大兄皇子的胸口:“除非你还想第二次出兵百济,否则这家伙对贵国就是个麻烦,绝无半点益处!”
“白江口之战后,鄙国绝无出兵百济的想法!”中大兄皇子沉声道:“至于扶余丰璋,他的妻子是吾国大将安培比罗夫的爱女。再说他是穷极来投,若是不予以庇佑,有失吾国的体面!”
“扶余丰璋可不止一个妻子,我们都知道他是怎么对待他另一个妻子的兄长的!”王文佐冷笑道:“这等无德之人只会惹来祸害,殿下您最好想清楚一点!”
中大兄皇子没有在意王文佐话语中明显的威胁,他笑了笑转向西面:“贵使你知道吗?我虽然未曾去过长安,但年轻时却也是个唐国迷,《汉书》、《左传》、《三国志》,都是看的放不下手的!也很想亲自去长安看看,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王文佐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对方为何突然把话题转到了长安来,只得顺着说了一句:“殿下若是愿意前来,吾国一定会好生招待!”
“可惜俗务缠身,没有这个福分了!不过我会多派些年轻人去贵国的,他们比我更适合学习!”中大兄皇子笑道:“我年轻时听去过长安的人说过,贵国长安有许多异国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亡国之人,逃到长安请求圣天子庇护,然后就在长安住了下来,时间一久就变成了长安人,这扶余丰璋也是个亡国之人,为何贵国却不允许鄙国也这么做呢?”
这家伙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呀!
王文佐心中暗想,口中却道:“殿下,存亡继续的确是天下正道,这等事我大唐做是仁义之举,但贵国去做只怕就有点不自量力了,自守尚且不及,却要行王道,祸及无日呀!”
听了王文佐这番话,中大兄皇子脸色有些难看,强笑道:“吾国虽不及大唐,但土地截长补短亦有三千余里,户口百万,将士二十万,以山为城,以海为池,胜负尚未可知!”
第394章 嘴严
“殿下说的不错,两军未曾交手确实胜负尚未可知!”王文佐笑道:“但当初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皆不胜,而高句丽每次明明打赢了还是遣使者乞和,你知道为何吗?”王文佐并没有等待中大兄皇子的回答,径直道:“因为高句丽打赢了是民穷财尽,府库空虚;打输了是亡国灭种,宗庙为墟!”
面对王文佐的自问自答,中大兄皇子不禁哑口无言,作为执政倭国长达二十年的政治家,他当然知道王文佐方才那番话虽然咄咄逼人,但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如果仅仅从军事上来分析,高句丽在三次战争中都赢得了辉煌的胜利,是大赢家;但如果从外交和政治的角度来看,高句丽却是彻头彻尾的输家,作为一个方兴未艾的地区小霸,与隋朝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爆发直接的军事冲突无论是输还是赢都是失败,王文佐举这个例子无疑是在提醒中大兄皇子与大唐开战的后果,无论是赢是输,对于倭国来说都是一场无法接受的灾难。
“呵呵!”中大兄皇子强笑两声:“方才在下失言了,还请贵使见谅。扶余丰璋穷极来投,便如飞鸽入袖,鄙国夙来以佛法治国,举国上下皆习佛法,欲效法佛祖之慈悲罢了!”
王文佐闻言笑了起来,原来中大兄皇子方才那番话却是用了佛经中的一个典故:释迦摩尼在未曾成佛前有次外出,正好遇到一只鸽子被鹰追逐,逃入释迦摩尼袖中,释迦摩尼便将鸽子藏入怀中保护起来。鹰便对释迦摩尼说:“你大发慈悲,救了鸽子的性命,难道要把我饿死吗?”释迦摩尼便回答:“我不想鸽子丧命,也不想你被饿死,我愿意用与鸽子等重的肉作为交换。”说罢于是他就拿了一个秤,把鸽子放在秤的另外一边,然后自己用刀开始割自己的肉。说来也奇怪,鸽子本来不重,但是释迦摩尼割了好多肉还是没有使得秤平衡。最后他自己跳进秤里面,秤砣终于平衡了。
中大兄皇子引用这个典故显然是把扶余丰璋比作那只鸽子,把自己比作释迦摩尼,王文佐比作那只鹰,询问自己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保住扶余丰璋。
“殿下,既然您引用佛经,那我也举一个例子:春秋时,汉东有一徐国,地方五百里,其王行仁义,割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楚文王恐其害己也,举兵伐徐,遂灭之。这个故事你应该听过吧?”
“韩非子的五蠹?”
“不错!”王文佐笑道:“不过徐王行仁义而亡国并非仁义用于古而不用于今,而是因为徐王只是一个普通诸侯,而非方伯!”
“贵使何意?”
“韩非子的五蠹中原文为文王处丰镐之间,地方百里,行仁义而王天下,然后与徐王行仁义做对比。但却没说文王虽然只有百里之地,却是当时商朝在西北的方伯,有镇守一方之权,行仁义怀戎狄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而徐王虽然有地方五百里,但却只是一个普通诸侯,他行仁义引来三十六国朝贡,就超出了自己的本分,不亡何待?”
王文佐这番话颇有深意,古代中国的政治行为是包裹在礼乐话语之下的,不能简单的从字面意思理解。比如史书中说文王行仁义,徐偃王行仁义,并不是说他们对老百姓很好,统治者很善良,很讲道义,而是说统治者对周边地区弱小国家(通常是蛮夷势力)采取比较平等的外交政策,比如联姻、通商、拉拢、分化,而非军事驱逐征讨、政治排挤、劫掠、侵吞。
所以文王行仁义怀西戎是指文王采取各种外交策略,与西戎各部落结成了反殷商的同盟,其后的武王并利用其力量消灭了殷商。而徐偃王行仁义则是他也企图结成以徐国为中心的一个同盟(从后果来看应该是针对当时楚国),引起了当时的楚王的戒备,派出军队消灭了徐国。
“我明白了!”中大兄皇子笑了起来:“您的意思是除非我是贵国的方伯,否则便无权行仁义?”
“如果殿下只是对贵国百姓行仁义,这当然是一桩美事,可扶余丰璋乃是百济人,恐怕已经超出了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