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斩草除根
“属下明白了?”听了王文佐这番教训,崔弘度不禁汗流满面,长叹道:“我本以为三郎你的本事我也学了七七八八了,想不到用起来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呀!”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各人!”王文佐笑道:“像你我这等人,平日固然要开诚布公,虚己待士,但权谋诡诈之术总是要用一些的,但用多少,何时用,对谁用,怎么用可就没法一言概之了,只能凭自己细心琢磨揣度了!”
“我明白了!”崔弘度点了点头:“那三郎你打算把国书给谁?”
“自然同时是给三个人!”王文佐笑道:“只要还没人登基为王的话!”
“什么?同时给三个人?这好像不太合适吧?”崔弘度吃了一惊。
“有什么不合适的?”王文佐笑道:“国书上又没说一定要给谁,更没说封谁的官,这三人都是可能的继承人,为何不能同时给三人?”
“这倒也是!”崔弘度此时也渐渐跟上了王文佐的思路:“若是给了其中一人,必然得罪了剩下两人,得了国书之人也未必会感恩于我,不如就这样同时给三人,这样一来他们三人还会依旧内斗,我们就还有机可乘!”
“孺子可教也!”王文佐笑着拍了拍崔弘度的肩膀,原来王文佐离开长安时根本没人知道新任倭王是谁,所以朝廷的国书上就没有写清楚给谁,又为了避免对称号的争执,干脆含胡的写了个倭国之主,这就给了王文佐比较大的操作空间,毕竟未来的倭王肯定是从中大兄皇子、大海人皇子、琦玉皇女三人中选出,他将国书同时交给三人,肯定是不算错的。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
“这个先不用急,先静观其变吧!”王文佐笑道:“弘度,你不觉得倭人国都的气氛有些沉重,似乎就要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是吗?”崔弘度挠了挠后脑勺:“我们刚下船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四周戒备的很森严,着实看不太出国都的气氛如何!”
“这里的确看不到倭人国都如何,但湖面还是能看到一些的!”王文佐指了指西面:“这几天我看到湖面上经常有些船只驶来,吃水很深,显然上头载重甚多!”
“这也很正常吧?”崔弘度笑道:“这里虽然不及长安,但好歹也应该有几万户口,运送粮食等重货的船只多些有什么奇怪的?”
“没错,可是哪个送重货的船会帆桨并用,跑那么快?”王文佐笑道。
崔弘度脸色微变:“你是说船上的是倭兵?”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当然,这个节骨眼上从外头调兵也不奇怪,所以我们现在就先静观其变吧!”
天明时分,沙吒相如艰难的从温软的肢体中抽出自己的手脚,从床上爬了下来,溜出门外,在不远处的一个摊儿买了两个饭团和一条咸鱼,填饱了肚皮,便朝安培宅走去。今天是完成任务的最后期限了,毕竟那赤脚汉子拿了金沙后可能在城里爽上一晚上再回去,如果第二天黄昏前还不能赶回约定地点,他的族人再傻也会知道发生变故了。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不时有成队的巡兵走过,沙吒相如不得不不时退到路旁鞠躬,这让他的内心又是恼火又是耻辱,他是堂堂百济国八大姓氏之一,从曾祖开始就至少出任平佐这样的官职,而如今却要为一群长矛都握不好的倭人杂兵让路。此时他突然想起黑齿常之,如果自己这位好友身处此境地,将会如何呢?
“这混账一定会说既来之则安之,然后把脑袋埋得更低!可惜以他那么大个子,怎么样低头还是会被人注意到!”沙吒相如满是胡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回忆过去已经是他来到倭国之后为数不多的乐趣了,尤其是那位好友,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如果逃回百济会如何:毫无疑问,黑齿常之肯定会用身家性命为自己担保,加上当初自己在叛军中替唐人做的那些事情,保全性命族人肯定问题不大,但如果是这样,自己当初就用不着冒了诺大风险跟着扶余丰璋来倭国了,自己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将来把这厮卖给唐人一个好价钱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吗?自己如果要回百济,就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再回去。
在花了平时三倍以上时间之后,沙吒相如终于抵达了安培宅,幸运的是,这次他没有看到有士兵包围这里,他走到门前的哨卡,从怀中掏出信物,递给当值的军官:“我是从九州来的,我要见一位说话算数的人!”
军官看了看沙吒相如的信物,惊讶的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如果这份信物是真的,那意味着这个人听命于安培家最有权力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他赶忙将信物还给沙吒相如:“请您随我来”
沙吒相如点了点头,他在那军官的引领下穿过壕沟和外围木栅栏,来到一间显然是供士兵临时居住的木屋,沿途他能够看到许多身着披甲,背着弓矢的士兵,女人和老人们也在忙碌着制作干粮、包扎伤口的干净布条、火把等战争所需的物资,显然昨天晚上自己没有看错,战争之云正笼罩着这栋宅邸。
“这是怎么回事?要打仗了吗?”
“请您进里面稍候,我马上派人去请!”那军官没有回答沙吒相如的问题,做了个请进屋的手势。沙吒相如没有追问,拒绝回答有时候就是一种答案了,这至少说明眼下的境况是不足为外人道之的。
沙吒相如并没有等太久,只过了大约半响功夫,门口便进来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从他高鼻深目多胡须的面容来看,应该是个虾夷人,至少身上流有虾夷人的血液。他请沙吒相如取出信物再次查证了一遍后,态度就变得热情了起来:“小姐可还好?”
“好,都好!”沙吒相如笑道:“我这次回来就是奉陛下之命,来办一件差使,需要向贵府借二十名好手,还请应允!”
来人在听到沙吒相如说出“陛下”二字时嘴角扭曲,似乎是在强自压抑笑意,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二十名好手就够了吗?”
“够了,不过要嘴巴严实,手狠心硬,对女人孩子也能下得了手的!”沙吒相如道:“对了,还要一个向导,对周边地势熟悉的!”
“这个你放心,我调二十个刚刚从东边领地调来的,这些人整天和周围的蛮夷打交道,你让他们杀谁都没有二话!”中年人答道:“什么时候你要?”
“越快越好!”
“那好!”中年人走到门口,对随身的伴当吩咐了几句,然后对沙吒相如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马上就到!”
“那多谢了!”沙吒相如笑道:“我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宅邸戒备森严,街上也到处都是巡逻士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打仗了吗?”
“你不知道吗?”那中年人笑了起来:“几位有希望争夺皇位的皇族都召集兵士,我们安培家虽然不想掺和进去,但自保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沙吒相如松了口气,笑道:“这些皇族也真是的,就不能让大家过两天安生日子吗?”
这个略微有些脱格的抱怨赢得了中年人的好感,他笑着摇了摇头:“是呀,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对了,你还没有吃饭吧,我让人拿些吃的来!”
“不必了,来时路上已经吃过了!”沙吒相如赶忙应道。
“那就带几个饭团和腌梅当干粮吧!”中年人笑道:“我们京都安培家的饭团可不是哪里都能吃到呀!”
春日大社,后山。
沙吒相如倚靠着一块山岩,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寻找着那赤足汉子口中的“樱花林旁的岩洞”,安培家的饭团味道果然不错,除了用的是白米,而且还掺有梅子、晒干的海菜、鱼肉、贝干,入口后咸淡相宜,显然这至少是府中中上等人才能吃到的,自己看那人身上有很重的虾夷人血液,就故意说了句倭人皇族的坏话,想不到竟然试对了。
突然,沙吒相如放下饭团,将身体贴的更近了,原来不远处的小溪旁出现了几个提着竹筐的女子,竹筐中装满了衣物。
“终于找到了!”沙吒相如送了口气,他小心的转过身,压低身体,对身后的二十个安培家的武士做了个向两翼散开,然后包围的手势,然后那二十个人就像训练有素的猎犬散开来。沙吒相如满意的看着这一切,那人没有骗自己,这些人都是蛮荒之地摸爬滚打出来的硬汉子,只需要告诉他们该干嘛,指出目标,剩下需要做的就是坐下来静待佳音了。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武士的头领回来禀告一切都已经结束,沙吒相如在确认没有活口之后,下令把所有尸体都丢入石洞中,然后浇上油,铺上枯枝焚烧,完成这一切后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现在终于已经无人知道自己与这次袭击事件有关了。
飞鸟京,迹见宅。
迹见赤梼盘膝坐在走廊的光滑地板上,放开弦的爱弓横放在膝盖上,旁边的地板散落着弓弦、蜂蜡、给弓上蜡的海绵以及酒壶酒杯,闲暇之余,他最喜欢一个人坐在这儿,晒着太阳,一边喝口小酒,一边给自己的爱弓上蜡保养。这总能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爷爷就是这样把他抱在怀里,一边给弓打蜡保养,一边喝酒;而儿时的迹见赤梼则一边听着爷爷讲的那些故事,一边盯着爷爷手中的老酒壶,想着自己能不能偷偷喝上一口。而今爷爷早已入土,迹见赤梼自己也已经有了孙子,但还是像这样在院子亲自保养弓矢,这让迹见赤梼想着要不要等长孙再大一点就将其送到飞鸟京来,自己就能如爷爷对待自己一样告诉他迹见家的传承了。
迹见赤梼给弓打完蜡,上好弦之后试着拉了两个满弓,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又将弓弦取了下来,正准备放入防潮的海豹皮弓囊中。却看到妻子从外间急匆匆的进来,一看到迹见赤梼就大声道:“夫君,夫君,这次可多亏了我了!”
“多亏你?多亏你什么了?”迹见赤梼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妻子。
迹见夫人笑了笑,走到迹见赤梼身旁,将酒杯拿了起来,随手把里面的酒水一倒:“夫君,你说这个杯子值多少?”
“这不是那天你从唐人手里换来的?我哪里会知道花了多少?”迹见赤梼没好气的答道:“三锭银子?还是五张鹿皮?”
“嘿嘿!”迹见夫人笑道:“哪个问你我当初花了多少,我是问你现在值多少?”
“这不是一回事吗?还能有什么区别?”迹见赤梼笑道:“唐人使节不是都到都城了吗?莫非他们提价了?”
“提价?”迹见夫人笑了起来:“唐人使节一到都城就被隔离开来,外面人根本进不去。咱们手里的这些唐货就是眼下京师仅有的了。这个酒杯原本有一对,我刚刚卖出去一只,苏我赤兄夫人出的价,你猜多少?”
“苏我赤兄夫人?那肯定不低?多少?”
“一袋上好的陆奥金沙,一斤!”迹见夫人从怀中摸出一个鹿皮口袋,炫耀一般丢给迹见赤梼:“就按你说的三锭银子,这翻了多少倍?”
“好生奇怪!”迹见赤梼掂量了一下口袋,却不打开:“苏我赤兄是中大兄皇子的心腹,唐人使节也不可能永远关起来,他再等几日不就可以直接找唐人买,何必从你这儿花这么多金沙?”
“人家就是喜欢,所以就不在乎多少了,再说唐人那儿谁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迹见夫人一边说话,一边将迹见赤梼那个酒杯擦干净,收入怀中就往外走,迹见赤梼见状急了,赶忙喊道:“夫人你这是干嘛?我酒杯留下来呀!”
“人家这袋金沙买的是一对,你收了金沙,自然杯子就是人家的了!”迹见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只留下迹见赤梼一脸的无奈。
第397章 黑话
迹见赤梼摇了摇头,重新坐下,拿起酒壶摇了摇确认里面还有残酒,便径直将酒壶嘴对着口将残酒一饮而尽,看了看老旧的陶酒壶:“幸好酒壶我没用唐人的,不然估计也会被老婆拿出去换金沙!”
喝完了酒,迹见赤梼有些兴致索然,正准备回里屋休息,便看到妻子又从外间进来了,满面都是自得之色,冷哼了一声:“你不是送杯子给苏我赤兄夫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人家就在外头的牛车上等候,当然快了!”迹见夫人白了迹见赤梼一眼:“怎么了?嫌弃我老了?不想看到我了?那好,我出去就是了!”说罢做势便要出门。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迹见赤梼赶忙拉住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随口问问,你怎么就生气了?”他又赔小心说了不少好话,夫人方才转嗔为喜:“夫君,我有知道你停喜欢那个唐国酒杯的,可人家出了啥价钱?一斤金沙呀?不应该卖吗?”
“该,该卖!”迹见赤梼赶忙答道:“只是何必连我这只正在喝酒的也卖掉?反正你不说人家也不知道还有一只在我这里,那只能换半斤金沙也不少了!”
“只卖一只?”夫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迹见赤梼:“你搞清楚了,是一对杯子人家才出一斤金沙,若是只一只,人家能出一两就不错了。”
“两只出一斤金沙,一只只肯出一两?还有这种事情?”迹见赤梼愣住了。
“哎,和你这人解释起来真费劲!”夫人叹了口气:“苏我赤兄夫人买这对杯子是拿来送给一对新婚夫妇当成贺礼的,当然要成双成对,就一只咋送的出手?”
“哦哦,还有这等事!难怪!”迹见赤梼笑了起来:“对了,苏我赤兄夫人有没有说过这是送给哪两家贵人联姻?”
“她没说,我自然也没敢问!不过能让苏我赤兄夫人亲自留意挑选礼物的,即便不是皇族也是顶级的大豪族!”
“这倒是!”迹见赤梼笑道:“就是时间有点不凑巧!”
“你就别管这些有点没得了,你待会收拾一下,明天晚上出去找个地方住一宿,后天早上再回来吧?”
“啊?”迹见赤梼完全被老婆弄胡涂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干嘛要我明晚要出去住呀?”
“苏我赤兄夫人刚刚看了这对杯子很满意,听说家里还有一些唐货,就说明天晚上会带几位相熟的夫人一同来看看。她们身份贵重,你还是预先回避一下比较好!”
迹见赤梼闻言大怒,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们要来看货我最多晚些回来便是,何必要赶我去外面住?”
“哪个是要赶你!”夫人见迹见赤梼生了气,口气转软了几分:“苏我赤兄夫人和她的朋友们来又不只是看唐货,我还要好生招待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会呆多长时间,你若是中途回来撞到了只怕不好。再说若是我能接着这次机会能与她们扯上关系,你也用不着继续当这个舍人了吧?”
迹见赤梼听夫人这么说心中一动,日本当时的官员升迁要么拼爹,要么就凭抱贵人大腿,像迹见赤梼这种要钱有钱,要武艺有武艺,在出云国也有不小势力的地方豪族如果没有贵人提拔,再当个几代人舍人也不奇怪,而如果真的如夫人所说的能够通过这次搭上苏我赤兄这条线,往上爬个三五级还是没问题的。
“也好,那我明晚就去侍所值夜一宿便是了!”
川原宫。
王文佐一身绯色蜀锦,繁密的章纹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华贵,愈发承托出他高大的身材,头顶的玄冕垂下的垂下的五旒随着宣诏声轻微的颤抖,遮挡住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倭本海东属国,无知顺逆,为奸人所惑,起倾国之兵,出兵于百济,启衅于王师,然一败于熊津、再败于任存、三败于周留,十万余众尽没,白江为之不流,归国之众十不能一!非天意何为?”王文佐念诵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跪在地上的中大兄皇子、大海人皇子、琦玉皇女以及其他倭国皇族贵胄,只见其大多数人脸上并无喜怒,方才继续念了下去。
其实长安发来的这份诏书话说的还是很有政治水平的:首先给倭国定了性——本海东属国;然后又说是不知道顺逆,为奸人所惑才出兵百济,这就把倭国定位为无知小儿,从犯的地位,那这里的“奸人”是谁呢?当然是以扶余丰璋为首的百济逆党啦!然后指出倭人出兵百济后的结果:分别在熊津、在任存、在周留三次都惨败。
当然长安的笔杆子也知道倭人出兵没有十几万,但从古至今搞宣传的都是要吹牛逼的,依照曹公的说法大汉的惯例是斩获以一当十的,倭人出兵四万多夸大到十万也就夸大两倍多,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这仅仅是因为唐军战斗力碾压倭军吗?不,不,不,在中国古代的外交圈这么说只会被人笑话没文化。倭人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你们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被奸佞迷惑,妄自动武,激怒了上天,于是上天降祸于你们,唐军只不过是代天行罚,顺应天意,所以你们才三战三败,全军覆没。你看这么说就含蓄有品位多了吧?
既然前面铺垫好了,接下来就顺利成章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用兵之道,苟在制敌,岂在多杀伤?长安那位起草诏书的笔杆子先引经据典,炫了几段文,然后表明大唐的意图:当初唐与倭国的冲突是因为一小撮百济奸人的挑拨离间,只要倭国能够交出这一小撮坏分子,承认自己是大唐的恭顺属国,已经发生的那些事情可以就此揭过了,那些在百济被俘的倭人也可以交还。如若不然,王师一至,玉石俱焚,后悔莫及。
饶是王文佐进门前嘴里就含着两粒腌梅干,念完这长长一段都觉得口干舌燥,精疲力竭。那位起草诏书的仁兄用了一大票排比句和许多拗口偏僻的典故,王文佐预先准备了几天都差点好几次当场卡壳,偏偏这种事情又没法推诿给别人,只能身为抚慰大使的自己亲自去宣读。
“微臣死罪!”中大兄皇子俯首磕了三个头,与大海人皇子、琦玉皇女三人一同上前,从王文佐手中结果诏书,然后交给一旁的侍卫供奉起来。
宣读完诏书,王文佐吐出一口长气,虽然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但自己总算可以把身上那件看起来很威严庄重的蜀锦朝服换掉了,换成比较轻便舒适的公服,不然那玩意穿在身上,半天下来什么都不干都要去半条命。
“使臣!”中大兄皇子笑道:“外臣已经在后准备有茶水,不如一同先去用些如何?”
“甚好!”王文佐也不推诿,便随中大兄皇子等人一同走偏门,穿过一条长廊,进入一个偏殿,中大兄皇子请王文佐坐了主座,自己坐了次座,大海人与琦玉分别对坐,中臣镰足站在门口。王文佐先告了声罪,去里面换了一身公服出来,喝了两口水,才笑道:“诏书诸位方才也都听了,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贵使!”琦玉皇女第一答道:“诏书中的意思好像是说当初百济的事情我国只是被奸人蛊惑,只要交出奸人便无罪责。这里所得奸人是指扶余丰璋吧?”
“除了扶余丰璋还有那些写信欺骗贵国齐明天皇的百济逆贼,当然,这些人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也跟着扶余丰璋逃到倭国来了!”
“若是如此,这倒也简单了!”琦玉皇女闻言笑了起来,目光转向中大兄皇子:“葛城皇兄,您觉得呢?”
中大兄皇子微微一笑:“愚兄不若你这么聪慧,现在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来!”
“你还是那么谨小慎微!”琦玉皇女笑了笑,目光转向大海人皇子,目光突然变得阴冷:“大海人,听说你和葛城皇兄之女联姻,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大海人皇子没想到琦玉皇女怎么会突然在这个场合提出这件事情来,脸色大变,口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中大兄皇子笑道:“我们也是前天晚上才确定的,本想等送走了唐使再告诉你的,想不到你消息倒是灵通!”
琦玉皇女冷笑了一声,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没有出声,看口型分明是“大骗子”,大海人脸上忽青忽白,中大兄皇子却只是笑盈盈的,全无怒意。
这三人勾心斗角,唇枪舌剑,一旁的通译自然不会替王文佐翻译,王文佐又不懂倭语,但看三人的脸色和气氛也能猜得出应该谈的和唐倭和议应该关系不是太大。不过他此时也乐得装傻,只是一边喝水一边看戏,只可惜桌上没有些可口的瓜子花生蚕豆等解乏之物打发时间。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中大兄皇子笑道:“贵使,方才诏书中说要封鄙国国主为使持节,都督倭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却未曾说明受封者为何人,不知为何?”
“哦!是这么回事!”王文佐笑道:“若是正常来说,应该先是贵国使节先出使我国,称臣纳贡,若我大唐纳为属国,然后再依照情况授予官职差遣,当然,受封之人就是派出使节之人。但是当初派出使节之齐明天皇早亡,若是依照常理,应当受封之人是这位已经入土之人。但若是如此的话,三位无论哪位登基为王,都必须重新派出使者前往长安,然后才能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