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到了!”曹文宗的声音把王文佐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王文佐翻身下马,突然问道:“文宗,假如我要回长安,你有什么打算?”
“回长安?”曹文宗眉头皱了起来:“明公得到消息了?”
“那倒是没有!我只是问你,假如我回长安的话,你要跟我回去吗?”
“曹某这条性命,早已许明公以驱策,自然明公去哪里,曹某也去哪里!”曹文宗稍微停顿了一下:“只是明公若是回长安,那便是骏马居于马厩之中,终日饱食而不得驰骋,着实可惜了!”
“是吗?”王文佐笑了起来:“可明明天下人都觉得两都才是天上人,离京便如谪凡,进京便如登仙。偏偏你却反过来了,这是何道理?”
“世人便如那驽马一般,两京便如那御马监,里面每日里马槽里都堆满了豆子大麦,又有专门人侍候,吃得好喝的好,每日里最多不过驮着宫里贵人跑个半里路,剩下的时间便是吃喝。俗话说驽马贪栈豆,世人自然觉得两京好。而明公乃是骐骏,每日里想的是奔突驰骋,建功立业,若是整日呆在长安高官厚禄,鞠躬作揖,只怕有髀里肉生之叹了!”
“是呀!”王文佐知道曹文宗说的“髀里肉生”乃是把自己比作先主刘备,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我确实不想回长安,当初刘先主感叹“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我虽不敢与他相比,但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志向却是一般,希望此番灭高句丽后,天子还容我在海东多呆几年,必将大海所及之地尽为我大唐之疆土?”
新罗、金城,金庾信府。
“兄长就在上面书房!”金钦纯(金庾信之弟)指了指楼梯:“他单独等你,请!”
金仁问向金钦纯点了点头,心里有种莫名的焦虑。他一边爬上楼梯,一边告诉自己:金庾信是自己的舅舅,他要见自己也许只是随便扯扯家常,就好像其他亲戚一样。
一进书房,金庾信脚下的那条老狗便警惕的支起了上半身,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叫声,金仁问向后退了半步,右手小心的伸向腰间。
“趴下,趴下!你忘记了吗?他是小仁寿!你以前还陪他玩过!”金庾信咕哝着拍了拍老狗的头,他坐在床边的书桌旁,正翻看着信笺:“给我到一杯酒,给你自己也倒一杯!”
老狗疑惑的看了看这位不速之客,最终还是重新趴了下去,金仁问走到靠墙的壁柜旁,拿起两只杯子,给金庾信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回到书桌旁,放下酒杯。
“坐下,喝吧!”金庾信一边继续看信,一边说:“稍微等我一会,我就快看完信了!”
金仁问坐下,啜了一口酒,酒液只是打湿了嘴唇,金庾信看了一眼:“这么小心?这一点倒是很像你爹,当初在花郎队,这种谨慎救了他两次命!”
“你是说有人在他的酒杯里下毒?”
“不,只有一次是下毒,还有一次是在他的马鞍上做手脚!”金庾信笑道:“这些你都不知道?”
“嗯,父亲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金仁问老老实实的答道。
“这倒也是!有些东西就应该烂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肚子里,然后跟着我们一起死掉!这样年轻人才有光明的未来!”金庾信放下信笺,将杯中酒喝完:“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金仁问脸色微红,他的城府、修养、气度在这个老人面前全部失效了,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酒杯倒过来给金庾信看:“庾信公,我喝完了!”
“叫我舅舅!”金庾信没好气的呵斥道:“你的母亲可是我的亲妹妹!”
“舅舅!”金仁问有些困窘的答道,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几乎把这层关系给忘记了,不光是他,新罗所有的金仁问支持者也都忘记了,每个人都知道金庾信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新罗大王。
“很好,我估计你都快忘记了这门亲戚了!”金庾信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吗?当初春秋兄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曾经询问过我,说你和法敏都是我的外甥,我肯定不会偏心,最后我选择了你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兄长仁孝明睿,又是长兄,自然应该选他!”
“不,不是因为这个!”金庾信摇了摇头:“如果论才具功绩,你可能还比法敏强些,至于长幼,令尊能够继位,靠的也不是长幼,若是没有本事保住这王位,年长些又有何用?我选他其实就是因为一个原因,仁寿你在大唐呆的时间太长了,我不知道你是新罗的金仁问,还是大唐的仁寿大将军!而法敏他一直呆在新罗,我和令尊都能确定他是个新罗人!”
金仁问没有说话,他无法确定金庾信这番话是真心话还是一个陷阱,或者兼而有之,在大多数时候真话比假话更容易骗人。金庾信似乎并不在意金仁问的沉默,径直说了下去:“当初令尊决定倒向唐朝,效法唐朝官制文治的时候,有很多人反对。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还有一部分是我和令尊的政敌,但也确实有些人是出于公心,比如有人说以唐国之强,文化之兴盛,如果我们事事效法唐人,又向唐国称臣,我们这代人还好,到了下一代,再下一代,只怕新罗人就不会以为自己是新罗人,而把自己当成唐人了。到了那个时候,唐人甚至都不用派一兵一卒来攻打,我们的子孙就会请求内附,以成为唐国的官吏为荣,把长安而不是金城当成自己的故乡。就算我们能现在借唐人之力消灭百济和高句丽,那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当时我和令尊把说这些话的人杀了,但这些话我们却始终没有忘记,记在心里!”
这一次,金仁问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您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兄长?”
“不错,你和法敏都是我的外甥,谁登基对我来说都一样,如果令尊当初选择了你,就会让你迎娶我的女儿了!”金庾信笑了笑:“我已经年过七旬,用不了多久就要去地下见令尊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没有必要撒谎了!”
金仁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的心中有一种感觉,金庾信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没有撒谎,但他为啥又要重提往事呢?这一切早就过去了,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舅舅为何要对我说这些?”金仁问问道:“先王早就死了,兄长也早就登基为王,您说这些除了徒增我的苦恼,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今天请你来说这些有两个目的!”金庾信伸出两根手指头:“第一、这次大唐天子让我们新罗人出兵征讨高句丽,统军大将是你,我希望你多考虑些母国,而不是只从大唐将军的角度考虑;第二、将来某一天假如你真的与法敏争夺王位,如果你胜了为王,希望你把自己当成新罗王,而非大唐的某个藩王!”
第474章 望远镜
金庾信的这番话就像钢针刺入了金仁问的心,他用尽全部力量才让自己没有跳起来,他抬起头,语气锐利的答道:“第一勿须您的提醒,别忘了我还是新罗的大角干,食邑千户。至于第二条,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兄长的臣子,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您的问题!”
“你还是老样子,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金庾信摇了摇头,感慨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等我死后王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法敏是个出色的王者,但你也很优秀,黑暗和混乱就要来临,这些我都能感觉到……”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金仁问一眼:“仁寿,我希望你别做蠢事!”
为什么在你眼里希求王位就是蠢事?你和我父亲当年不也这么干嘛?金仁问想说,但他知道说这些给金庾信听也没用。他只觉喉咙干燥,便逼自己又喝了口酒。
“无论如何,你现在还是新罗的臣子。”金庾信提醒他。“尽忠职守,乃是人臣的本分。”老人眼看金仁问不答话,便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说,“你可以走了,我们下一次在朝堂见吧!”
金仁问恍如梦中,他不记得自己站起,更不记得如何离开书房。等他回过神,自己正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想:诸神真是残酷,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他把我当成外甥,我把他当成舅舅吧。
楼上,金庾信丢下空了的酒杯,陶瓷酒杯在铺了地毯的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壁炉旁的暗门打开了,金法敏从里面走了出来:“阿翁!”他用私下里对金庾信的称呼说道。
“春秋总是比我聪明!”老人沮丧的叹了口气:“他先走一步,留下我一个人,却把你们兄弟两个的难题丢给了我!他难道不知道我金庾信也是看着你们两个自小长大的吗?那时候我骑着马,你和仁寿一个坐在我前面,一个坐在我后面,哪里分什么彼此,如今却要我帮助你,去对付他,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仁寿也是我妹妹的亲生骨肉呀!”
看着老人痛苦的表情,金法敏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他其实与金仁问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毕竟金仁问大部分时间都在大唐当人质,实际上很早就退出了王位的竞争,反倒是领兵灭百济之后,大唐天子对他大加赏赐提升,金春秋又去世,反倒是对自己的王位形成了一定的威胁。
金法敏自己也清楚,自己这个兄弟心里其实对王位并无太多的觊觎之心,否则当初就不会去大唐当人质,但问题是现在形势如此,已经不是兄弟二人一己之愿的事情了,不说别的,大唐天子对金仁问的宠爱和重用有没有拿来当对付新罗的后手的意思?这场权力的游戏里,大多数人都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只有极少数才是棋手,金仁问和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其实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罢了,这都是命,是上天注定的命呀!”金庾信叹了口气:“法敏,泉盖苏文死了,高句丽这一次是熬不过去了,如果我们做的不好,接下来就是我们,你明白吗?”
“阿翁,您是说唐人要对我们下手?”金法敏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嗯!”金庾信那张苍老的脸就好像枯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世上就是这样!高句丽活着一天,我们新罗就不用担心,而高句丽完了,唐人就会对我们下手了。”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与高句丽人结盟对付唐人?”金法敏问道。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泉盖苏文死了,高句丽是维持不下去了,我们也救不了他!”金庾信叹了口气:“但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什么意思?”金法敏问道。
“唐人当初和我们联合征讨百济,就是为了从南北两面夹击高句丽人。这次既然出兵征讨高句丽,那么他们的熊津都督府肯定也会出兵,如此一来,其守备必然空虚!”
“您的意思是要乘着唐人出兵进攻高句丽的机会夺取百济故地?”金法敏惊道。
“不错!熊津都督府三面被我国包围,一面临海!”金庾信伸出手指在桌上画着:“如果唐人要对我方用兵,那儿就能直指我国之腹心,实乃大患。而如果将其吞并,便可据汉江而守,同时分兵联合高句丽余部,靺鞨人,与唐人分庭抗礼!”
听了金庾信这番话,金法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金庾信的这番谋划着实极为宏大,当时的新罗北疆已经越过了汉江流域,占据了朝鲜半岛上最富饶的农业区,三面包围百济,如果再将熊津都督府吞并,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态势,即便以唐的国力,从营州出发距离其腹心地区也有近千里的距离,以当时的军事技术条件来看是很难克服的。新罗人完全可以在本土安全的前提下,派人拉拢高句丽余部和靺鞨人和大唐保持代理人战争;而如果保持现状,唐人随时可以从山东派一支远征军渡海在百济故地登陆,然后联合当地的百济人征服新罗,其态势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可,可是如果这么做,那岂不是和唐人撕破脸了?”金法敏低声道:“突厥人、铁勒、薛延陀人殷鉴不远呀!”
“撕破脸怕什么?最多打赢了派个使臣请罪,给唐人一个脸面就是了!”金庾信冷声道:“如果不先把熊津都督府这颗钉子拔掉,你我才是寝食难安呀!”
金法敏缓慢的点了点头,金庾信这番话说中了他的心思,新罗和百济打了几百年的仗,相互之间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只要将另外一方彻底消灭,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我明白了,就依照阿翁说的办!”
公元668年初春。
在一个北风飕飕的寒冷清晨,倭人的第一批援兵从北九州的筑紫抵达泗沘城,一共有五百骑兵和一千五百步兵。锋利的枪尖在苍白的阳光下中眨着眼睛。行军鼓缓慢而沉厚,仿佛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鬼室芸在城墙上,在阿澄的陪伴下,正用王文佐刚刚造出的单筒望远镜观察渐渐走近的军队。领军的是黑齿常之,他的身旁是他的三个儿子,骑着马与之并肩而行,他们头顶飞扬着以红边白色旗帜。阿澄说这些人几乎都是虾夷人,体内流有靺鞨人的血液,然而在鬼室芸看来,这些人实在和上一次扶余丰璋带来的那些倭人士兵长得不一样,他们个个身材更高大,神情剽悍,脸上长着粗粗的胡子,发长过肩,很多人身上都包裹着各种各样的兽皮外衣。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批军队,待到倭国的水稻种完后,还会有一批倭人援兵赶到,数量比这支还要多一些。当然,熊津都督府的主力是由唐人和百济人组成的,鬼室芸满心期盼能骑着马出城,去看看城外军营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的模样;看看每天早上市集广场上的摩肩接踵;看看印满车辙马蹄的景况。可阿澄不准她离开城门。
“你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身为一个母亲,你应该多为肚里的孩子想想。”阿澄说。
“我可以行走!即便不能骑马,也可以乘坐轿子!”鬼室芸辩解道。
“帮帮忙吧!大小姐,别耍孩子气了!”阿澄大声道:“你知道城墙外面都有什么人吗?那些远方而来的野蛮人什么都敢做?就在两天前,一个靺鞨人在酒馆里割了另一个人的脖子,就因为对方向他吐唾沫!那个靺鞨人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如果我允许你置身险地,王都督会剥了我的皮!”说这话的时候,阿澄就好像母亲,鬼室芸知道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也许是鬼室芸郁郁不乐的表情,第二天王文佐就送来了一个小礼物——就是单筒望远镜,从表面看那就是一根制作精致的青铜短棍,但当将一端靠近眼睛,旋转短棍,就能把很远距离之外的景象变到眼前来。这简直就是魔法,鬼室芸的郁郁不乐立刻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希望你能够喜欢!”王文佐笑着将精致的盒子递了过去:“有了这玩意,你不用出城也可以看的很清楚。”
“我很喜欢!”鬼室芸兴奋的连连点头:“这是怎么做到的?是魔法吗?”
“不是魔法,是物理、光学!两片凸透镜的光轴……”王文佐刚说了两句,就明白自己恐怕是在白费力气,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你可以把这当成一种魔法,不过别弄丢了,也别摔坏了,这玩意现在制作起来还很费劲,要十几个工匠打制很久,镜片也只能用天然水晶,所以很昂贵!”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鬼室芸点了点头,她有点不明白王文佐的意思,这样的宝物怎么会不昂贵呢?就算是大唐天子,也不会有太多的吧?
“那就好!”王文佐犹豫了一下:“不过也用不着太小心,再过两三年,这个应该就不稀奇了!”
“再过两三年?什么意思?”
“简单的人力车床已经在试制中,有了那个,打磨镜片就快多了!剩下的问题就是玻璃呢!这个时间恐怕会长一些,不过应该两三年就够了!”
鬼室芸茫然的点了点头,她懂得王文佐说的每一个字,但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了,不过她想起白天阿澄说的一件事情:“对了,我白天听阿澄说有个靺鞨小孩杀人了,就因为有人向他吐唾沫!”
“是有这么回事!”王文佐露出了一丝苦笑:“想不到你也知道了,阿澄告诉你的?”
“嗯!”鬼室芸点了点头:“这些靺鞨人太可怕了,还是个孩子就随便杀人!”
“事情不全是你想的那样!”王文佐叹了口气:“那些靺鞨小孩是沈法僧从弗出集镇买来的,他们会在定林寺接受两三年的训练,然后当我的卫兵,不,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是我的卫兵了,你在我外头看到那些在殿前宿卫的半大孩子没有?那个靺鞨少年就曾经是其中之一!”
“是这么回事?”鬼室芸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她有些后悔方才自己说的话了:“三郎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靺鞨孩子呢?”
“现在还不知道!”王文佐摇了摇头:“那些靺鞨小孩以前都是在山林间,很多人都以为靺鞨人是野蛮人,任性胡为,无法无天。但其实这是错的,靺鞨人也许茹毛饮血,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比如靺鞨人之间是很少说脏话的,更不要说吐唾沫这种事情了,这种行为在部落内部会被严厉的鞭打,甚至被逐出部落;而在部落之间则很可能会引起一场流血事件,甚至武装冲突。”
“你是说那个靺鞨人这么做是事出有因?”鬼室芸问道。
“是的,但这并不是他能杀人的理由,毕竟这里是泗沘城,不是他老家的林子里!”王文佐叹了口气:“过两天我打算亲自审理这件事情!”
“三郎你亲自审问?”鬼室芸吃了一惊:“这种小事用不着吧?”
“这可不是小事!”王文佐摇了摇头:“随着我事业的发展,我手下的士兵只会越来越多,他们来自各个民族,有各自的风俗习惯,如果不能制定公平明了的规则,用不着敌人来打,就已经自己打起来了。我希望能够树立一个好的先例,以为后来者之鉴!”
“小子,我不是叫你别做傻事么?”教官厌恶地摇着头。“我本来对你寄予厚望,结果却是这样!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阿克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能够体会到那个正在教训自己的老武士的怒气,他说得对,自己当真是蠢透了,但有什么办法呢?身为一个男人,又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侮辱自己,哪怕自己的下巴还没长出胡须,也不能容忍别人这么做!侮辱只能用鲜血洗刷——自己或者敌人的。
第475章 法律
守卫收走了他的所有武器——包括当初他从伊吉连博德那儿得到的那柄短刀,命令他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能去,直到上头决定如何处置他,门外还有看守,以确保他遵守命令,也不允许朋友前来探望。
“我有什么办法呢?”当房门关上,阿克敦对着木门说,他双手抱膝,背脊紧贴墙壁,盯着左侧小窗边缘的那点光亮,那是房间惟一的光源,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愈来愈阴暗,也愈来愈冷,今晚恐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阿克敦心想。
不知什么时候,阿克敦再次醒来,天已经全黑了,他只觉得自己全身僵硬,酸麻无比,他站起身来,想要活动一下手脚,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是有人正在开门,可现在天都黑了,谁这个时候要见自己呢?难道是要把自己拖出去砍头吗?
阿克敦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短刀已经被收走了,他绝望攥紧拳头,难道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这个鬼地方?
房门被推开了,火光从门口泻入,照在阿克敦的脸上,他下意识的偏过头去,以避免刺眼的亮光。等他的眼睛适应了亮光,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怎么是您?”
“很惊讶,是吗?”伊吉连博德没好气的问道,他将那柄短刀丢回给阿克敦:“当我看到这柄短刀的时候,真的很惊讶!当初你在岸边的时候可没这么蠢呀!”
“那个人骂我?还向我身上吐唾沫!”阿克敦接过短刀,无力的辩解。伊吉连博德冷哼了一声:“那你就割了他的脖子?你现在给大都督当卫兵,无论是宿卫还是训练,莫说是挨骂,就算是鞭打也是有的吧?怎么没看你杀人?”
“这怎么一样?军中骂我打我乃是上官,那人又不是我的上官。再说当时他根本没有缘由的骂人,还向我吐唾沫,我忍了他许久才动手的,若是在老家,我早就动手了!”
“你也知道这里不是你老家?”伊吉连博德冷哼了一声,沉吟了片刻:“当时可还有其他人在场,能够为你作证?”
“有,当时我身边还有两个同伴,他们都亲眼目睹的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可以替我作证!”阿克敦答道。
“还好,你还不算蠢到家!”伊吉连博德的语气虽然冷淡,但阿克敦还是能从中感觉到下面隐藏的善意,显然这位贵人虽然从进门开始就不断斥责自己,但却是想帮自己一把的。
“您知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阿克敦小心翼翼的问道。
“汉高祖入关中时曾经约法三章:其中第一条就是杀人者死!你杀了人,以命抵命是最通常的处罚!除非……”“除非什么?”阿克敦赶忙问道。
“除非大都督不想你死!”伊吉连博德笑了笑:“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必要要饶你的命,毕竟你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法度却是国家之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