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贺怀恩正感慨间,外间突然传来说话声,王文佐放下杯子,皱起了眉头,曹文宗使了个眼色,一名护卫便走了出去,转眼便回来了:“都督,外头有一队人马和我们的人起了点冲突,领头的自称是当地的守捉使!怎么处置?”
“守捉使?”王文佐皱了皱眉头,他这一路赶来,时间很紧张,辽东又不像内地州县密集,时常方圆百余里只有几家村落,根本没有人烟,所以并未与当地官府通报。
“你请领头的进来,有什么事情我与他说!”
“是,都督!”
片刻后,从门外进来一个枣红脸的军官,满脸的怒气,他看到酒桌旁的王文佐脸色大变,赶忙躬身道:“末将不知王都督虎驾在此,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你认得我?”
“在下王昭棠,当初在平壤城下曾经与王都督见过一面!”
“平壤城下?”王文佐努力回忆了片刻,这才想了起来:“对,对,对,是你!我想起来了,当初就是你迎接我的,当真不好意思,时日太久了,我一下子没想起来!”
“哪里的事!王都督事务繁多,一时想不起倒也正常!”那王昭棠见王文佐居然想起了自己,得意的笑了起来:“方才末将在外头看到兵士与我大唐将士有些不一样,还以为是高句丽贼派来的,所以才来询问,得罪之处,还请王都督海涵!”
“我手下这些卫士多半是百济人和倭人,你觉得异常倒也正常!”王文佐笑道:“我也是没法子,熊津都督府在海外,根本没几个唐兵愿意留下来戍守的,不用百济和倭人就没人用了!”
“王都督威名卓著,深得蛮夷之心!”王昭棠恭维了几句,正想告退,无意间却看到旁边长桌旁的大贺怀恩,吃了一惊:“大贺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末将大贺怀恩,松漠都督府下部众酋长,安东都督府下当射生将,拜见王都督!”大贺怀恩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酒肆里也能遇到熟人,更想不到的是这熟人居然还认识这位王都督,这下想装傻都装不下去了。
“我这位兄弟乃是营州有名的射生将,又是藩兵中的贵胄,平日里懒散惯了,方才失礼之处,还请王都督恕罪!”王昭棠陪着笑脸,替大贺怀恩求情,方才大贺怀恩的事情说小可小,说大那可也大,军中最重上下阶级之分,他明知道王文佐官职远远高过自己,却托大在一边喝酒吃肉不过来见礼,王文佐若是追究下来,那可是不小的罪过。
“大贺怀恩,松漠都督府?”王文佐看了看眼前的汉子,在他的记忆里唐在击败了高句丽之后,对东北乃是朝鲜半岛的经营并不成功,高句丽的故地属民基本被新罗、渤海国以及契丹人所瓜分。唐得到的唯一好处就是这几个势力相互牵制,无力深入唐的河北地区,但没过几年就是安史之乱,等唐帝国最后平定之后,河北也变成了半独立的藩镇,经略海东的事情也轮不着长安朝廷来操心了。
而松漠都督府本来就是唐帝国管理契丹的羁縻机构,契丹人也成为了唐帝国在东北地区的有力鹰犬,但从后来的历史来看,这些契丹人应该在高句丽被消灭不久之后就发生了叛变,成为了后来唐帝国在东北地区的重要威胁,眼前这位大贺怀恩说不定还在这次叛变中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王都督?”王昭棠见王文佐一直不吭声,还以为对方已经恼怒,咬了咬牙:“大贺氏乃是契丹中之贵种,大贺兄弟更是得赐李姓,方才得罪之处……”“没什么!”王文佐笑道:“我方才想起了一桩旧事,并无责怪二位之意!都起来吧!”
“多谢王都督!”大贺怀恩等人松了口气,站起身来,王文佐让人又搬了一张桌子来拼起来,众人重新坐下,问道:“柳城是安东重镇,最近如何呀?”
“还能如何?”王昭棠笑道:“泉盖苏文死了,谁都知道要出兵了,几十年的旧怨今日得报!大伙儿都等得心焦了!”
“嗯!”王文佐目光转到大贺怀恩身上:“你觉得呢?”
“高句丽这些年下来已经是民穷财尽了,只是凭一股子虚火撑着!”大贺怀恩道:“泉盖苏文这一死,这股子虚火也没了,灭亡是指日可待!”
王文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相比于这些中下层军官来说,他考虑的要深远的多。以唐帝国对百济的处置方式来看,在消灭高句丽之后,帝国最可能的处理方式是把高句丽的中上层人员迁往内地,然后将其划分为若干羁縻州县,安东都护府统辖。这么做的好处是打击了高句丽复国势力,毕竟高句丽建国于西汉,距今八百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坏处就是更加加剧了当地地广人稀的问题,偏偏唐又拿不出本国人口来填补真空,结果就是靺鞨人、契丹人、新罗人等其他民族取而代之,一个处置不好,就会前功尽弃。
“诸位!”王文佐笑道:“你们都觉得此战高句丽必灭?”
“不错!”大贺怀恩道:“泉盖苏文死在这个节骨眼上,高句丽气运已衰,非人力所能挽回!”
“那你们觉得灭高句丽之后,怎么样才能让其故地长治久安,为大唐藩属呢?”王文佐笑道。
大贺怀恩等几人相互交换眼色,他们不知道为何王文佐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这和他们的身份有些不太合适。王文佐看出了几人的心思,笑道:“我随口问问,你们几个就随口说说,权当是我接下来要来安东都督府任职,先向你们这些本地人打听一下。”
大贺怀恩等人闻言,脸色微变,王文佐虽然是一副玩笑口气,他们可不敢当玩笑。大贺怀恩站起身来,指了指左右:“王都督,您看这酒肆,坐的都是当地人,有汉人、有靺鞨人、有铁勒人、有粟特人,还有突厥人,您觉得他们过得如何?”
王文佐看了看四周:“虽然有些杂乱,但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都督您果然好眼力!”大贺怀恩笑道:“您别看这些人个个穿的破烂,但都过得都不错,放在中原,也算得上富户了。就拿方才那个给您让座位的家伙,他是养猪的,光是他家就有四五千头猪,每年秋天他卖出去的熏肉便有能装满几十辆大车,这时候的家中奴仆天天都能吃杂碎吃的满嘴油!”
“哦?那可真了不得了!”王文佐笑了起来:“原来给我让位的是这样一位大财主,倒是没看出来!”
“这也不怪您,咱们关外和中原不一样,便是富户也不会穿金戴银,绫罗绸缎的!”大贺怀恩笑道:“这些人里有放猪、放牛马的,也有养蜂采药的,还有淘金的,都过得不错。但是他们只怕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王文佐笑道。
“官府派人来征收捐税,发劳役,各色关卡公文,那他们就过不下去了!”
大贺怀恩大着胆子说出了这句话,就闭目等着王文佐的叱呵责骂,却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正当他准备睁开眼睛时,却听到王文佐笑道:“这有什么奇怪,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也是怕的!”
第467章 兵法
屋内一片静寂,王文佐看了看左右笑道:“这里和中原不同,中原人烟稠密,一县便有上万户口,捐税劳役也还罢了。这里本是苦寒之地,虽然物产富庶,但都是要用性命去换的,所以能留下来的都是桀骜强梁之人,若是再如中原那么做,只怕会生出很多乱子来!”
王文佐这番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咬字清晰,除了大贺怀恩、阿至罗等人,便是屋内的其他人也听得清楚,顿时引起了一片赞同声。正如王文佐所说的,当时的辽东地区由于辽泽的存在,最适宜开发的辽河平原还处于荒芜地带,虽然平均气温比近现代还要高几度,但与内地中原相比发展农业生产的条件肯定要恶劣多了。
但这里也有内地不及的地方,有海量待开发的资源、从事渔业、捕猎、放牧、采矿等行业可以迅速获得巨额的财富。但要从事这些行业,以小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经济肯定是不行的,必须有组织严密的集团才能存活下来。所以无论胡汉,只要进入了这片土地,必然都会报团取暖,形成拥有相当军事力量的组织,想要用管理中原小家庭农户的方式来管理这些强悍的集团,其结果要么经济崩溃,要么引发大规模的叛乱,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听到王文佐这番话,酒肆中的气氛就大不一样了,如果说原先众人看王文佐一行人的目光满含着敬畏和忌惮,而现在敬畏依旧,却又多了几分亲近。
“都督说出了我等心里话!”大庭怀恩道:“您若能来营州,当真是我等的福气!”
“呵呵呵!都是些玩笑话,当不得真的!”王文佐摆了摆手:“无论怎么说,我等还是要尽忠朝廷,讨伐叛逆,明白吗?”
“是,是,属下明白!”大庭怀恩点了点头:“此番讨伐高句丽,末将一定会破阵先登,为国立功!”
“好!”王文佐高声道:“酒家,酒家!”
“小人在!”一旁的仆骨赶忙应道。
“给众人酒杯都满上,今日的酒本官请了!”王文佐举起酒杯:“仰仗天子威灵,天下百姓祈愿,高句丽贼酋亡故,我等出兵讨伐逆贼,一报父兄之怨,二开百世太平,伏愿榆关以东自此再无兵戈,永为乐土!”说罢他将杯中的桦树汁一饮而尽,将酒杯丢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伏愿榆关以东自此再无兵戈,永为乐土!”长屋内众人也齐声应道,然后饮酒大笑。
营州都督府。
虽然还是秋天,壁炉里的火还是烧的很旺,焰苗噼啪作响,盘旋上升,直达被烟熏黑的顶部。李敬业小心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的看着正看着桌上地图的祖父。
祖父已经离大限不远了,李敬业很清楚这一点,老人的生命就好像一堆干柴,如果小火的话,还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像壁炉里那样剧烈燃烧的话,很快就会燃尽熄灭。但当接受天子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大使的任命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祖父的生命之火的最后阶段必须变得璀璨而又短暂了,大唐消灭高句丽的最好机会就在眼前,若是错过只怕又是百年。
“敬业,你过来一下!”
“是!”李敬业赶忙走了过去,他看到李绩指着地图上某个位置:“这块地方要派探子去仔细探查,确认明年开春之后道路是否可以通行,记住,是明年开春,辽东这里一旦开春之后冰雪融化,很多地方都会变成泥泞之地,记住了?”
“是,孙儿记住了!”徐敬业一边飞快的记录祖父的命令,他这次随祖父出征实际上是承担了秘书的工作,每个人都知道英国公这是希望能够把自己数十年戎马生涯累积的宝贵经验传授给自己的嫡孙,这点小小的私心是人之常情。
“还有这里,这里!也要派人去探查!”李绩又在地图上点了两个地方。
“是!”李敬业一边记录,一边问道:“这是要分兵几路吗?”
“不!”徐敬业摇了摇头:“只是为了分散高句丽人的注意力,如果只探查一地,等于告诉贼人我们的行军方向了!”
“孙儿明白了!”
“大总管!”虞候出现在门口:“熊津都督府,倭国抚慰大使王文佐到了!”
摇曳的火焰为李绩苍老的脸蒙上一层橘红阴影,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他人在哪儿?”
“正在外头,想要拜见您!”
“请他去后堂!不……”李绩否定了自己的回答:“老夫去正堂相迎!”
虞候和李敬业都愣住了,以李绩的身份资历,便是当朝宰相来了也不过是这个待遇,李敬业赶忙道:“阿翁!我去外头迎他便是,何须您亲自去?”
“我这个年纪,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李绩沉声道:“我这么做权当是给你留点人情,这王文佐乃当世豪杰,我敬他几分也是应当!至于你……”李绩看了看自己的孙子一眼:“你莫要学他!”
“是!”李敬业应了一声,心中暗想爷爷莫不是老糊涂了?又说王文佐是当世豪杰,又让我不要学他。
“你可是觉得我老糊涂了?”李绩笑了笑:“我告诉你,王文佐的路只有他能走,你若学他,只有死路一条。”
正在等候的王文佐惊讶的看到李敬业扶着一个老者走出大堂,走下一级台阶。显然,那位老人便是英国公李绩,站在那儿已经是他的身份所能允许的最高礼节了,王文佐赶忙疾趋向前,来到阶前敛衽下拜:“英国公何须如此,文佐着实惭愧无地!”
“汝乃当世豪杰,名位官爵,汝早晚得之,岂可以俗礼拘之!”李绩笑道:“快起身,进屋说话!”
“不敢!”王文佐又拜了拜,方才起身,跟在李绩身后进屋,分宾主坐下,李敬业和曹文宗分别站在两人身后侍立,李绩看了看曹文宗,笑道:“汝身后壮士何人,竟然有些眼熟?”
曹文宗躬身道:“在下曹文宗,曾在长安以传授剑术为生,如今在王都督身边效力!”
“原来如此,世间多千里马,然少伯乐。汝之长技能得人识用,也是有福之人了!”李绩笑道。
“多谢英国公!”
李绩又询问了几句王文佐几句路上的情况,突然话锋一转:“对了,此番随我来营州的还有一位你的老相识,泉渊男生,你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王文佐笑道:“我听说他这几年都在长安,不知他过得还好!”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李绩指了指身后的李敬业:“不过我这孙儿在长安整日里飞鹰走马,想必倒是知道。敬业,你还不回答王都督的问题!”
“是!”李敬业应了一声:“天子有赐婚于他,宅邸也位置不错,我和他打过几次马球,看上去此人在长安过得倒也还不错!”
“哦?这么说来他倒是因祸得福了!”王文佐笑道。
“是呀,这次破高句丽,他若是能立下些功劳,肯定位在他两个兄弟之上,确实是因祸得福了!”李绩笑道:“对了,此番对高句丽用兵,你有什么想法?”
“有英国公在,属下听命便是,何敢献丑!”
“诶!”李绩摇了摇头:“你在百济和倭国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可以说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深得孙吴之妙。若论用兵,本朝的后辈里也没有几个比得上了,又何必自谦呢。”
李绩这一连串大帽子扣下来,王文佐也不好继续藏拙了,苦笑道:“其实高句丽人所长无非守城,以属下所见,若以霹雳车攻之,无所不破。破一二城,贼胆自破,剩下的就简单了!”
“霹雳车?”李绩皱起了眉头:“你仔细说来听听?”
王文佐告了声罪,便上前两步,手指沾了茶水在几案上写画起来,将配重投石机的大概结构和运用方法讲述了起来。李绩越听越是眉头紧皱,到了最后长出了一口气:“文佐,若是如你说的这般,那天下城堡都是白费力气了!”
“这倒也不是!”王文佐摇了摇头:“一来这霹雳车打制搬运困难,耗费甚多,二来这城塞只要结构加以改变,这霹雳车的效果就会差很多!”
“嗯,不过高句丽贼肯定是来不及了!”李绩笑道:“文佐,图纸有吗?”
“我此行已经将工匠和金属零件都带来了,如果英国公想看,我立刻下令,最多半月功夫便可造出样品来!”
“好,那就给你半月时间,到时老夫要看样品!”李绩的精神头明显兴奋了起来,他突然叹了口气:“若是文佐早生三十年,先帝也就不用顿兵于安市城下,再多活几年也不无可能!”
“难道先帝在安市城下有受伤?”王文佐小心的问道。
“那倒没有!”李绩摇了摇头:“但退兵时着实有些狼狈,先帝急火攻心,途中身发痈疽,不能乘马,后来虽然治好了,但身体也大不如前!”李绩所说的痈疽是一种常见皮肤病,主要病因是细菌感染毛囊,多发于颈部、背部、肩部,临床表现为大片浸润性紫红斑,可见化脓、组织坏死,严重的甚至会发生毒血症、败血症致死。由于古代缺乏消炎药物,很难对其进行手术治疗,只能待其自行破溃后,再导脓清洗创口,所以死亡率很高,我国史书中很多著名历史人物都是“疽发背而死”。李世民在从高句丽退兵的途中,身发痈疽,不能乘马,太子为上吮痈,扶辇步从者数日。李绩作为当时的亲身经历者,自然印象深刻。
“您高看在下了!”
“带着几百人便能平定一国,老夫自问也做不到,怎么能说高看?”李绩笑道。
“那不过是因缘巧合罢了!”王文佐赶忙道。
“文佐,为将者讲的就是因缘巧合!”李绩笑道:“卫公乘舟而下破萧梁是不是因缘巧合?卫公乘雪长驱破突厥可汗是不是因缘巧合?为将之道说透了也就是守正出奇这四个字,平日里安民蓄财,练兵养士,这是正;动起手来出其不意,乘虚捣穴,这就是奇,两者缺一不可。”
“李公教训的是!”
“文佐呀!”李绩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没少人来向我请教兵法,我都是能推委便推诿,实在是推诿不过去便装糊涂,外头很多人把话说的很难听,我也只当没听到。哎,先帝神武过人,他舍不得传给别人难道连今上也舍不得传授?其实兵法之道简单的很,孙子十三篇里面已经讲的再细致也不过了,但问题是非大智大勇之人,学了这兵法也用不出来,就算用了,在关键时候也会出问题。要紧的是人,而不是兵法,要不然石勒、檀石槐之徒,大字都不识几个,你能说他不懂兵法?”
王文佐听到这里,深以为然,李绩这老儿打了几十年仗,早就成精了,方才那几句话实在是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明白,但又没有说出来的话。兵法不是知识,而是智慧和勇气,人不行,就算把兵法背的再熟也没用,人行,哪怕是个文盲,也能在实践中总结出自己的兵法来。
“我这个孙子!”李绩指了指李敬业:“他胆气是够了,甚至还有些多了,脑子就差了不少,若是让他领兵,也许能赢个几次,但只要遇上个懂行的,肯定就连自家性命都输出去了!古人云:为将三代,道家所忌,想必说的就是他吧!”
王文佐干笑了两声,他虽然佩服李绩的识人之明,但人家当着自己的面贬低自己的孙子,自己总不能也跟着点头称是,说你说的对,就是你这个宝贝孙子害你死后都不得安宁,要想家宅平安,最好一刀被这小子先砍了为上。幸好李绩年纪大了,训斥了几句便觉得累了,王文佐找了个机会,起身告辞,退了出来。
第468章 藩镇
“阿翁还是很看好王文佐呀!”李敬业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