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他们几个?”崔弘度冷笑了一声:“我不行,他们可以?三郎,别犹豫了,我知道你不想离开长安,觉得天子离不开你,但你学会取舍。你离开长安,天子依旧是天子,如果丢掉了辽东,百济,高句丽,你就未必还是现在的你了!”
王文佐陷入了沉默,一旁的崔弘度见状不敢催促,只能不断的向旁边的崔云英使眼色,崔云英被催不过,只得低声道:“三郎,你是不是担心陛下不会答应你去辽东?”
“不,只要我开口,陛下就绝不会拒绝!”王文佐摇了摇头:“只是身为柱国大臣,我不能只从自家的利益出发,长安现在情况很微妙,如果我就这么走了,长安很可能会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
“夫君您是说对陛下不利的事情?”崔云英问道:“不是还有崔将军和慕容将军吗?他们统领北门禁军,加上裴侍中,又有谁敢作乱?”
“云英你不明白!”王文佐露出一丝苦笑:“我们大唐的禁军,尤其是北门禁军很多时候是靠不住的!他们有自己的脑子的。”
“有自己的脑子?什么意思?”崔云英不解的问道。
“这些人多半是从元从勋贵中挑选,和长安的贵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里面人都想着插手上头的事情,然后一步登天。”王文佐叹了口气:“我在的时候都未必能压得住他们,更不要说我离开长安之后了!”
“原来是这样?”崔云英咋舌道:“那为何不预先处置?”
“北门禁军乃是天子亲军,如果要大举裁汰换人牵涉实在是太大了,我能够把慕容鹉和崔弘度塞进去当主将已经是很难得得了,中层军官根本插不进手,就算我能插,我眼下也拿不出足够合适的人手替代进去!”
“你可以和天子说明这些顾虑!”
“云英你还是不明白!”王文佐叹了口气:“我不是说北门禁军的上下将士们对天子不忠,恰恰相反,他们对天子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天子自己没有问题,他们就肯定会服从号令,但如果天子本身出了问题,比如病倒、昏迷或者别的情况,无法发号施令,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北门禁军的士卒们就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尽忠,而这些尽忠方式就未必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你明白了吗?”
王文佐这番话其实道破了中国古代很多宫廷政变的真相,很多时候现代人读史都是用现代人的视角去读的,会把古代政变的两派分为忠于天子的,不忠于天子的。其实在古代绝大部分时候,任何一派都是忠于天子的,或者说至少表面上忠于天子。而天子本身在绝大部分时候也都不会明确表态,而是秉持一种暧昧的态度,来保持权力的平衡,从中取利。这对于天子来说当然有好处,但这也会带来一个问题:天子的禁卫军该怎么站队?
理论上天子的禁卫军是无需站队的,只要按照天子的旨意行事就好了,但是主动搞宫廷政变的一方不是傻子,他发动政变的时候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天子公然表态,至少阻断天子和禁卫军之间的联系。等到大局已定,那时候天子也只能顺水推舟了,这方面的典型例子就是玄武门之变。李世民能够在玄武门内设伏袭击李建成李元吉兄弟,尉迟敬德能够披甲持矛上李渊的游船,肯定离不开驻守玄武门的北门禁军的默许。所以这种关键时候,禁军的中上层军官们怎么理解“忠诚”就很有学问了。
正当屋内为王文佐是否应该离开长安去辽东争执不休的时候,桑丘从外间进来了,他对王文佐低声道:“主人,长公主在外面求见!”
“她怎么来了?”王文佐皱起了眉头。
“应该也是听说了辽东战事的消息!”崔弘度道。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请她进来吧!”
李下玉身着一件灰黑色的兜帽斗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向王文佐挤出笑脸:“辽东的消息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很烦恼吧?”
“是的,殿下!”王文佐坦然承认自己的窘迫:“陛下需要我留在长安,但我的士兵们和将领们也在期盼着统帅的归来,他们也需要我,我对他们也有责任!”
“那就去吧!”李下玉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这并不难解决,真的!”
“你是什么意思?”王文佐皱起眉头。
“让其他人都退下,三郎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李下玉道。
王文佐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其他人都无声的退下,只剩下他和李下玉两人、“让该死的人死掉,长安就太平了!”李下玉的眼睛宁静而又明亮,就好像一汪湖泊:“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伍小乙交给我,然后安安静静的睡一觉,明天天明之前一切就都会好的!”
“你疯了吗?”王文佐脸色大变:“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
第682章 机会
“为什么不可以?我就住在大明宫中,距离那儿也就不到三百步的路程,我有足够的动机这么做,没有人会认为有人在背后指使我!事情完成之后,我会结束我的生命,伍小乙也会死,没人能从我们的嘴巴里得到一点东西。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可以放心的去辽东,国家得到了安宁,我也可以成功复仇,平静的离开这个世界!”
“胡说八道!”王文佐怒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陛下的生母……”“那也是我的杀母仇人,三郎,我知道你总是投鼠忌器,担心那个女人的死会毁掉陛下和你之间的信任。但是我不一样,陛下他亲眼看到过我当初在掖庭过得什么日子,他也知道我的母亲当初是怎么死的,如果我杀了那个女人,他也许会惊讶,会忿怒,但却是情理之中,更不会怪到你的头上,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父母,是他父母当初造的孽!”
“好吧!”王文佐点了点头:“我承认如果是你动手,的确圣上不会怪我。但问题是这值得吗?太上皇后已经下台了,从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却还年轻,未来还有大把的好日子,何必为了一个将死的人牺牲你自己呢?”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的感受!”李下玉剧烈的摇动着头,她的头发飞舞,就好像一个疯女人:“你有亲眼看着母亲被扯着头发从你面前拖走吗?你有和妹妹被关在一个破烂的斗室里,没有床、没有毯子、没有更换的衣服,吃霉烂的粟米穿破烂的衣衫,整个长安的冬天只有一点碎木炭吗?你有永远被无数双眼睛监视,永远提心吊胆,被扣上某个荒谬的罪名丢掉性命,必须向最鄙贱的阉人讨好乞讨,来换取一点点的衣食吗?你有过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不得不立刻长大来照顾更小的妹妹,想办法活下去吗?素雯可以哭,我却不能哭,还必须笑,那笑却比哭还难受!你都没有!现在你却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不,这一切没有过去,也永远不会过去,只要那个女人还活在世上,对于我来说这一切就永远不会过去!”
王文佐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如果自己亲身经历了那一切,也许自己会比她更疯狂,更不可理喻。自己此时的冷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残忍,无论是哪个民族,哪种文化,复仇都是最无可争辩的正义之一。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叹了口气:“也许我不应该让你从倭国回来,留在那儿对你会更好!”
“三郎,你无需为此感觉到歉意!”李下玉嘴边露出一丝笑容:“真的,即使在难波,我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白天还好些,天真的孩子们可以安慰我,能让我感觉到真正的快乐。但是到了晚上,当我进入梦乡,过去的那些事情就会在梦中重现,母亲会责怪我,为什么还不为她报仇,她在渴求着那个女人的血,只有那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我也一样!”
“好吧!”王文佐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无法说服对方,事实比一切言辞更有力:“我希望你再三考虑一下,不要为了我舍弃宝贵的生命。我承认如果我离开长安,太上皇后会是一个隐患,但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还有裴侍中在嘛!他可能比我还要担心太上皇复辟。退一万步说,就算裴侍中也没挡住太上皇复辟,那时我应该已经拿下辽东、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之地,河北估计也拿下大半,也未必会输!完全没必要做这等事!”
“三郎我刚刚说的很明白了,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自己,与你无关!”李下玉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我走后,只有一件事情还放不下,就是彦良那孩子,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聪明、勇敢、还很会体贴人,就是有点太敏感了,我很喜欢他。我知道你还会和那个小崔娘子有孩子,那是你的嫡子,若你还念着我的好,请答应我,千万不要亏待了彦良!”
王文佐一愣,他没想到李下玉突然提到自己那个当倭国大王的儿子来,不过他旋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这些年李下玉在难波,照顾彦良和其他自己在倭国百济留下的种,想必多半都把情感寄托在那孩子身上。眼下她已经下定决心与武后同归于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彦良,所以才向自己提出这个要求。
“你放心,彦良乃是倭国大王,四岛之地都是他的,其他人哪怕是我的孩子,也不会碰分毫!”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下玉笑道:“现在带我去见小乙吧!”
“小乙?你一定要见他吗?”王文佐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没必要把他牵涉进来?”李下玉笑着摇了摇头:“三郎,你还是不明白我们这些不祥之人的心。这么说吧,如果小乙事后知道自己明明有机会手刃仇人,却被撇在一边,哪怕是明知道代价是自己性命,也会抱憾终身的!待会我会把事情原委都和他说清楚,去不去都由他自己决定!”
李下玉把话说到这份上,王文佐已经是无话可说了,他长叹了一声:“好吧!随我来吧!父母大仇,真的不是我能够置喙得了!”
狱卒是一个跛足汉子,从面部的伤痕看他是一个老兵。当王文佐进门时,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大杯村酒和吃剩的胡饼,看样子他已经喝了不少。当他注意到王文佐的目光停留在酒杯上,赶紧挺直了背脊:“大将军,天气冷,喝两口暖暖身子,就两口!”
“冷那就披上这个!”王文佐扯下自己的厚披风,丢给那个狱卒:“酒留着下勤之后再喝!”
“是!”狱卒松了口气,他喜滋滋的搓着王文佐厚实温暖的皮裘披风,笑道:“大将军您放心,今后我上勤时候再喝酒,您就把我头砍下来当球踢!”
“留着你的脑袋吧,我怕硌着脚!”王文佐冷哼了一声:“把门打开!”
“遵命!”狱卒应了一声,飞快的打开牢门。
“继续吃饭吧!酒等下勤后再喝!”王文佐从天花板的钩上取下油灯,点燃火焰:“别让其他人打扰我们!”
“请放心,大将军!”狱卒挺起了胸脯:“您需要我时,出声便是!”
王文佐用肩膀顶开厚重的铁木门扉,踱进一片污秽的黑暗中。和所有的地牢一样,这里的味道一样难闻。许久未换的稻草散落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墙上有一块块斑迹,看不出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边墙脚有一只装溢粪便的提桶,另一边则有个缩成一团的形体。
“大将军?”伍小乙抬起一支胳膊遮挡刺眼的光,久在黑暗中的他难以适应光亮,声音也有些变了:“您怎么来见我?总算是等到那一天了?”
“不是我要见你?”王文佐侧过身体,让出背后的李下玉来。
“光线刺痛了眼睛。您乐意的话,请稍等一会儿,”自那晚之后,伍小乙便被关在这里,他没有刮面,那张俊美的面容而今被蓬松杂乱的胡须所覆盖。灯光下,胡须和头发连成一片,将他的体型扩大了三倍,他看上去就像一头猛虎,虽然被铐住,依然很威猛。未梳洗的头发纠结垂肩,身上衣物业已破烂,面孔则苍白枯槁……但这男子依旧俊美过人。
“长公主殿下,是您?”伍小乙的视力终于恢复了,他认出了李下玉:“请恕在下身着镣铐,无法行礼!”
“你我之间无需多礼!”李下玉的声音清冷干脆,让人响起坚硬的寒冰:“你面前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随我离开这里,去杀一个人,事后无论成败你都会死掉;要么留在这里,应该用不了多久,大将军就是释放你,给你自由!”
“呵呵!”伍小乙笑了起来,他躺在地板,眯眼往上瞧,灵猫一般的双眼逐渐适应了光线。“这还真是一个困难的选择,我可以问问您让我杀的人是谁吗?”
“太上皇后,也就是天子之母!”
伍小乙的身上的铁链叮当作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没有听错吧?你说的是那个姓武的女人!”
“是的,你没有听错!”
“你说事后无论事情成败我都要死,是想拿我当刀,借我之手除掉那个女人吧?”伍小乙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个好计谋,大将军,你总是这么聪明,隐藏在幕后,善于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自己却双手清白,不沾一滴血!”
王文佐没有理会伍小乙的嘲讽,李下玉冷声道:“你错了,整件事情都与他无关,要杀那个女人的是我,来找你的也是我,事后无论成败我和你都会一起死掉,如果你不想去,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你我一个人也会动手。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想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去死的机会?”
“没错,你不是褚遂良的孙儿吗?”
“褚遂良的孙儿!”伍小乙的目光闪动,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突然他大笑起来:“不错,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殿下,多谢您没有把我忘记,一个人去!来,快拿钥匙给我,把镣铐打开!”
王文佐咳嗽了两声,狱卒赶忙进来,王文佐指了指地上的伍小乙:“把镣铐打开!”
大明宫,清晖阁。
清晖阁的大厅对于正在享用晚餐的李治夫妇二人来说,显得格外空旷,长影洒在墙上,一支蜡烛悄无声息地熄灭,只余三支残留。李治默默地坐着,看向面前的酒杯,唇边美酒有些苦涩。武后坐在对面,两人之间的长桌旁其他座位空旷无人,侍候用餐的四名宫女和同样数量的内侍沉默的站在墙边,就好像外间走廊上的廊柱。
大明宫的宫墙十分宽厚,虽然如此,依然可以听到远处长安城内的喧闹,为了庆祝陕州段河道的漕运通船,天子下令城中金吾不禁三日,与民同乐。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举起酒杯,同声庆贺大唐的伟大。
“明明是辽东吃紧,长安却是紧吃!”武后放下酒杯,唇边是嘲讽的笑容:“弘儿登基之后,别的没学会,粉饰太平的本事倒是学了个一等一!”
“这也说不上粉饰太平嘛!”李治笑道:“行船能够过砥柱,这可是旷古未有之事,有了这个,江淮、江南之漕粮就可以直入关中,陇右的形势自然可以扭转。至于辽东,只要王文佐能够出镇河北,平定那儿就是指日的事情,这样天下岂不太平?”
“你倒是挺看得起王文佐的!”武后冷哼一声:“人还留在长安城里,你都想到平定辽东了,薛仁贵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不行,王文佐就一定行?”
“薛仁贵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没兵他有什么办法?王文佐就不一样了,他那儿的旧部多得是,自然不难平乱!”
丈夫的回答让武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她愈发愤懑,她撕下一块胡饼,却没有放入口中,突然她听到一声猫叫,从走廊外传了进来,分外瘆人。
“怎么会有猫叫,你们几个快出去看看!”武后丢下胡饼,向身后的宫女阉人们厉声下令。他们应了一声,飞快的冲出门外,搜寻起来,屋内只剩下两名宫女。
“媚娘你这是作甚?猫叫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干嘛这么大惊小怪?”李治不解的问道。
武后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惨白不说话,原来当初萧淑妃被下令杀害前,诅咒道:“阿武妖媚狡猾,才导致我沦落至此!但愿来世,我化作猫,阿武为鼠,我要生生世世掐着她的喉咙!”所以武后下令宫中不许养猫,这件事情却一直把李治瞒在鼓里。
第X章 多说几句
我一直认为,网文这种连载类型形式是非常不利于作品质量的,读者会变得愈来愈没耐心,作者稍微想安排铺陈深一点伏笔,故事情节转折,读者就会抱怨水文。问是这本书也有两百万字了,我是灌水的人吗?这点订阅钱和我的薪水比起来微不足道,我犯得着为了那点钱水文吗?我写不出来卡文宁可停更的人跑去水文,至于吗?
最后读者只能看到故事结构超级简单,人物神经病的类型书,还真是别怪作者,都是自己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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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报应
夜色从窗外渗入,仿佛流动的墨水,宫女阉人们出去后很快就没了声息,武后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门外又传来一声猫叫,相比起刚刚的猫叫,这次的音调又高出几分,拖长了些,仿佛是在得意的炫耀一般。
“来人,来人,将那猫赶走!”武后高声喊道,虽然她和李治已经退位,身边的宫女内侍数量比在位时少了许多,但清晖阁内外也有数十人,可她的叫喊声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就好像有个无形无质的怪物把所有人都吞噬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李治也发现不对了,他站起身来,想要出门看看究竟,却被武后一把扯住了。这时外间又传来一声猫叫,这次的猫叫又高亢了不少,就好像正在和什么厮打一般。
“你,拿上这个,出去把那猫杀了!”武后拿起挂在墙上的利剑,塞给背后的宫女,那宫女早已吓的脸色惨白,混身颤抖,不敢来接那剑,武后冷哼了一声,晃动了一下剑锋:“不去就死!”
在武后的恐吓下,那宫女终于接过利剑,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李治夫妻二人和最后一名宫女,三人都紧张的看着门口,等待着下一声猫叫。
几分钟后,期待中的猫叫始终没有出现,武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她对李治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外间传来一阵女子歌声,“郎为傍人取,负侬非一事。摛门不安横,无复相关意。”这女子歌声反复数遍,萦绕梁上,吴音本柔媚适人,而这深夜歌声听来,却是多了几分鬼魅之意,让人闻之骨醉。
“这,这吴音听来好生耳熟,难道,难道是萧……”李治口中喃喃自语,面色却惨白如纸,与死人无异。原来那女子歌咏的乃是南朝时著名的《子夜歌》,抒写了一个女子被遗弃后的心理意识。
诗的首句陈事,言情人“郎”背她而去。“傍人取”,蕴含二意,一则为另外的女子所夺,再则为“郎”喜新厌旧。总之,以前的情人已然离开了这位女子。次句追因,“负侬非一事”。言男子有诸多事情对不住自己。由此可见,“傍人取”恐怕是第二种原因,暗示情人不忠于她已久。这二句于平铺直说之间,把负情郎的狡黠行经怒斥于笔端。“摛门”二句用双关语,比喻形象。摛门即开门。“横”,指栏杆。这二句是说,女主人公把门打开,也不要栏杆,从此再也不关门遮挡了。
言外之意则是既然男子不忠于她,她的感情又何必施于一人身上呢?这看似超脱,实乃激愤,并于超脱中蕴积着众多的谴责。
当初萧淑妃失宠之后,被囚禁在别院之中,这首《子夜歌》便是她时常咏唱的,李治听过两次,记忆十分深刻,此时又听到,顿时想起来了。
“不可能!”武后厉声道:“那贱人生时尚奈何不得我,死后又能如何?”说到这里,她起身上前两步,厉声喝道:“萧贱人,你有本事就走出来,躲在外面唱鬼歌吓人算什么本事?”
随着武后的断喝,外间的歌声停止了,武后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对李治笑道:“雉奴,人不畏鬼,鬼自畏人,明日多请几位道士来宫里驱鬼,便不怕了!”
面对妻子的安慰,李治却没有回答,只是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口,说不出话来。武后这才发现不对,回头一看,却只见门口站着一人,高帽吴衫,身材苗条,手持团扇,怀中抱着一只猫,看不清面容,依稀是位华服美人,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喝道:“贱人,乃敢作祟!”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挥了一下团扇,武后随后听得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却是那剩下的最后一名宫女瘫软在地,也不知道那女鬼使了什么手段。
“萧妃,当初确实是寡人对你不住!”不待武后喝骂,李治已经服了软:“每当寡人想起你,都觉得悔恨万分,不过你的两个女儿现在也都安好,就在这大明宫中居住,在九泉之下,你也应该安息了吧?”
门口那女子没有回答,借助屋内的烛光,依稀可以看到她戴着帷帽,垂下的面纱遮挡了视线,李治见状,咬了咬牙:“素节孩儿的死的确有些蹊跷,不过当时长安大乱,寡人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也重重处罚了当时的官员。今后寡人会将其列入宗祠,令弘儿将其追封,复其官爵,其子女皆加以赏赐爵位,如寡人其他孙儿孙女一般,如何?”
门口那女子依旧一声不吭,李治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叹道:“萧妃,寡人也知道你有委屈,但世上阴阳两隔,不可交通,你这般也不好,何不把事情说出来,只要寡人做得到的,便一定不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