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被卢仁基这么一说,调门顿时低下去了,低声嘀咕道:“再要紧难道还短少一晚上时间?真是的……”“好了,你先出去准备些茶点!升之连夜赶来,肯定渴了饿了!”卢仁基说到这里,也稍微停顿了一下:“老夫也有些饿了!”
听到丈夫这么说,那妇人只得起身出去了,还没等卢照邻开口,卢仁基便道:“升之,你不要管她,老夫知道轻重,你这么晚来是为了什么事?”
“是这么回事!”卢照邻咳嗽了一声,将方才在王文佐那儿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他的记忆力十分出色,只是粗粗看过一遍,竟然将刘培吉那份奏疏记了下来,便当着卢仁基的面重新背诵了一遍,只听得卢仁基眉头紧锁,一张脸愈发的黑了。
“这就是那个刘培吉的奏疏原文?”卢仁基问道。
“不错!”卢照邻道:“侄儿只看了一遍,只能记得个大概,不过与原文相差不大!”
“你既然这么说,那肯定相差不大了!”卢仁基点了点头:“你先将其抄录下来,让我先盘算一下!”
“遵命!”卢照邻应了一声,拿来纸笔飞快的抄录起来,这时卢夫人从外间进来,手中的托盘里有几盘点心和一大壶茶,她诧异的看了看正在默写的卢照邻,想要看看写的什么,却听到卢仁基道:“这些事情与你有害无益,且出去!”那妇人不敢与丈夫争辩,只得出去了。
很快,卢照邻就默写完了,他将纸拿起来,用力吹了吹,待墨干了才叠好放到榻上。卢仁基将其纳入袖中,问道:“升之,你以为这件事情背后是谁在弄鬼?”
“还不知道?”卢照邻摇了摇头:“不过大将军已经下令,严加稽查,一定要把那个把消息泄露给刘培吉的人给抓出来,严加处置!”
“嗯!”卢仁基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那整件事情就是大将军自己在弄鬼了!”
“大将军自己?”卢照邻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他为何要这么做?您为何觉得是他?”
“没什么不可能!”卢仁基道:“大将军本来就不情愿举荐这么多我们的人出任河北诸州刺史,只不过碍于我们先前替他出了力,不好当面拒绝罢了。而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了,而且还把责任推到我们自己身上,毕竟是被举荐者自己的问题!”
“可,可这都是您的揣测呀?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卢照邻问道:“而且这么一来,大将军在长安的声望也损失很大,这岂不是很划不来!”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直接的证据?”卢仁基笑道,就好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他要是连这点事情都会留下证据,那就不是王大将军了。至于为什么我这么想,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在捉拿幕后之人上表现的太过积极了,有点贼喊捉贼的意思!”
第799章 二桥
“那,那为何大将军又给崔、李、王,还有我们家每家每人一个州刺史之位呢?”卢照邻问道。
“哎!”卢仁基叹了口气:“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你想想不管他的招数多么高明,但难免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有人能够看透,如果他把十五人都给否了,那就等于河北士族全部都推到了敌对一方。但他现在给了崔、李、王还有我们家每家一个州刺史之位,那河北士族想要再抱团起来就难了!”
“这倒是,有的人家没有,有的人家有,自然人心就散了!”卢照邻恍然大悟:“大将军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好利害!”
“他行伍出身,又无先辈名望凭借,凭一己之力走到今日,自然是厉害的!”卢仁基叹了口气:“再说他的正妻是清河崔氏,李家和王家分别是赵郡和中山的郡望,我们家估计是看了你的面子。再说了,他给的还是安东都护府的州刺史,就算不是那种边陲之地的,也和河北道的州大不一样,等于是让我们家的千里驹,替他出力,他这人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呀!”
“我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卢照邻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你若是能想这么多,只怕他就不会把你当做心腹了!”卢仁基叹道。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卢照邻问道。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就范啦!”卢仁基苦笑道:“这是大将军的敬酒,如果我们不吃的话,那接下来的就是罚酒了!”
“这倒也是!”卢照邻想起过往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想了想,小声问道:“伯父,当初的事情,您现在有没有后悔?”
“后悔?怎么会后悔?”卢仁基笑道:“举荐州刺史的事情虽然不成,但比起长安朝廷来说,大将军还是强多了,不说别的,他的根基至少在我们河北,不在关西,妻子也是我们河北人,只要是这样,我们就吃不了太多亏!”
“这倒是!”卢照邻点了点头:“不过他这段时间在沧州来回奔走,听说是为了建设港口、还有盐业的事情!”
“嗯,这就对了!”卢仁基笑道:“他的基业不止河北一地,还有海东、半岛三国、倭国,这些地方走陆路不如海路方便,若要兴工商、经营贸易,首先就得建港口;盐更是一国之根本,他留心在这两件事情上,说明他是真心经营河北,而不是把这里当一个收捐税的地方,这是好事!”
“伯父说的是!”听到这里,卢照邻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站起身来:“伯父,我这次是私底下回来的,若是大将军有招我不在,只怕会有些麻烦,所以就先回去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卢仁基从榻上下来相送,叹道:“方才你伯母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她一个女人家,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待会我会教训她的!”
“岂敢!”卢照邻赶忙道:“伯母这也是担心伯父您的身体,全是一番好意!”
“哎!”卢仁基叹了口气:“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回去后一定要如平常一般,像过去一样对大将军尽忠尽职,记住了,你能一直在大将军身边做事就是对我们卢家最大的好处,其实你今天都不应该赶回来的,有些因小失大了!”
“这……”卢照邻没想到卢仁基竟然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向伯父拜了拜,就快步向外走去。卢仁基看着侄儿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王文佐举荐河北道刺史人选被长安朝廷驳回的消息,几天后在河北道逐渐传播开来。为了避免卢照邻被牵连,卢仁基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外面的消息传来,才装出一副惊讶而又愤怒的样子。(范阳在河北道的东北部,如果从长安传来消息,那应该范阳是整个河北道最晚知道的几个地方之一)不难想象河北士族们的失望和愤怒,刘培吉的名字被无数次提起和诅咒,成为了河北士人的公敌。当然,那些更聪明、考虑的更深远的人们却从这件事情的表象后面窥视到了更多的东西。他们谨慎的闭上嘴巴,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关注事情的下一步发展。
很快,王文佐就做出了回应。他并没有像很多河北士人期待的那样在举荐刺史上继续坚持下去,而是立刻上书朝廷,为自己察人不明,举荐非人之事请罪,并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追究下去,一定要严查这些将无德之人举荐上来,蒙蔽自己,导致朝廷体面有损的家伙,同时他还向户部侍郎刘培吉表示感谢,正是他指出这些无德之人,才避免了河北人民受到他们的荼毒。到了最后,王文佐还在奏章的末尾请求自贬两级,以向天下表明朝廷法度的严正公平,为后来者戒。
王文佐的这一连串操作弄得河北士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显然,举荐河北士人出任刺史之事已经泡汤了,更可怕的是,这件事情还不算完,王文佐在奏章中为自己察人不明,举荐非人而请罪,还自请贬官两级,那造成这一后果的那些人要如何也就不问可知了。原本大家你争我夺,唯恐少了一份的香饽饽现在却变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大粪坑,世事的变化之快,着实让人预想不到。
卢府。
“卢兄,卢兄!你们家还好,至少还有一个州刺史,我家可就倒霉了,前面的心血全白费了不说,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哎,我怎么这么倒霉呢?”一个锦衣老者对卢仁基叹息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卢仁基道:“先前大将军说的好好的,举荐之人必须才具过人,品德端方,可你家举荐上去的那位竟然逼迫寡嫂出嫁,来吞没亡兄的家产,这又怎么能成呢?”
“卢兄,你那侄儿是你看着长大的,才具品德如何你还不知道?”锦衣老者反驳道:“至于你说的事情,这也不能怪他吧?那女子又没有儿子,又不肯过继一个过来,难道就这么让那一房断绝了?不管怎么说,这一房的家资田产都是河北封氏分出去的,总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当然要收回来啦!”
“话是这么说!但在这个关键时候让人家抓住了把柄,又把事情摆到了朝堂之上,那也就没办法了。说到底,这件事情如果就是个寻常百姓家是没啥,可要当一方父母,就难免遭人诟病了!”
“是呀!”锦衣老者叹了口气:“都怪那个刘培吉,平白无故的生出事端来,害了我等的好事!若是有机会,定要将其千刀万剐,方能雪此奇耻大辱!”
卢仁基干笑了两声,他自然不会蠢到替对方剖明真相,也许啥都不知道对他更好些。待到将其打发出去,卢仁基冷笑一声:“就你这种脑子还想晚辈当刺史?就算真的让你当上了,只怕到头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长安,蛤蟆陵下,某处行院。
“这位便是刘郎君吧!快,快请进,慕容郎君已经早就到了,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呢!”老鸨热情的拉开院门,做了个延请的手势,她是个胖胖的、已经不年轻的小个女人,圆鼓鼓的脸上涂着脂粉。她显然喝过酒,金鱼般突出的眼睛有点发红。她用一条小手帕半掩着嘴唇,时时回头斜瞅着刘培吉,一刻不停地说着话,既有朝廷的,也有民间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趣闻。刘培吉装出认真听的样子,不时点点头,应上一两声,心思却已经在想着今晚会面的事情了。
“刘郎君,您是个有学问的,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教,还请您为小女子解惑!”
刘培吉看了看眼前这个中年女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学问不敢当,大娘有甚不解的只管说,我也能解说个一二!”
“我听说前些日子河北王大将军举荐十几个河北道的刺史,结果被朝廷驳了,您说那位王大将军会不会恼羞成怒,带兵打过来,就和上次那样,弄得长安城里斗米千钱,民不聊生?”老鸨紧张的问道。
“呵呵呵!”刘培吉闻言笑了起来:“不会!”
“不会?”老鸨被刘培吉如此的肯定弄得站不住了:“当真?这次朝廷可是驳了他好大的面子呀!”
“不会!”刘培吉笑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大将军还是朝廷的忠臣,他已经上书朝廷,为举荐非人的事情谢罪了,还自请贬官两级,朝廷已经允了,令其留任原职,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老鸨眨巴着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刘培吉话中包含的巨大信息量,片刻后她又恢复了平日那种中年妇女特有的机灵劲:“那,那既然他自请贬官,那朝廷为何不干脆顺水推舟,夺了他的兵权,省得让他在河北,让我们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呵呵!”刘培吉不禁摇了摇头,为老鸨的无知失笑:“大娘你把事情也想的太简单了,这就是大将军和朝廷之间演的一场双簧,你明白吗?”
“双簧?”老鸨眨巴着她那双金鱼眼。
“对!”刘培吉笑道:“王大将军上书朝廷请罪自贬,这是表明他对朝廷的恭顺,而不是他真的有罪;朝廷答应他的请求,贬官两级,这是表明朝廷的法度森严,也不是真的要治他的罪,所以让他留任原职,过不了多久还会找个理由让他官复原职。若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去夺他的兵权,那才是蠢到家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老鸨叹了口气:“老身着实是不明白,罢了,前头就是斐然轩,慕容郎君就在里面,请,请!”
刘培吉看了看,斐然轩是一栋不大的两层小楼,但装饰的十分精致,看得出用了不少心思。在屋前有一株枝桠虬结的老梅、两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右侧还有十来竿翠竹生的十分粗壮茂密,二楼一字排开的冰裂式风窗里透出来橘黄色的暖光,给人一种安适的感觉。三个人影投在窗上,似乎是正在说些什么。
“女儿们,刘郎君到了,快出来迎接贵客!”老鸨的尖利嗓子大声喊道。
二楼的谈话停止了,随即响起下楼梯的脚步声。暖帘一掀,先走出来一个垂髫的少女。她向客人行了礼,转过身去,双手把帘子举起。过了一会儿,一位身材颀长的靓妆丽人姗姗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如体格魁梧的慕容鹉。
那丽人看见刘培吉,就把双袖交叠在腰旁,侧着身子,轻启朱唇,用娇滴滴的嗓音说:“郎君万福!不知郎君光降,请恕奴家失迎之罪!”
刘培吉向慕容鹉点了点头,然后借着帘子里透出的灯光,打量了一下那丽人,愈发觉得其秀美白皙,神气清朗,便微笑着称赞道:“久闻娘子美名,今日得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郎君见笑了!妾身不过是个女子,如何敢当!”丽人微微一笑:“外间风大,不如一起上楼如何?”
“也好!”刘培吉点了点头,众人一同上了楼,分宾主坐下,慕容鹉替刘培吉介绍了,才知道这身材颀长的靓妆丽人乃是姐姐,名叫大桥,另一个是她的妹妹,今年只有十四,却叫做小桥,显然是为了附会三国时的大乔小桥之说。
“倒也不是我等姐妹狂妄!”大桥解释道:“只是妾身原先住的地方有个小池塘,要过去须得过桥,妾身又姓峤,于是往来的客人便这般乱叫起来,倒是让二位笑话了!”
“小娘子不必过谦了!”慕容鹉笑道:“照我看,当初的大乔二乔姐妹也未必比得过你们姐妹,只不过后世史书评话说的多了,世人都知道了,愈发想的高了!”
第800章 刺杀
“不错!”刘培吉接口道:“说来也是时运,大乔二乔姐妹遇上的是孙策、周瑜,若是她们遇到的是董卓、张方(西晋八王之乱时武将,以凶残著称),只怕境遇还不如二位了!”
这姐妹听说过董卓,虽然不知张方是谁,但猜想也应该是仿佛董卓一般的人物,虽然她们也知道慕容鹉和刘培吉是在恭惟自己,但她们也看得出这两人都是富贵人物,这样的人物恭维起来自然与平常的听起来大不一样,看两人的眼神顿时不一般了。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却是从酒楼订做的酒肴到了,两个伙计提着暖盒上得楼来,在四人面前的小方桌上摆开,然后唱了个肥喏便下去了。慕容鹉拿起酒杯,向刘培吉拱了拱手:“刘兄,这次的事情能够圆满,都是多亏了您,主上令我要好生相谢!请!”说罢,他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慕容兄说的哪里话!”刘培吉也拿起酒杯笑道:“贵主上既然开了口,我还能不听命行事吗?幸喜整个事情圆满了,否则那还不天塌下来!”
“这倒是!”慕容鹉笑道:“经由此事,只怕世人都以为刘兄与主上是死敌,他们若看到我和刘兄你这般同席共饮,恐怕吓得说不出话来!”
“是呀!”刘培吉一饮而尽,不觉有点微醺:“所以世间事不能只看表象,不然早晚要吃大亏!”
“刘兄这句话说得好,定要浮一大白!”慕容鹉笑道:“大桥,刘兄的酒杯空了,还不快斟满了!”
大桥将自己的酒杯斟满了,喝了一口,却将杯盏送到刘培吉面前,含情脉脉的道:“还请刘郎饮此杯!”
刘培吉看到眼前美人如玉,白皙的手腕与白瓷杯盏如同一色,分不出彼此,下意识握住大桥的手腕,将其向自己嘴边凑去,笑道:“饮酒容易,却要美人相赔!”大桥顺势倒入刘培吉怀中,拧成一团。
“好,好!”慕容鹉在一旁笑道:“果然是名士自风流,刘兄,美人恩重,君有意乎?”
刘培吉怀中抱着美人,口中喝着美酒,十成脑子已经迷糊了七成,被慕容鹉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旋即苦笑道:“慕容兄说笑了,家有山妻,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呀!”
“这个好说!”慕容鹉轻拍了两下手掌,旋即便听到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走上来两个护卫来,各自提着一个藤箱,看上去分量不轻,两人将藤箱放在慕容鹉面前,叉手行礼后便下去了。慕容鹉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一只藤箱,只见藤箱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枚枚簇新的金币,在灯光下发出黄灿灿的光,引得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倭国盛产金银,主上便令铸为钱方便使用!”慕容鹉笑嘻嘻的拿起一枚来,在刘培吉面前晃了晃:“一枚重一两,这藤箱里有五百枚,两箱一共一千枚,权当是先前那事的一点心意。刘兄,有了这些,便可筑金屋以藏二桥呀!”
咳咳咳!
似乎是喉咙进了异物,刘培吉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大乔赶忙拍他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刘培吉才缓了过来,苦笑道:“这,这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慕容鹉笑道:“君子有通财之谊,何况这次的事情,你的确是帮了主上的大忙,拿些钱财也是应有之义。再说了,这些金子好不容易运来长安,你若是不收,难道让我再送回去不成?”
刘培吉脸上神色变幻,最后长叹了一声,举起酒杯道:“罢了,令主的行事刘某只有佩服二字,请慕容兄待我谢过,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饮胜!”
“饮胜!”慕容鹉也举起酒杯,将其饮尽,旋即对二桥笑道:“二位美人儿,你们都看到了吧!刘兄才是腰缠千金的财主,我今日只不过是个来吃白食的,二位须得讨得他开心了,才是正经!”
二桥虽然也是长安名妓,但毕竟当时民间流通的主要货币还是铜钱和布帛,金银很少见,多半只流通于贵胄宫廷之间,多半是用来制造器皿和存储之用。这么多黄金摆放在面前的冲击力,两女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有点失神,经由慕容鹉这一提醒,二女也顾不得名妓的矜持,围拢上去竭力讨好,一时间刘培吉这个五十出头,头发稀疏相貌平庸的中年男人陡然间变成了一块香饽饽。慕容鹉笑吟吟的坐在一旁,喝酒吃菜,坐看刘培吉在香风肉雨中苦苦挣扎,倒是有点“但坐桥头上,笑看风浪高”的意思。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衣衫杂乱的刘培吉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大桥二桥姐妹的围追堵截,冲出重围,代价就是答应了待会就请她们妈妈上楼来议定身价,替二人赎身。当然,刚刚到手的身家也要损失不少。看着喜滋滋的姐妹下楼去收拾细软,刘培吉苦笑道:“慕容兄,今日这堆麻烦却是你替我惹的!”
“麻烦是麻烦,不过天底下又有多少男人不喜欢这种麻烦?”慕容鹉笑道:“刘兄你不谢我,反来怪我,当真是忘恩负义之极呀!”
刘培吉闻言也不禁哑然失笑:“你说的也对,不过这种事情我也没有经验,却不知那老鸨会不会临时加价,欺瞒我!”
“这个你无需担心!”慕容鹉笑道:“有我在这里,量她也没有这个胆量!”
刘培吉想起这慕容鹉世居长安,又当过禁军将领,对这等烟花之地门道恐怕清楚的很,便笑道:“也好!”
不一会儿,得知消息的老鸨上来了,果然如慕容鹉所说的,虽然这老鸨叫苦不迭,哭的眼睛都红了,但报出的赎身价格也只是大桥六百贯、小桥二百贯,八百贯钱虽然是一笔大钱,但考虑到这对姐妹在长安的艳名,简直是打折打到骨折了。慕容鹉用黄金折算了身价,便起身告辞,约定三日后傍晚派人去接二桥姐妹过门。
为了确保赠金的安全,慕容鹉从自己的随行护卫中挑了六人,送刘培吉回家。当时天色已晚,长安街头早已宵禁,除了偶尔路过的巡街武侯,偶尔出没的就只有各种非法讨生活的。不过刘培吉倒是不太担心,一来他住的地方距离皇城也就两三个坊市远,算是长安城的市中心了,往来的除了巡街武侯,还有禁军的巡夜兵马,治安很好;二来慕容鹉派给他这几个护卫个个体格魁梧,背弓跨刀,一看就知道不是简单人物,夜里讨生活的小毛贼只要没瞎了眼,谁会找自己的霉头?
于是刘培吉一行人走到他居住的坊市所在的街道,眼看距离坊门口也就十余步了。刘培吉的家仆上前高声道:“快开坊门!”
“三更半夜的,坊门不能开!”坊墙后传出看门人的喝骂声:“你们这群浪荡鬼,快快离开,不然就叫巡夜武侯来收拾你们!”
“我家主人是户部侍郎刘培吉!快开门!”家仆高声道。
门内沉默了片刻,旋即有人应道:“好,我马上开门,不过你们要是敢撒谎,我明日就去刘侍郎府上去告你们一个冒充官身,治你们的罪!”
“确实是本官!”刘培吉高声道:“今晚宫中有事,所以回来晚了,开门吧!”
坊门打开了,走出一个提着火把的看门人,睡眼迷惺的样子。刘培吉对慕容鹉派来的护卫首领笑道:“今晚有劳诸位了,送到这里诸位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