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宫,王文佐并没有回家,而是带着桑丘往英国公府而去,由于李敬业之父早死,所以李绩病故之后,李敬业就直接袭了英国公的爵位,出任太仆少卿。此时的英国公府虽然已经远不及李绩在世时那般权势灼人,但依旧是长安城内第一流的勋贵。王文佐来到门前,让桑丘送了自己的名刺进去,不一会儿功夫便看到李敬业急匆匆的迎了出来,大声笑道:“三郎回长安这么久才来我家,着实是不应该,待会须得罚酒,不醉不归!”
“这几日东宫有要紧事,着实是无暇前来!待过了这段时间,我再置酒向敬业兄请罪!”王文佐沉声道:“敬业兄可有空,我有一件事情请教!”
“好说!”李敬业看王文佐神色凝重,也不再调笑,径直引王文佐去了一处偏院,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下,笑道:“这里原本是家父一个妾室的住处,前两年她去世了,便空了出来,这里平日里少有人来,僻静的很,无需担心隔墙有耳!”
“没什么,就是今日冲撞了一个人,可能有些麻烦!”
“冲撞了一个人?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李敬业闻言笑道:“总不会是宫里的几位殿下吧?就算是那几位殿下,以太子殿下对你的宠信,去陪个罪也就是了!”
“不是宫里的几位殿下!”王文佐摇了摇头:“是周国公武敏之!”
“是他?”李敬业脸色大变:“乖乖,你怎么会得罪这位的?这可就麻烦了!”
看到李敬业这幅表情,王文佐心中一紧,这位老兄的胆量他是很清楚的,能让这位口中吐出麻烦二字那可就是真麻烦了。
“这个人这么麻烦?”
“嗯!”李敬业点了点头:“这么说吧?你有东宫殿下这面大旗护体,长安城内遇到谁都要卖你几分面子。但惟独这位,他谁的面子都不卖,谁他都不在乎,谁他都不怕,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这就是个活太岁!”
“谁的面子都不卖?活太岁?”王文佐笑了起来:“二位陛下呢?你该不会说二位陛下的面子他也不卖吧?”
“别,他还真不卖!”李敬业笑道:“这么说吧,他不怕二位陛下,反倒是二位陛下有点怕他!”
“这怎么可能?”王文佐笑了起来:“圣人暂且不说,皇后会怕他?他能有今日,可全都是拜皇后所赐呀!他原本可是不姓武呀!”
“呵呵!”李敬业笑了两声:“这话可就说来长了!”说到这里,他瞟了一旁的桑丘一眼,王文佐会意的笑了笑:“桑丘,你去外间守候着,莫要让其他人靠近屋子!”
“是!”桑丘应了一声,退出屋外。待到房门合拢,王文佐笑道:“李兄,眼下只有你我两人了,有什么事情你尽可直言!”
李敬业见桑丘出去了,屋内只有王文佐和自己两人,他笑了笑,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瓶酒,两只酒杯,替自己和王文佐斟满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也好,今晚反正也没事,便把这桩宫闱之中的丑事说出来与三郎听听,不过出了这间屋子,我可是不认的!”
“好说!”王文佐也拿起酒杯,笑道:“我出了这间屋子,也不认听过!”
两人相视而笑,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李敬业咳嗽了一声:“三郎,你应该知道当今皇后的身世吧?”
“是有所耳闻!不过应该不如李兄知道的详尽!”王文佐笑道。
“呵呵!”李敬业笑了笑:“当今皇后之父名叫武士彟,乃是本朝高皇帝微时好友,两人相交多年。高皇帝从太原起兵时,武士彟倾家相助,乃是十七名太原元谋功臣之一。武德八年,有人告发平定南方的赵郡王李孝恭谋反,高皇帝令其返回长安受审,而接替李孝恭镇守扬州的便是这位。”
听到这里,王文佐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皇后之父与高皇帝渊源颇深呀!”
“呵呵!那可不!”李敬业笑道:“能接替赵郡王李孝恭的,哪能是一般人吗?”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而笑,原来李渊乃是北魏八柱国之后,宗族中军政人才很多,所以他起兵之后,同姓宗族中多有立下军功之人,其中军功第一的便是李世民,第二的便是李孝恭,此人乃是李渊的从侄,李世民的堂兄弟,在隋末的争霸战争中,他经略巴蜀、灭朱粲、灭萧铣,招抚岭南诸州,又率军攻打辅公祏,平定江南,整个南方几乎是他一人平定。虽然当时很多人说他是因人成事,全凭身为副将的李靖谋划,自己只不过是个摆手掌柜。但胜利就是胜利,能够采纳有才能部将的策略,然后坚决的执行,这也是伟大统帅的才能。
唐初南北分立已经数百年,南方尤其是东南与长安有很强的离心倾向,而李孝恭功高盖世,自己又有李家的血脉。所以无论有没有人告发他谋反,李渊都不会让其在扬州久待,而继任者只可能是李渊绝对信任之人,由此可见李渊和武士彟两人私人关系的亲密。
“武士彟娶过两任妻子,先娶的是相里氏,生有二子,年长者叫武元庆,次者叫武元爽;相里氏死后,武士彟续弦为杨氏,杨氏生有二女,长女为韩国夫人,嫁给豫州参军贺兰安石,生有一子一女,子便是现在的周国公武敏之,女为魏国夫人贺兰氏;杨氏的次女便是当今皇后。武士彟死后,留下的两个儿子对继母杨氏颇为不喜,多有不敬之处,而当时皇后尚未登基,在宫中也无可奈何,便对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颇为不喜。所以皇后登基之后,不但没有给这两个兄长好处,反倒将其贬到西南去了,把姐姐的这个儿子当成自家侄儿看待了!”
“你方才说的宫闱丑事难道说的是皇后家事?”王文佐问道:“可这么说来皇后待武敏之如此,怎么又会有点怕他呢?”
“呵呵!”李敬业笑道:“三郎你且听我说完。方才我也说了,皇后与他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不好,于是只剩下母亲杨氏和姐姐两个亲戚了。于是杨氏和韩国夫人便时常带着儿女来宫中探望皇后,时日一久,宫中便有传言圣人与韩国夫人有私,甚至还有说圣人不但与韩国夫人有私,还与韩国夫人之女亦有私情。这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数年后韩国夫人去世,陛下封其女为魏国夫人,传言欲令其入宫,这样一来,皇后陛下颜面何在?乾封三年,圣人封禅于泰山,魏国夫人亦随行,返回长安时,暴疾而死。当时武敏之因为妹妹的丧事而入宫吊唁,圣人一见到他,悲恸哭道:“我一早上朝前看她还好好的,没想到退朝后她竟然就身亡了,怎么会这样突然?”敏之听完,只是号哭而不回答!”
王文佐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那魏国夫人之死是皇后下的手?”
李敬业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这个武敏之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精神崩溃了!所以才胡作非为,而天子估计也知道是皇后下的手,所以对武敏之有些愧疚,所以很多事情上就故意偏袒,来弥补心中的愧疚;皇后估计也是这样!”王文佐心中暗想,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对,武氏可不是这样的人,即便她心中对毒杀侄女有些愧疚,但不管怎么说武敏之当时的表现证明他很可能已经知道是皇后姑姑下的手,而且还有怨恨之心。那么武氏最可能的反应不是愧疚,而是忌惮。如果是其他人,亲情和负罪感会让其补偿,但武氏绝不是那种人,她最可能的选择就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她之所以还没下手,并不是不想下手,而是还在寻找一个好的借口!”
“三郎你明白了吧!”李敬业看到王文佐沉吟不语,以为已经被自己说服了:“这武敏之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这样吧!我明日找个机会替你与他说和说和,把冲撞他的事情了了,至于别的,就到此为止了,行不?”
“那好,就麻烦李兄了!”王文佐心中打定了主意,笑道:“对了,这周国公有什么喜好,既然是我冲撞了他,总得送份礼物,权表歉意!”
“这就对了!”李敬业笑道,他翘起大拇指:“你有这个态度,这事情准成。他喜欢什么,让我先想一想!”
“猎隼如何?”王文佐想起前往长安途中遇到王勃和卢照邻的旧事:“我听说最近长安很时兴鹰猎,我在海东那边倒是带了几头不错的!”
“猎隼?你有上品?”李敬业眼睛一亮。
“上品不敢说,但肯定比长安能见到的要好一些!”王文佐笑道。
“好,这个好!”李敬业一拍大腿:“长安的确最近很时兴,他就算不是特别喜欢,拿来转赠给别人也不错!”
“行!”王文佐笑道:“明天我就让人送四对来府上,李兄你拿两对给他,还有两对便请李兄留下!”
“这怎么好意思!”李敬业笑道。
“李兄今晚给我讲了半晚上故事,拿两对猎隼不应该吗?”王文佐笑道。
第608章 挖墙根
出了英国公府,王文佐回到家中,崔云英迎了上来,殷勤伺候。王文佐看出妻子的心事,笑道:“你可是想问我卢世兄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的!”被丈夫说破了心事,崔云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呵呵!”王文佐笑了笑:“我就给你透个底吧!卢世兄此番能不能脱身,一半要靠我,一半还要靠他自己!”
“为何这么说?”
“很简单!他得罪的那人我今天见到了,很不好说话!”王文佐笑道:“短时间内他应该是要在狱中吃点苦头了,如果他自己在里头撑不住,胡言乱语,那谁也救不了他;如果他能够做个明白人,那只要时机一到,就还能重见天日!”
“那武敏之连郎君你的面子也不卖?”崔云英吃了一惊,自从她认识王文佐以来,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王文佐都能轻描淡写的将其化解,时间一久她潜意识里就有一种丈夫出马百年无往不利的错觉,可这次王文佐当着他的面坦然承认自己被拒绝了,她顿时慌神了。
“除了二位陛下,这位在长安城内,还真不用卖谁的面子!”王文佐笑了笑:“真是不来长安城,不知道官小呀!”
“真是不来长安城,不知道官小呀!”崔云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王文佐的话,叹道:“还真是这样,郎君你不说妾身还没注意,在青州时,我觉得一州刺史便是天大的官了,可来了长安,随便就能看到一个五品官,说话根本做不得数!”
“那是自然,刺史是一州府君,州中事无大小,他都可以一言而决。长安城里的官儿别看一个个衣紫带朱,腰缠玉带,看上去神气的很,可实际上啥都决定不了,只是个空心汤圆罢了!”
“空心汤圆!哈哈哈哈!”崔云英听王文佐这个比方,不禁笑了起来,她拍了拍丈夫的胳膊:“三郎你这话说的忒恶毒了,一下子把满朝文武都骂进去了。再说你自己不也是长安的官儿,难道也是空心汤圆?”
“当然!”王文佐笑道:“别看我现在是三品四品官儿,实际还不如当初在百济、在倭国。在百济倭国我一个眼色,便是千百人人头落地,而在长安,我杀条狗都要小心!”
“旁人都想来长安,来洛阳,惟独夫君你想去倭国、百济!”崔云英叹了口气:“那你和我交个底,你有几成把握能把人捞出来?”
“现在还不知道!”王文佐摇了摇头:“须得过几日把事情原委都搞清楚了才知道,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打点了,卢照邻他在狱里应该也会好过些!”
光德坊,京兆府狱。
刚刚过了初更,监狱的院子里就显得十分寂静,只有坊墙外不时传来值夜的更夫的梆子声。但是今晚的寂静同往日大不一样。黄昏前府狱中就来了十几名武侯,有的挂着腰刀,有的拿着木棍,坐在府狱大门里边的小耳房里,狱中用于审讯犯人的房间总是亮着光,不断有人出入。平日,有些常来送晚饭的犯人家属因为同看守都是长安人,相熟的可以放进来站在院中,有的还可以直走到监号的铁窗外边。但是今晚,送饭的人,不论大人小孩,一律被挡在大门外边,对他们递进来的食物还都要检查一下。
在后院一个单独的号子里,小油灯因灯草结了彩,十分昏暗,借助铁窗棂糊的麻纸上透过的月光,可以看出来屋中有一张小床、一张小桌、一只凳子,还有一个放在地上的木炭火盆。床上和衣靠着一个人,毫无声音,好像是睡着了。过了一阵,只听沉重的脚镣哗啦一声,这个人从床上忽然坐起,愤慨地叹口气,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一句话:“真没想到,我卢照邻竟有今日!”
这突然迸出来的话声很低,只能使他自己听见。他跳下床沿,用拨灯棍儿拨掉灯花,把灯草拨长。小屋中亮得多了。他又拿铁筷子把盆中的灰堆拨一拨,露出红的木炭,然后加上几块黑炭在红炭下边,重新堆好。火盆中露出红火,四室里也有点暖意了。他在斗室中踱了几步。每动一步,那脚镣就哗啦地响一下。他不愿听见自己的脚镣声,于是在小椅上坐下去,向监狱的高墙外侧耳倾听片刻,又重新陷入纷乱的思想狂潮之中。
卢照邻被关在牢狱里已经有几天了,由于他的诗名和世家子身份,他的待遇其实还是不错的,单独关押,还有火盆、床铺、一桌、一凳。但那天夜里周兴对他的说的那些话让他的心思愈发烦乱。在他入狱之后,唯一来看望他的只有那个家奴,那家奴把去王文佐府上求救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又偷偷把那几十贯钱给了卢照邻,说请郎君且放宽心,有王文佐王将军出面,早晚会把您救出来。
家奴的话并没有给卢照邻带来多大希望,他想王文佐虽然位高权重,在太子面前也颇有颜面,但自己与其也就是一面之缘。而且这次的案情颇为严重,更是牵涉到了皇后与宗室老臣们之间的斗争,卢照邻知道这可不是小事。他当初在邓王府中当典签时就曾经听说过不少关于皇后的事情,只要是忤了这位的意的,无论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都要置之死地而后快,自己被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十有八九是脱不得身了,他想起周兴离开时说的那些话,明显是要自己攀附诬陷其他人,可他又不想昧了良心,心中愈发焦躁。
卢照邻正把心思转来转去,盘算着自己应当如何时,忽然听到门上的铁锁响了,回头一看却是王老五,这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是光德坊的老地理了,从祖父时就在府狱里混饭吃,官府衙门里从上到下人头都熟,旁人都叫他老五。卢照邻从家奴手上得了钱后,便拿了五贯给这厮,才得到盖被和火盆。
“老五!”
“嘘!小声点!”王老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卢公子,外头有人托我给您传个话,有人已经在设法搭救,莫要乱说话予人口实,反倒坏了事情!”
卢照邻闻言精神一振,赶忙抓住王老五的手:“是谁托你传的话?是邓王还是郝侍郎?”
“卢公子你就莫要问了!”王老五摆了摆手:“反正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你只要别在里面生事,早晚能从这里出去,明白吗?而且府狱里上下都打点好了,您在这里也不会吃苦头的,好了,这里眼睛很多,小人就先出去了!”说罢他挥了挥手,外间送进来一只布包来,不等卢照邻发问,这王老五便离开了。
卢照邻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一只烧鹅,心中不由得一喜,赶忙撕开烧鹅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便将吃得一干二净,躺回床上呼呼睡去。
王文佐骑马穿过坊门,沿着东市南边的街道,向东宫而去。作为东宫六率实际上的指挥官,王文佐虽然身上的差使不少,但毕竟他的本官还是东宫右卫率,所以还是偶尔要去衙门看看的。
“王德,前天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王文佐问道。
“主上是说打点府狱看守的事情吗?”王德赶忙答道:“属下已经找过人了,是一个狱头,叫王老五的,祖上三代都在府狱讨饭吃,上上下下都熟的很。属下让他待卢照邻好些,时不时送些酒肉进去,再传传话,让他不要乱说!”
“好!”王文佐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那王老五嘴巴严实吗?”
“这老儿严实倒也未必!”王德笑道:“不过俺交待他的话,他嘴巴肯定严实,要不严实,俺就帮他严实!”
“好,好,好!”王文佐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王德是曹文宗的记名弟子之一,原本是长安有名的恶少年,这次跟着王文佐回来,想不到竟然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一行人来到东宫旁,唐初政治制度还保留有魏晋南北朝时期宗王政治的痕迹,太子不但位高,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具体而微的小朝廷,不光有各色文武人才,还有一支具体而微的禁军。这就是著名的东宫十率,其组织结构与著名的南衙禁军十六卫是一一对应的:左右宗卫率,对应南衙的左右领军将军;左右虞候率,负责东宫内外昼夜巡警之法,对应南衙的左右金吾将军。左右监门率,掌诸门禁,对应左右监门将军;左右内率,领东宫千牛备身侍奉之事,对应千牛将军;而太子左右卫率:掌握东宫兵杖羽卫之政令,总领各军。
这十率中的左右监门率和左右内率是由元从功臣和门荫子弟组成,其余的左右宗卫率、左右虞候率、左右卫率则是由府兵组成,平时务农,战时为兵,其总领大约五万府兵,而同时上番的大约在八千到一万之间,所以又有东宫六率的说法。换话说,东宫太子所直领兵力同时在长安的大概有八千到一万人,当然,这么多兵力不可能都在东宫周围,而是如南衙禁军一样分散部署在各自的防区。
“卑职参见右卫率!”
“都免礼吧!”王文佐看着眼前数十个甲胄鲜明,躬身行礼的将官们,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人里面不少都是功臣子弟,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倒省了自己的气力。
“本官受太子之命,总领东宫诸率,才疏望薄,着实惶恐!诸位都是国之肺腑,须得尽忠效力,方得不负君恩!”
“是!”众人齐声应道。
“那就先清点各军人数吧!”王文佐道:“先从本官的属军开始吧!”
王文佐话刚说完,屋内便一片寂静,他似乎感觉到有种怪异的气氛,他以为自己口音太重,部下都是长安人没有听清楚,便重复了一遍:“先清点东宫右卫率的人数,然后是左卫率,左右宗卫率,左右虞候率!左右监门率和左右内率就明天再清点吧!”
“将军!”一名军官走出行列,俯首请罪道:“右卫今日无法清点!”
“无法清点?”王文佐的眉毛皱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不是已经提前派人告诉你们了吗?今日要清点各军,难道你没有收到消息?”
“不!”那军官低头道:“卑职收到消息了,但士卒眼下另有差遣,所以无法清点!”
“另有差遣?”王文佐愣住了:“什么差遣?是谁下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工部的命令!”那军官答道:“说是有工程要建造,须借了五百人去,还要七八天才放回来!”
“五百人?工程要建造?”王文佐皱起了眉头,他也听说过京中时常有把各地上番的府兵拉去服苦役,当免费劳动力用的事情,却没想到落到自己头上了,虽然很不爽,但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毕竟总不能刚刚上任就和吏部吵起来吧?
“你先退下吧!等人还回来再清点!”
“遵命!多谢将军!”那军官赶忙退回行列。
“那左卫率呢?”王文佐问道:“现在可以清点检阅了吧?”
“卑职该死,左卫也被工部借了三百人走!”
“好吧?那左右虞候卫呢?你们也被借人走了吗?”
就这般,王文佐一个个询问了过去,最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麾下的十率中,除去由功臣子弟和门荫子弟组成的左右监门率和左右内率之外,其他六率或多或少都被借了一些免费劳力,多的有七八百人,少的也有一两百人,加起来有两千左右了。
待到众军官退下后,王文佐再也按奈不住胸中的怒气,破口大骂道:“这些混蛋把这里当什么了?免费劳改营吗?这是东宫精兵,太子亲卫!”
“三郎,小声些!不然让外头听到了不好!”崔弘度低声道。
“还要小声些!”王文佐气的满脸通红:“二位陛下让我清点府兵事,我还想着要小心些,谁知道东宫的墙根都让人挖空了!”
第609章 转折
“这其实也是寻常事!”崔弘度低声道:“属下以前曾经听人说,东西两京中各卫佐常将上番将士当做僮奴出借,京师人皆以为耻,相互争吵时多以“侍官”为辱人之词!我原本还以为多为夸大之词,想不到还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