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室芸安慰的拍了拍女伴的肩膀,笑道:“下次,等我兄长回来,我让他再举办一次就是了!”
“对了,你兄长这次出去是干什么?怎么这么多天还没回来?”女伴好奇的问道。
“好像说是去救援任存城,右将军刚刚被唐人和新罗人打败了,损失很大!”
“右将军?你是说道琛法师?”女伴压低声音道:“可我听说你哥哥和他关系很差的,怎么会去救援他?”
“我哥哥和道琛法师的关系的确不好,不过道琛如果被消灭了,我们也会唇亡齿寒。大家都是百济人,就算平日有些不快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得团结起来的!”
“嗯,阿芸,你哥哥真是个胸怀宽广的男人呀!”女伴笑道:“他和道琛法师能够携起手来,我们百济一定能早日复国的!”
“尊贵的夫人,殿下命令我护送您回去!”
倭人武士的声音打断了鬼室芸与女伴的交谈,她皱了皱眉头,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些来自海对面的异国武士,原因很简单,这些人从来不以王后、陛下这类尊称,而只称其为夫人,这仿佛是在提醒鬼室芸自己的丈夫还有一个倭人妻子,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贼,一个从别的女人怀中抢走丈夫的女贼。
“你们回去吧,我还想在这儿待一会儿,和我的女伴一起!”
“夫人,殿下命令我立刻护送您回去!”倭人武士的声音他腰间的铁剑一般冰冷:“这是为了您的安全!”
“安全?”鬼室芸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怒气,与你们在一起我才不会觉得安全!
“这里有许多英勇的弓手,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安全!”
倭人武士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挥了挥手,他的部下就好像蚁群无声的围拢过来,鬼室芸的侍女发出惊叫声,纷纷散开,他们将鬼室芸的乘舆抬起,向侧门走去。
“大胆!”鬼室芸差点摔倒,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小腹喝道:“你叫什么名字,竟然敢如此无礼,我一定要殿下严加治罪!”
“小人名叫安倍右卫门!”倭人武士转过身来对乘舆躬身行礼:“若有失礼之处,尽请夫人责罚!”
对方的态度让鬼室芸的愤怒在喉中凝固,她抓住女伴的右手,低声道:“我一定要让殿下砍下这厮的头,做成便器放在厕所里!”
但鬼室芸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扶余丰璋,她被送到一座高塔之上,女伴也被带走,除了两个贴身侍女之外身边只有言语不通的倭人武士,与囚徒无异。愤怒就像火山口内的岩浆,表面凝固而内里炙热,压抑的时间越长,喷发时就越狂暴。
三天后黎明,鬼室芸被号角声惊起,她惊恐的冲到窗户旁,寻找敌人的旗帜,但却一无所获,唯一所见的只有进城的军队,整齐划一的队伍前面打着两面旗帜,最高的是百济左将军旗,而矮一点的是鬼室家的家徽,刀剑碰撞,火炬摇曳,旗帜飘舞风中;战马嘶鸣。一切都令人兴奋。穿着黑色铁甲和灰色长披风的鬼室家亲兵,看起来尤其英姿勃发。
“哥哥回来了,回来了!”狂喜立刻冲破了鬼室芸的矜持,她挥舞着拳头,突然她停了下来,咬紧牙关:“安培右卫门,很好,我不会忘记这个名字的!”
鬼室福信并没有让自己的妹妹等多久,大约二十分钟后,鬼室芸就被一队士兵从高塔救出,她对军官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命令你找到一个叫做安培右卫门的倭人武士,然后把他的头砍下来送给我!”
“是!”军官微微一愣:“不过左将军给我的命令是把您护送到王宫那儿去!”
“不要忘记这个名字就行了!”鬼室芸心中也满是问题,迫切想要见到兄长:“乘舆在哪儿!”
当鬼室福信走进大厅的时候,扶余丰璋正坐在当中的宝座上,冷冷的看着他,在宝座下,数十名倭人武士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殿下!”鬼室福信仿佛没有看到那些倭人武士,他向宝座上的扶余丰璋鞠了一躬:“我从任存城回来向您复命了!”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下让你去任存城的命令!”扶余丰璋冷声道。
“军情十万紧急,还请殿下见谅!”鬼室福信答道:“唐人在熊津江畔击败了右将军道琛,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来不及向您请示,就立刻出发了!”
“哦?结果如何?”
“幸好我赶到的及时,新败之后,城中军心动摇,各军主都要回家,现在已经被我留住,已经没有大事了!”
“我是问右将军?他现在在哪里!”扶余丰璋问道。
“道琛?哦!”鬼室福信从部下手中接过一个口袋,随手丢了过去:“原来殿下想见他,幸好我已经把他带来了!”
扶余丰璋从倭人武士手中接过口袋,毫不意外的从口袋里看到道琛的首级,他咬紧牙关,怒吼道:“鬼室福信,你竟然敢擅杀与你等夷的右将军?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衡?”
第56章 博弈
“殿下!”鬼室福信冷声道:“中国《司马法》有云:败军者死,故赵括之母,乞不坐括。是古之将者,军破于外,而家受罪于内也。自命将征行,但赏功而不罚罪,非国典也。其令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右将军领数万之军,屯守咽喉之地,夹河为营,高沟深垒,以为稳固不破。而唐人一战破江右营,再战破江左营,诸军皆溃,漂尸满江,弃甲山积,万余健儿抛尸荒野,复国之功毁于一旦,若是不将其处死,福信不知将何以用众?”
面对鬼室福信的诘问,扶余丰璋顿时哑然,正如鬼室福信所说的,若是依照当时东亚普遍通行的军法,像道琛这样败军之将不但自己要被处死,家属也会受连坐之罪。否则有赏无罚,还怎么治军打仗?如何克敌制胜?
“纵然道琛有罪,赏罚之权也不在左将军手里,大可先将其拿下,再禀明我,再处罪不迟!”
“殿下有所不知,道琛这厮败军之后,唯恐被治罪,便同唐人勾结,以为反逆。我领军到达后拒不开城,还向我军放箭,这才被我麾下勇士斩杀。”说到这里,鬼室福信从部下手中接过一只木盒:“口说无凭,这里是从他住处搜出的与唐人的联络文书信笺,殿下一看就知道!”
扶余丰璋接过木盒,打开随便看了看,他当然知道这些信笺的真实性颇为可疑,但即便是真的也说明不了什么,唐人为了离间拉拢百济各路豪杰,送出去的信笺、招降书、告身文书多如牛毛,复国军中的将领们谁手上没几张?只怕鬼室福信自己屋子里也有,只不过道琛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是没办法替自己辩解的。
“既然是这样,那便免去左将军的擅杀之罪!”扶余丰璋冷哼了一声:“那道琛余部……”“下官已经安排停当,由家叔暂代指挥。”鬼室福信答道:“若是殿下另有安排……”
“罢了,便照左将军安排的吧!”扶余丰璋心知眼下大局已经在鬼室福信手中,自己手头只有那几千倭兵,其他都已经听命于鬼室福信,这点力量连自保都难,更不要说控制大局了。与其鸡蛋碰石头硬碰硬,不如暂且让一步装糊涂,以待将来的好。
“还有一件事情!”鬼室福信却没有就此罢休:“我进城时听说阿芸被殿下下令囚禁在高塔中,不知是否有此事?”
“啊!”扶余丰璋顿时语塞,他先前得知道琛兵败,鬼室福信出兵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好,赶忙派人将鬼室芸扣在手中当做人质,却不想道琛这么不中用,被鬼室福信摧枯拉朽一般砍了脑袋,吞并了道琛的军队,原本左右将军相互制衡的局面被彻底打破,这种情况下区区一个人质又有何用?没想到鬼室福信居然立刻还当面提出来了,着实尴尬得很。
“左将军误会了!”扶余丰璋陪笑道:“不是囚禁,而是隐居!阿芸不是有了身孕,喜欢清静吗?高塔之上无人打扰,所以我才请她移居高塔的!”
“是吗?那倒是下臣误会了,还请殿下见谅!”鬼室福信向扶余丰璋拱了拱手:“不过小妹方才告诉我,殿下手下有个叫安培右卫门的倭奴,行事粗鲁,她甚为不喜,让我带此人的首级回去,还请殿下应允!”
“安培右卫门?”扶余丰璋脸色大变:“应该不会吧?这厮平日里行事谦谨的很,怎么会粗鲁呢?”
“哦?这么说来是阿芸冤枉了他?”鬼室福信冷笑道。
扶余丰璋能够感觉到鬼室福信话语后隐藏的锋芒,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来,原来这个安培右卫门却是有来历的,此人乃是倭人名将安倍比罗夫(即阿倍比罗夫,又名阿倍引田臣)的家臣,而当初扶余丰璋在倭国的妻子也是安培比罗夫的养女,换句话说,扶余丰璋其实是安培氏的女婿,安培氏也是他在倭国的后援。若是他应鬼室芸所请将安培右卫门杀了,在倭国那边的确难以交代。
“看来这位安培右卫门是一位重要人物呀!”鬼室福信突然笑了起来:“让殿下这么为难,满头都是汗水,若是实在为难,那就算了吧!”
扶余丰璋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应承,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能够感觉到鬼室福信笑容下隐藏的杀机,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陷阱。他强笑了一声:“这安培右卫门乃是倭人越国守、后将军安培比罗夫的心爱家臣,的确是位要紧人物。不过既然他对阿芸失礼,自然应当处死。来人,传令给安培右卫门让他自尽,然后取他首级来!”
“多谢殿下成全!”鬼室福信躬身行礼,几分钟后,侍卫送来了安培右卫门的首级,鬼室福信将首级交给身旁的侍卫,沉声道:“殿下,下臣有兄弟十二人,但一母同胞的却只有阿芸一个,家母临死前抓住下臣的手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阿芸,让她一世平安喜乐。下臣以为殿下乃是天下英杰,所以才觍颜与殿下联姻,希望殿下莫要让下臣百年之后无颜去见家母!”
柴川栅。
“刘都护让我们回泗沘?”王文佐盯着正据案大嚼的贺拔雍,沉声问道。
“嗯!”贺拔雍一边吐出口中的鸡骨头,一边连连点头:“越快越好,三郎,你这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有鱼、有鸡、还有鸡蛋,在泗沘城要想吃肉,只有冒着被伏击的危险出城自己打猎,拿命换。否则只有老鼠!不对,眼下就连老鼠都快没了,我临走前一只新鲜老鼠要卖六七个“肉好”呢!”
“泗沘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王文佐吓了一跳:“不是来了援兵,还打了大胜仗,斩首万余级吗?”
第57章 困局
“那有卵用?来,再给我一碗!”贺拔雍把空碗往旁边的桑丘手里一塞:“打了胜仗是不假,可带来的粮食不多,嘴却不少。泗沘城周围不到四十里就到处是百济人的山栅,出去砍点煮饭的木柴都要派兵护送,不然就会被百济贼伏击。为了取暖,刘都护已经下令把不需要的房子都拆了当柴火,咱们在那泗沘城说得好听点是镇守百济,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围城之中。”
“我还以为援兵一到,形势完全扭转过来了呢,怎么会这个样子!”王文佐叹了口气:“可以乘着援兵到了,先把周围百济贼的山栅一一攻下来嘛!”
“三郎你是不知道,援兵里面大半是新罗人,咱们的人只有三千余人,新罗人一到发现情况不对就跑了。理由也很充分,少个人就少张嘴呀!”
“那招我们回去干吗?”
“应该是集中兵力扫清泗沘周围的山栅吧!你这里怎么说也有千把人,而且信使还说你攻下了好几处山栅,却死伤很少,刘都护估计也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这里好不容易有点局面,眼看又要半途而废了!”王文佐叹了口气,他倒是能够理解刘仁愿要招自己回泗沘,修山城可以说是扶余人的种族天赋了,早在秦汉时期,扶余人据险而守,依山建城,成为了第一个在东北亚建立霸权的民族。时至今日,在我国东北、朝鲜半岛、一直到日本列岛迄今还有大量古代山城的遗迹,其中大部分都是扶余人以及其后裔留下来的(日本的渡来人主要成分就是扶余人)。
以高句丽王都古平壤为例,其城位于今天平壤东北方的大城山,在当地发现了被称为安鹤宫的古高句丽宫殿遗址,在安鹤宫附近的山上,有一座方圆约一里的古城,其四壁都有依山而建的坚固石墙,山坡也被人工切削使其陡峭,城内有存储武器粮食的仓库和士兵的住所。但平时高句丽王并非住在城中,而是住在山下的安鹤宫中,遇到敌人入侵,则退入山城坚守。
这处遗迹正好与我国史书中记载的关于高句丽王都的条目相符(治平壤城。其城,东西六里,南临浿水。城内唯积仓储器备,寇贼至日,守人固守。王则别为宅于其侧,不常居之。其外有国内城及汉城,亦别都也,复有辽东,玄冤等数十城,皆置官司以相统摄。)而居民区则往往在山城附近的山谷之中,谷口用石壁保护,在山脊上有若干个山城堡垒,中间用石壁相连。一旦敌人来到,百姓就会退入难以进攻的山谷或者山城中,放弃平地的街市。
不难想象,像这样的山城+平城的结构是非常难以攻取的,因为壁垒是用石块堆砌,并非泥土夯制,十分坚固,而且地基一般选择岩体,所以无法进行穴地攻城;而险峻的地形又使得攻城锤、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搬运困难,很难靠近城墙,基本上冷兵器时代常用的攻城法都很难奏效,而朝鲜半岛三国数百年的混战又使得这种山城到处都是。
所以百济人一旦揭竿而起,唐军就立刻陷入了困守孤城的窘境,所到之处,人民扶老携幼逃入山顶的栅栏、岩寨之中,唐军围攻则难以攻取,绕过前进则会被从背后袭击,切断归路。野无所掠,进退无据,一不小心就会招致惨败,这并非是刘仁愿没有将略,实在是非人力所能及。
“军令如山呀!”贺拔雍拍了拍隆起的肚子:“三郎,你这里有不少粮食吧?只要多运些回去,那可是立了大功!都护肯定会重重赏你的!”
“粮食这里倒是多得是,仓里面有三万多石,不过我们的驮畜车辆不够,最多也就运回去三分之一!其他的只有舍弃了!”
“三万多石粮食?”贺拔雍吓了一跳:“这么多粮食要一把火烧掉,着实可惜了!”
“烧掉?”王文佐长大了嘴巴:“你要烧掉?”
“你自己刚刚说了,粮食搬不走呀!总不能把粮食留给叛军吧?”贺拔雍反问道:“还有这寨子,也要烧了,否则所以被叛军所据,将来也是一个大麻烦!”
“这柴川栅里还有近两千百姓,把粮食和寨子都烧了,他们怎么过冬?还有周围有二十多个村寨都已经纳贡献质了,我们这么一烧他们会怎么想?”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他们是百济人?”贺拔雍摊开双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现在屈服于你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一旦形势有变就又会刀剑相向,当初不就是这样?照我看就应该先将其青壮尽数诛杀,然后将妇人财物分赏将士,即除了后患,又激励了将士们的士气,一举两得!”
“桑丘,你先出去,守在门外,若有人来就说我现在有事,就请他稍候!”
桑丘清楚这是王文佐想要与贺拔雍说些私密话,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房门刚刚合拢王文佐便厉声道:“杀已降之人,你怎么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若非苏大总管破百济后放纵麾下将士肆意胡为,咱们会落得如今的境地吗?”
肆意胡为?一时间贺拔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文佐肯定是失心疯了,那可是堂堂的左武卫大将军,一路大总管、正三品的高官,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开国时留下来的元勋宿将,这已经是大唐武人的顶峰了,而他竟敢开口批评。
“三,三郎,你疯了吗?竟然敢……”“自家兄弟说话,有何不敢?”王文佐冷笑道:“大总管做错了两件事情,其一放纵士卒抢掠,又过分迁就新罗人,结果在百济人眼里王师成了世敌新罗人的帮凶,搞得烽烟四起,而新罗人却只顾着蚕食领土,对大唐阴奉阳违;其二将百济王室尽数迁回大唐,他应该留下一个宗室出任大都督,以为号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百济人都被扶余丰璋拉过去了,我们手头连个唱对台戏的都没有!”
第58章 新玩意
“该不该留个百济宗室和有没有过分迁就新罗人我不清楚,不过放纵士卒抢掠算不得错吧?”贺拔雍皱起了眉头:“大伙儿渡海而来,可都是把性命豁出去的,打了胜仗总管将军们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若是不让下头的捞点好处,下次谁还卖力?”
“好处是应该的,但用得着让士卒杀人放火自己抢吗?百济立国也有几百年了,虽然没法和大唐比,但也是70多万户的大国,府库里拿不出几十万匹绢布赏军你信吗?
就算府库里的不能动,那临时向百济降人课税不就行了,反正户籍都是现成的,每户增收加布一匹,哪怕就收了一半来,也有几十万匹布,用来赏军足够了。何必搞得天怒人怨,又有几个人分到好处?”
听了王文佐这番话,贺拔雍已经是哑口无言,依照唐时的均田制,丁男二十则授田百亩,而每丁每年要向国家交纳粟二石,称做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做调;服徭役二十天,闰年加二日,是为正役,若是不服劳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交足二十天的数额以代役,这称做庸。
当时的高句丽、百济、新罗的法度与其大同小异,考虑到当时东亚各国的生产力水平没有代差,其国力基本与户口数成正比。
像百济这种有76万户口的大国,每年光是收上来的绢布就有几百万匹,当时去乱世未远,市面上虽然也有铜钱流行,但数量有限,布帛仍然被当成货币流通,那些绢布在当时人眼里都是绿油油的美钞,再硬不过的硬通货。
有这么丰厚的现金收入,却去烧杀抢掠来给军队发赏钱,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听三郎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他们可都是敌寇呀!”
“眼下还不是,至于将来的事情谁知道?若是因为将来可能是敌寇,现在就杀已降之人,那百济之人就真的都成敌寇了?百济的山城少说也有两三百座,要是都不肯降,让我们一座座打过去,这个无底洞多少人命也不够填呀!”
此时贺拔雍已经被王文佐完全说服,他叹了口气:“你这么想也有道理,反正我也只是个信使,你打算怎么安排这里?”
“人质带回泗沘城,不能带走的财物粮食散于穷乏之人。这柴川栅的原主人名叫苗辅,也是当地大族。势穷后被家奴所杀,那家奴眼下在我手下!”王文佐笑了笑:“我打算把这里交给那个家奴!”
“好计!”贺拔雍立即明白了过来:“三郎你果然早有准备,那家奴四周都是仇家,若想坐稳位置,肯定不敢背叛你!”
“坐不坐得稳还说不准!”王文佐笑道:“他还有几个党羽,就看他自己的手腕了!”
“左右都在你的瓮中,再有手腕又如何?”贺拔雍笑容一敛:“什么时候动身?”
“粮食车辆太多,少说还要几天时间!”王文佐站起身来:“方才说的那些事关乎性命,我出门便不认的!”
贺拔雍肃容道:“我省得,不会多言!”
将贺拔雍送走,回到屋里,王文佐长长出了一口气,对于后世的历史他只知道大略:唐虽然消灭了高句丽这个宿敌,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在朝鲜半岛站住脚,白白辛苦一番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但他不知道唐人最终退出朝鲜半岛的具体时间,只知道应该不会晚于安史之乱,否则老巢在范阳(北京)的安禄山就会被从朝鲜半岛回来的勤王军背后捅一刀,战争的局势也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发展。
从自己在百济的所见所闻,唐百济经略是为消灭高句丽这个目标服务的,因此虽然灭百济之后,高宗立刻就在百济设置了五都督府,将其划入大唐的羁縻州体系。
但其实并没有对其小心的经营,而是放纵士卒掠夺,也没有压制盟友新罗人的扩张欲望,企图以此来诱使其出兵,帮助唐军南北夹击高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