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球的用处很简单,就是能让人飞到天上,在上面用望远镜俯瞰,方圆数十里都如指掌间!除此之外,若是敌军固守城中,还可以乘这热气球飞到敌军头顶上,往下投掷油罐,任他何等险要的坚城,也可以一战而破之!”
“让人飞到天上?”彦良长大了嘴:“这,这可能吗?人又没长翅膀,怎么可能飞到天上?”
“自然是可以的!”王文佐笑了笑:“不信你可以问问卢先生!”
“彦良公子,这的确是我亲眼所见!”卢照邻笑道:“说句实话,即便是亲眼目睹,我到现在还有些不相信呢!”
彦良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激动强压了下去,半响之后方才叹道:“想不到父亲竟然能制造出这等利器来,这么说来,在大唐兵锋面前,莫说是吐蕃,便是更远之地,也不难破之了!”
“是的!”王文佐叹了口气,面上却现出几分忧虑之色来:“所以这次领兵,我打算让护良总领!”
“啊!”彦良吃了一惊,意外的看着王文佐:“父亲,难道您的身体出问题了?”
“没有!”王文佐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我年岁也不小了,打算把将来的事情安排一下,所以这次就由护良领兵,我就留守长安!”
彦良本是个极聪明的,稍一思忖便猜出个七七八八:“父亲您打算借这次机会让护良立威?”
“嗯!”王文佐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彦良这么机敏让也十分满意,毕竟这天下终归还是他们的:“立威倒是说不上,这次平定吐蕃之后,我打算退居河北,将来替我镇守长安的就是护良了!”
“父亲这么做也是好事!”彦良笑道:“说到底,在长安您终归是臣子,屈身事人的滋味也不好受!”“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胡话!”王文佐佯怒呵斥了儿子两句,叹道:“我现在在长安屈身事人倒也说不上,只是整日里与人勾心斗角,这么多年来着实是有些累了。回到河北,多做几件于国于民,利在千秋的事情才是正经。”
“比如这望远镜?热气球?”彦良笑道。
“不错!”彦良这话倒是挠中了王文佐的痒处,惹得他笑了起来:“对了,须陀有些日子没有来信了,你距离他近些,可有什么消息?”
“遵命!”彦良应了一声,他知道父亲对航海拓殖事业看的极重,所以来的时候早就有了准备,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了上去:“须陀他这些日子把心思都花在捕鲸的事情上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先得增加镇北堡那边的人口,向北的拓殖才不是无根之木。而要想增加那边的人口,就得让去那儿有利可图。所以他已经下令免去前往当地海域捕鲸捕鱼海船回来的港税,听说镇北堡那边的居民已经增加到六七千人了。”
“哦?有这等事?”王文佐接过小册子,翻看起来:“这个办法不错,不过这样一来,你这边应该吃了不少亏吧?”
“呵呵,为了航海拓殖大业,吃点亏也没什么!”彦良笑道:“再说了,现在也没有多少船,免税也亏不了几个钱,等到事业做大了,再恢复收税也不迟!”
“嗯!”王文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有这个放水养鱼的想法很好!不要看在一时,要看的长远些。”
“孩儿记住了!”
彦良又说了几句,他看到王文佐面上现出疲倦之色,便起身告辞。王文佐也不挽留:“那今日便到这里吧!明天你吃了午饭,便和我一同去御苑亲眼看看热气球!”
“遵命!”
出了王文佐的偏院,守候在门口的高延年赶忙迎了上来:“您和大殿下聊了好长时间,看样子大殿下兴致不错!”
“嗯!”彦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高延年赶忙跟了上去,走出去百余步外彦良突然停了下来:“延年,看来天下大势已经定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高延年不解的问道。
“我本以为事犹可为,现在看来是我想当然了!”彦良露出一丝苦笑:“我这个爹爹着实非常人,他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任我有天大本事,也只能在他的圈子里跳,出来不得!”
“圈子里面跳?”高延年问道:“这个从何说起?大殿下也五十多了吧?又能安排多远?”
“你不明白!”彦良叹了口气,他将望远镜和热气球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有了这两样,护良破吐蕃再容易也不过了,到了那个时候,我爹就可以把长安交给护良,自己回到河北隐退。”
“那又如何?”高延年不解的问道:“就算大殿寿有七十,也就十来年了。那时您正当盛年,事情大有可为呀!”
“他今天能弄出热气球和望远镜,这十年里能弄出多少新器具来?”彦良叹道:“有了这些怪东西在,旁人就算再有本事,又能做些什么?还不是只能在他定下的圈子里跳?”
“这……”高延年将信将疑的问道:“像热气球和望远镜这种器具应该没那么容易搞出来吧?”
“你不明白!”彦良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就见过不少新奇好用的器具,一开始以为是唐国或者百济传过来的,后来问了不少唐人百济商人才知道他们本国也没有,乃是父亲自己弄出来的!世人都只知道他会带兵打仗,却不知道他有一双举世无双的巧手!”
第864章 母亲和姑姑
“有这等事?”高延年吃了一惊:“我在外间怎么一点都未曾听说过?”
“父亲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彦良苦笑道:“比如四轮马车、快速帆船、水轮船、蝎子、连射弩这些外间都以为是下面的工匠们搞出来的,其实都是他先画出草图,然后工匠对着草图制造出来的!这些事情我也是后来与柳平吉父子闲聊才知道的!”
“大殿真是天纵奇才,能者无所不能呀!”高延年感叹了两声:“那应当怎么办呢?”
“只能见机行事了!”彦良叹了口气:“晚上要去拜访一下护良,你待会去准备一份厚礼我好带上!”
“遵命!”
太平公主府。
当护良从皇宫到家时,发现自己府邸门前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问才知道自己的妻子从外鹰狩回来了。他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妻子一身猎装,横坐在马背上,正在用一只金镊子从玉盘中捻碎肉喂自己送给她的那头猎鹰吃。
“看起来今天的收获不错!”护良笑嘻嘻的走到妻子身旁,伸出右手将其从马背上扶下来。
“六只野鸭,还有两头苍鹭!”太平公主得意扬扬的将金镊子交给自己的侍女:“这个季节林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猎物了,不过渭河河曲的芦苇滩的水禽还有不少,只要一放狗,就有成群的水鸟拍打着翅膀飞起来,那时只要放鹰就好了!”
“是吗?”护良笑道:“今天除了你还有谁去?其他人成绩如何?”
“韩王孙女、胡国公的儿媳妇、鄂国公的孙女……”太平公主一连报出了十二三个人名或官职,都是王亲国戚的女眷,到了最后得意的说道:“不过猎物还是我打的最多!”
“你有长安城里最好的鹰嘛!”护良笑道:“其他人家里的猎鹰都是你挑剩下的,当然不如你!”
“只可惜你没有去!”太平公主笑道:“不然的话,你就可以亲眼见识当时的情景了,鹰隼掠过野鸭头顶,用爪子一下子抓住猎物的背脊,猛地压下去,拍打在水面上,别提多好看了!”
“我哪里有时间!”护良苦笑道:“除了宫里禁卫的事情,还要检阅从四方来的武士,将其编练成军,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四五个人用!”
“郎君!”太平公主突然压低了声音:“这次你真的要领兵征讨吐蕃?”
“嗯!”护良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情在大唐的权力核心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听父亲的意思,明年开春后就要出兵,正好打吐蕃一个措手不及!”
“阿翁果然好手段!”太平公主笑道:“春草方生,马匹无膘,正是用兵的好时机!”
护良闻言笑了笑,自己的妻子虽然是个女子,但从小耳濡目染,平日里又在政事堂看得多见得多,其见识绝非寻常女子可比。通常来说,古代出兵征讨一般都会选择秋天出兵,因为农业国家秋收后有足够的空闲劳动力可供征发,出兵不会影响正常的农业生产,而牧业国家秋天马匹肥壮,可供骑乘,敌方的土地上也有足够多成熟粮食可供抢掠。
但反过来说,春天时草刚刚发芽,经过一冬的苦熬,通常游牧民族的马匹都没有什么膘,不足以用于战争。反观农业国家如果有充足的粮食仓储,用精料喂马,其部分军马就能保持充沛的体能,春天出兵便能收到奇效。吐蕃虽然不是游牧国家,但其农业基础远比大唐弱,如果春天出兵,即便不能打赢,也可以极大的破坏吐蕃的农业生产,为下一次进攻做好准备。
“大将军,公主!”一名家奴跑了过来,离得还有七八步便跪了下来:“外间有人求见,自称倭国大王,还说是您的兄长!”
“彦良?他这么快就到长安了!”护良吃了一惊,喜道:“快,定月,随我去门口迎接!”
“你的兄长?”太平公主眼睛一转:“便是你常说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不错!”护良笑道:“他与我在岛上时便最是亲密,自从当初一别,有好些年没见了!”
“也好,我也想看看这个倭国大王长得什么模样?”太平公主笑道。
护良夫妻二人来到门前,只看到一人紫袍金冠,正左顾右盼,看四周的景致,护良赶忙抢上几步,笑道:“彦良,你什么时候到长安的?为何不早些说!”
“昨天刚到!”彦良笑道:“下午先去拜见了父亲,这就来看你了!”说到这里,他向太平公主躬身行礼道:“这位便是长公主殿下吧?彦良这里有礼了!”
太平公主上下打量了彦良,只见其皮肤白皙、身材挺拔,站在那儿宛若一尊玉山一般,心里先是喜了三分,敛衽叠袖还了一礼笑道:“平日里没少听郎君提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让殿下见笑了!”彦良笑道,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递了过去:“都是些远方的土产,不成敬意,还请殿下笑纳!”
三人说了几句,便来到后堂分宾主坐下,护良笑道:“此番父亲发檄,没想到你也来了,那本国交给谁看管?”
“自然是我儿子!”彦良稍微一顿,旋即笑道:“这自然是哄你的,我把国事交给藤原不比了,又立了我长子为世子,倒也不用太担心!”
“你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算了,也懒得说你了!”护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里恨不得一个人当三四个人用,都快累死了,你来的正好,给我帮把手!”
“帮手?”彦良佯装不知:“帮什么手?宿卫天子吗?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少装傻!”护良冷哼了一声:“我就不信父亲没和你说,明年开春就要打吐蕃,父亲要我当主帅,可现在兵马还没个形呢!你帮我整编一下?”
“你在长安也有些年头了吧?没有自己的人?”彦良问道:“我一个倭国人,哪里能服众?”
“这不是来的太多,太杂吗?”护良苦笑道:“这样吧!关中和河北的人马我来,倭国、海东的你来!如何?”
彦良假作斟酌,片刻后笑道:“也行,不过你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护良笑道:“明早我就让人把印信给你,分作左厢右厢,我们两个各领一厢如何?”
“护良!”一旁的太平公主嗔道:“自家兄弟那么远来,你连茶水都不给一杯,就说这些打仗的事情,哪有这般的待客之道?”
“还是嫂嫂疼我!”彦良笑道。
三人哄笑起来,太平公主令婢女送上茶具,她亲自烧水烹茶,摆上点心,三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说些兄弟二人年幼时的往事和海东的景致,听得太平公主啧啧称奇,叹道:“想不到海外也有这等景致,若是有机会,我定当亲自前往看看!”
“这有何难!”彦良笑道:“待到平了吐蕃,天下太平了,护良便可带着您一同乘船而来,那是我自然做个好东道!”
“那就多谢兄长了!”太平公主瞥了彦良一眼,问道:“不过我听说吐蕃彪悍善战,钦陵更是当世名将,这些年来我大唐没少吃过吐蕃人的苦头。阿翁为何不用宿将,却让护良去领兵,这样成吗?”
“殿下不必担心!”彦良笑道:“父亲早有成算在胸了!你夫君这次去,定能取胜!”
看到彦良那张俊脸上的笑容,太平公主发现自己很难说出一个“不”字:“希望如此吧!”
“护良,你没有和殿下说吗?”彦良笑道:“父亲的绝密武器!”
“你说热气球和望远镜?”
“还有什么?”彦良笑道:“你为何不说,省的她担心?”
“有了这些也未必能赢!”护良笑的有些勉强:“毕竟打仗的人又不是武器,钦陵可不容易对付呀!”
“这倒是!”彦良也看出兄弟并不想在妻子面前说太多,便随便把话头扯远了去。太平公主出猎回来有些累了,过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屋内只剩下兄弟两人。
“怎么了?热气球和望远镜的事情你不打算让她知道?”彦良问道。
“这种东西开战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护良道:“难保长安城里没有吐蕃人的细作!”
“这倒是!”彦良笑了笑:“我倒是忘了你这个仔细的脾气,这样也好!”
“是呀!我也没想到这次父亲会让我去领兵!”护良叹了口气:“每次想起来,就有些心虚!”
“这没啥难想到的吧?”彦良笑道:“父亲年纪也大了,需要一个人继承家业,征讨吐蕃人才能让你累积威望嘛!”
“继承家业?我?”护良吃了一惊,坐直了身体,压低了声音:“彦良你休要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八道!”彦良笑道:“父亲没和你说吗?征讨吐蕃之后,他就会回河北养老,让你留在长安,这不是继承家业,什么是继承家业?”
“呵呵!”护良笑了起来:“父亲只不过觉得年老体衰,让我替他在长安侍奉天子,这和继承家业有什么关系。你也知道父亲的基业在河北,在海东。我留在长安就自然与家业无关了!”
“护良,你还没看明白?”彦良笑道:“天子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让你侍奉几日?”
“皇后已有子!”护良道:“就算天子山陵崩,那也有太子继位,我自然是侍奉下一位天子了!”
“哎!”彦良叹了口气:“你这么多年还没看明白?咱们父亲侍奉天子不假,但他只会侍奉当今天子,别的他都不认的。等你讨灭吐蕃功盖天下,他老人家就去了河北隐居,你在长安做什么都后顾无忧了,你还娶了当今天子的妹妹为妻。你说你要继续侍奉一个吃奶的娃娃皇帝,我还能说什么?”
听到彦良这番话,护良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就好像有一股子火苗从腹中升起,直冲顶门,烧的他浑身上下,焦灼不安。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冷声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你是装不知道!”彦良冷笑道:“好,既然是兄弟,我就把话说透了。你记得我凭什么登上倭国大王之位的吗?”
“自然是因为你的母亲是琦玉皇女!”护良刚说到这里,脑子里嘭的一声,就好像炸弹炸开了:“母亲是琦玉皇女,你是说定月她……”“不错,你和太平长公主的孩子,他身上可是同时流着李家和我们家的血!”
“那怎么一样!”护良急道:“这里是大唐,不是倭国,在大唐,女人又没有皇位继承权。而且定月她也肯定不会站在我这边的!”
“是吗?”彦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照我看可未必吧?”
“你是什么意思?”护良问道。
“我问你,当今太子叫你妻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