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先想办法弄清楚唐人有多少军队,然后再决定留守还是向西!”经过权衡利弊之后,勃伦赞刃低声道。
三月初九,拂晓,寒气逼人。
唐军已经离开了营垒,分作六路纵队,之间相隔六七里,并肩而行。行军时,马蹄脚步带起的烟尘被寒风吹起,向东飘散,犹如晨烟一般,在大军行列的前方、两侧、后方各有热气球在空中缓慢的航行,站在热气球的吊舱上,向下俯瞰,一行行军列宛若巨蛇蜿蜒,旗帜飘扬若带,烟气如柱子,委实是壮观至极。
“壮观,壮观!”柳智宇看着下方的景色,赞叹道:“大丈夫有朝一日能统领大军,征讨四方,当真是死了也心甘呀!”
“你少在这里冒酸汤了!仔仔细细盯着下头!”袁林一边用力蹬着螺旋桨,一边呵斥道:“别漏过了吐蕃人的侦骑,不然小心军法无情!”
“那怎么会!”柳智宇满不在乎的笑道:“这里又不是山里,都是平地,还有望远镜,我若是看不到,那真是瞎了!”
袁林却是不屑的很:“你若是那么喜欢冒酸水,就留在长安跟那些诗人骚客瞎混,不必出塞来打吐蕃人。”
柳智宇正想反唇相讥,突然发现西面远处有一些黑点,赶忙拿起望远镜细看起来,大喜道:“好多牛马,肯定是逃散的吐蕃部落,快拿信号筒来!”
“你先看清了,别急,不然错了可收不回来!”袁林跳下踏板,拿起望远镜细看起来,果然看到一众人马正在向西南方向前行,约莫有两三百匹牛马,各色杂畜两三千头,还有十几辆勒勒车,应该是某个草原上的小部落。两人赶忙取出一支竹筒,点着了引信,那竹筒立刻喷射出灰黑色浓烟,在天空中显得格外刺眼,数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楚。
“有黑烟,西南边有敌情!人马在五百以内!”地上的侦骑立刻禀告了高延年,高延年拿起望远镜确认了黑烟的柱数和方向之后,立刻对一旁的长五郎道:“长五郎,领着你的本队快去看看,若是情况不对,便以鼓号相通!”
长五郎应了一声,便策马出了行列,身后的掌骑官举起代表他的大旗摇动,隶属于他统领的骑队便驰出行列,跟着大旗向西南方向而去。由于这次的唐军中大部分是由来自河北、辽东、三韩、倭国等地的勇武善射之士,并无大唐原有的府兵制度,所以王文佐在长安编练时便依照这些武士的籍贯,血缘,亲疏,分为若干支队,选择当中声名显赫,部曲众多之人为队首。长五郎和高延年便都是这些队首之一,这种编伍方式的好处就是每个支队语言习气相通,有很强的向心力,缺点就是全军被分成四五十个人数多少不一的支队,对于全军的指挥官来说调度起来麻烦的很。
长五郎看着天上的烟火所指方向,跑了约莫十余里,便找到了大批牲畜车马留下的足迹,心中大喜,赶忙催令麾下分作三队展开,快马追逐而去,只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便看到前面的车马牲畜,他从胡禄中抽出一支鸣镝,搭在弦上,引满弓朝天射去,只听到一声尖利的鸣镝声,隆隆的马蹄响起,犹如擂鼓一般,向前面的部众席卷而去。
“快跑,快跑!”女人拼命的将自己的儿子推上马,催促道:“快打马跑,唐人追上来了!”
“阿妈!”青年看着身后涕泪交杂的母亲,急道:“我逃了你们怎么办?为何不一起逃?”
“我已经老了,哪里逃得掉?”女人看着马上的儿子,催促道:“唐人来了最多拿了我去当奴婢,性命无忧,你是个丁壮男人,又是部落你的勇士,唐人定然会害了你的!快逃,快逃,晚了便来不及了!”
马上的青年回头看了看远处马蹄带起的烟尘,咬了咬牙,对母亲喊道:“您放心,等我赶到树敦城,便带兵回来救您!”说罢,他便打马逃走了。
类似的母子之间、夫妻之间、父子之间的离别惨剧在这个小小的部落中发生,当长五郎带领的骑队赶上了畜群,剩下的人都放下武器,跪地乞降。看着对面武装到牙齿的骑士,没有人会蠢到以卵击石。
“怎么搞的,部落里都是老弱妇孺,就没几个青壮年?还有,这马匹也太少了吧?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长五郎也看出不对来,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马匹不但可以提供奶、肉等食物,还是重要的生产生活工具,一个徒步的牧羊人最多也就能养六七十只羊,而三五个骑马的牧人可以很轻松的放牧三五百只羊。所以一个部落的牲畜里,马和牛羊是大概呈一个固定比例的。
“遵命!”担任向导兼通译的吐谷浑牧人大声问道:“你们部落的青壮男人呢?还有马匹呢?怎么这么少?老老实实回答大唐老爷的问题,不然小心掉脑袋!”说到这里,他拔出腰刀虚劈了一下,做出恐吓的样子。
“回禀老爷!”跪在地上的一个黄胡子老人抬起头来:“刚刚部落里的青壮以为是马贼,就赶忙打马逃走了。”
“放屁!”那通译怒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吗?马贼还是军队你都分不清楚?这大非川上哪有四五百骑的马贼?快说,不然老子转告大唐的老爷,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那黄胡子老人已经眼见得儿子已经逃远了,心下大定,早已存了必死的决心,他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脖子来:“我能活到这个年纪,又有三个儿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您要砍就砍吧!”
一旁的长五郎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听两边的语气和那老人的动作,便知道有些不对了:“怎么回事?那老头儿说了什么?”
通译气急败坏的答道:“是这么回事,我问他们部落的年轻人和马匹都去哪儿了,那老儿居然说是刚刚看到烟尘,以为是马贼,就让年轻人们骑着马逃走了。这不是分明骂大唐王师是马贼吗?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罢了!”长五郎摆了摆手:“马贼也好,王师也罢,不在嘴巴上,无所谓,就依照旧例行事吧!”
听到长五郎的命令声,随行的骑兵发出一片欢呼声,依照长五郎口中的“旧例”,像这种没有交战的情况,他们可以从战利品中获得十分之一的比例,这个比例虽然不高,但未发一矢便能得到,也着实是不错了。他们立刻下马,将部落中男女老弱用绳子串了,拖在马后,又分出二三十骑来,驱赶车马杂畜,一路往来时路上而去。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唐军前进的速度,大部分牲畜被编入辎重队中,作为未来大军供给的一部分,而这些男女老弱,将被随行的商贾购买,然后带回陇右以及即将开垦的河湟谷地作为军奴。
四轮马车吱吱呀呀的前进,矮几上的茶杯随之摇晃,彦良和护良兄弟盘膝分坐于矮几两边,正聚精会神的地图上写写画画。突然,马车停住了,车门被打开,一名护卫躬身道:“大都督!长五郎队刚刚截获了一支吐蕃部落,俘获马九十七匹,牛两百三十二头,羊、驴等杂畜一千四百余头,老弱妇孺四百余人!”
“我方死伤了多少人?”护良问道。
“我方未损一人!”那护卫答道:“那个部落的青壮发现被追上之后,就纷纷上马逃走了,留下的老弱妇孺都跪地乞降,没有抵抗!”
“青壮都逃走了?”护良皱起了眉头,他与彦良对视了一眼:“知道往哪个方向逃了吗?”
“听说好像是往西边逃了!”
“嗯!就这样吧!”护良点了点头,那护卫赶忙带上车门。马车也开始继续摇摇晃晃的继续前行,彦良笑了笑:“怎么了?觉得有些不对?”
“嗯,青壮逃走,那说明他们应该有个去处!”护良下意识的捋着下巴的胡须:“而且正常人肯定不会甘心就这么丢下自己的家人孩子,牲畜不管。”
“不错,就算他们不想管,可没了牲畜牛羊,他们在草原上也活不了多久!”彦良接口道:“就算他们不想做什么,形势也会逼迫他们做些什么的!”
“应该派出更多的斥候?”护良问道:“热气球毕竟是天上飞的,有些事情还是无法代替地上跑的!”
“不错!”彦良点了点头:“我也有种感觉,应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和吐蕃人打一仗了!”
“不错!”护良点了点头:“我若是吐蕃人的将军,也会打一仗,不然这么搞下去,他自己的手下恐怕会先受不了的!”
“早就听说吐蕃人勇悍敢战!倒是要见识见识!”彦良笑道:“看看是不是我们的马队对手!”
“嗯!”护良点了点头:“希望是个晴天,这样我们的热气球也能派上用场。”
树敦城。
“什么,唐人分为六队,并马而行,各队之间相隔六七里?”勃伦赞刃惊讶的问道:“你有没有搞错,唐人怎么会把军队弄得这么散乱?”
“回禀将军,这是从众多逃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吐蕃军官沉声道:“我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唐人就是这样摆开行列的,所以已经有不少部落被唐人抄劫,损失的牛马杂畜算起来已经有六七万了!”
“这么多!”勃伦赞刃听到这个数字也吓了一跳,在吐蕃社会里,人口几乎等于军队,而这些牲畜几乎等于人口,粗略算一下,吐蕃等于还没开打,已经损失了六七千人口了,这对于噶尔家族来说,也不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字了。
第883章 贴脸
“看来是必须要先打一仗了!”勃伦赞刃叹了口气:“否则唐人如此猖狂,若是任凭其这么下去,等兄长回来还真没法向其交差!”
“将军说的是!”那吐蕃军官赞同道:“而且唐人兵分多路,相互之间又隔着这么远,正是我方动手的好机会!”
“嗯!”勃伦赞刃点了点头:“的确是当拼死一战的时候了!”
已经是黄昏时分,一场春雨降临大地,举目远望,天色暗淡,冷风夹杂着细密的雨滴拍打在帐篷上,发出细密的声响,远远望去,雾气层层。天空中原本不断出现的飞鸟,突然间也消失无影了,只看到无边无际的春草,在风雨中淅淅飒飒摇动,便如同海上的潮水一般。
唐军的营地里,潮气逼人,军士们穿裹着严实,挤在帐篷里,外间的篝火散发出苟延残喘的烟气。护良穿过营地当中的小路,看着眼前的一切,神色忧虑:“这雨天要是再拖延几天,恐怕要发疫病!”“嗯!”彦良点了点头:“沈叔父也病倒了,这种天气的确很糟糕!不过天气有雨有晴,这个谁也没办法!我们能做的只能让多煮些姜汤水,分给士卒饮用了”“嗯!”护良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巡视完军营,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听到雨滴打在帐篷上滴滴答答的声响,都不禁有些心神不宁。时间渐晚,护良正准备躺下歇息,突然听到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护良一把抓住枕下的短刀,喝道:“什么事?”
“大都督,有紧要军情!”
听到是熟悉的护卫声音,护良松了口气,道:“进来说话!”
帐帘被掀开了,一身铁甲的护卫带着潮湿的寒气进来了,护良不禁打了个寒颤。
“热气球上的斥候发现西北约莫三十里处有一处营火,可能是吐蕃贼兵!”
“吐蕃贼兵?这个时候?”护良吃了一惊:“有多少兵马?”
“由于天气的缘故,热气球的斥候看不太清楚,又不敢降的太低,怕被发现。只知道人马不少,应该至少有三四千人!猜测可能是想要偷袭我军的!”
“来人,把彦良公子请来,还有沈将军!”护良稍一犹豫,还是添上了沈法僧。片刻后彦良和沈法僧都来了,彦良笑道:“听说发现吐蕃贼,这种天气,蕃贼还真是能熬呀!”
护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裹成一团,脸色惨白的沈法僧:“叔父身体可还熬得过?”
“无妨!先说兵事!”沈法僧强道:“吐蕃贼兵在哪里?有多少兵马?”
护良把送来的情报复述了一遍:“看来吐蕃人是想乘着雨天,弓矢不利,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法僧冷笑了一声:“此等天气,受困扰者不止我等。如若趁雨夜以轻骑袭营,贼必不为之备,可一鼓而下!”
“嗯!”护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彦良,彦良笑道:“我和叔父看法一致,这样吧!先令各军准备食物,明天一早朝食后立刻出发,由我统兵,给贼人来个当头一棒!”他不待护良开口争辩,便摆了摆手:“你莫要与我争,你是此番出兵的大都督,肯定是要留守本阵的,这领兵杀贼的事情肯定是我的!”
“那就劳烦兄长了!”
次日凌晨约莫四点左右,雨就停了,天空虽然没有放晴,仍晦涩有云层遮盖,但雨既已住,军营中便也有了几分生气。护良身着镀金的明光铁铠上马,身边除了数十骑亲信护卫,还有四五辆四轮马车,车上都是金银器皿和上等蜀锦,都是准备用来临阵赏赐有功将士的。浓云下的天空无星月,四野一片漆黑,空气寒冷清冽。骑士正忙碌的吃着早饭。将士饮食的时候,从奴军役们也急忙切谷草把马喂了一次,并将马蹄用牛皮捆扎,甲胄则包好了放在从马上。
由于马匹已经跋涉了半个多月,都掉了不少膘,为了保留马力,遇到陡峭不宜行之地时,唐军骑士们都下得马来,将士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拽着前马的尾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甸中前行。就这般行了二十余里,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前面的哨探看到前方天空中的灯光——那时指引方向的热气球,那热气球的下方就是敌人的所在。
当唐军渡过一条小河,前方的热气球丢下三个发烟筒,浓烟划破天空,在天幕上留下三条浓重的痕迹,这意味着敌人的营地已经相距不远了。彦良举起右臂,对靠过来的传令官道:“传令下去,各队披甲!”
唐军的骑士们停下来,开始穿戴铠甲和为战马披甲。眼前的草甸平坦开阔,一直向西延伸,没有尽头。许多骑士们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般景象,纷纷感叹地说道:“好一片跑马厮杀的战场,若是能葬身于此地,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此时正是公元682年四月初二的卯辰之交。
当唐军披甲列阵之时,吐蕃人便已经发现了。
吐蕃人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勃伦赞刃虽然长途行军十分疲惫,还是依照往日的习惯派出了足够多的夜哨,但唐军的靠近时,某个夜哨在确定来者不善时,便牵出两匹马,骑上一匹快马,带着从马,向己方的营地逃去。
在逃跑的过程中,这个夜哨遇到了唐人的前哨斥候,唐人的斥候立刻张弓放箭,射中了那吐蕃夜哨的小腿,顿时血流如注,那吐蕃夜哨情急之下,割断了从马的缰绳,那从马是匹栗色的母马,唐人前哨所骑的是公马,闻到母马的气息,不顾主人的鞭打,便与那母马纠缠到了一起,任凭主人如何鞭打也不肯离开。等到几个唐人斥候重新控制住自己的马匹,那吐蕃夜哨早就跑的没影了。
那夜哨逃回吐蕃营地,当值的吐蕃将校赶忙领着他去见勃伦赞刃,夜哨道:“唐贼已经临近我军营地,相距不过三四里远,皆是骑兵,至少有三四千骑,我离开时他们正在披甲,应该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勃伦赞刃闻言大惊,他强自按奈住自己的惊恐,冷笑道:“我本要去杀他们,却不想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甚好,各军披甲准备应战!”
唐军前锋抵达时,由于天上有云,天色尚暗,天气寒冷,有大风从北而来。
草甸上毫无遮挡,风势呼啸至,犹如千军万马咆哮而过。天上突然下起冰雹,大风过处四处横飞,席卷进正成数条纵队前进的唐军马队。骑队中的人和马都已经披甲,经此狂风冲击,顿时旗卷甲歪不复行列。风急处使人完全睁不开眼睛,催马行进则更加困难。
骑士们不得不陆续翻身下马,倚靠马身躲在下风处,牵着马缓慢行走。黄豆大小的冰雹粒击打在铁甲上,汇集起一片劈劈啪啪的声音,好像雨点打在瓦片上一样。打在人脸上阵阵生疼,将士们只得咬牙忍耐,顶着风缓慢前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风渐渐小了,冰雹也停了,天空的乌云已经被大风吹散,露出蓝色的天幕来。前面的斥候回报,已经可以看到吐蕃人列阵了,吐蕃人列为三列横队,骑队位于步队的两侧和方阵的间隙中,在风中巍然不动,就如同磐石一般。唐人看在眼里,不禁相互交头接耳道:“久闻吐蕃人坚韧耐战,现在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这等狂风之下,面临我方铁骑,还能如此镇定的,当真是不一般。今日看来要一番好杀了!”
彦良观看了敌阵,暗想突袭不成,那就只能阵战了,看吐蕃人阵势坚稳,当先破其一翼,再夹击其中军!于是他下令先将纵队变作横队,与吐蕃平行立阵,兵力集中于己方左翼,准备先破敌军右翼。
此时天上浓云终于消散,露出红光四射,彩霞灿烂。风也平息了。唐人的左翼开始缓慢向前行进,草甸上空气清新,鸟儿也停止了鸣叫,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个时候,毫无事先的征兆,吐蕃行列将士们突然发现东边似乎有黑影在晃动,好像有马队从坡上跑下来。大地也开始有了微微的抖动,有经验的骑士都明白,这是大队马蹄踏击地面的声音。但仔细听,唐人阵中,既没有鸣鼓,也没有举旗呐喊的声音。不过片刻之后,地面的抖动已极强烈,敌人铁甲军器撞击的声音响做一团,迎面撞了过来。
吐蕃兵士纷纷要紧牙关,将长矛的尾端插入土中,右手握住长矛的中段,将矛尖对准斜上方。身体微蹲,另一只手拔出短兵,随时准备跳向前去,刺杀落马的敌方骑士。这些兵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心知就算己方已经结为方阵,但面对铁骑的冲击,也未必能抵挡得住,结阵的长矛是用来减缓敌骑的冲势的,等到敌骑停下来,自己就应该冲上去短兵相接,将其拖下来杀死。
可是吐蕃士兵们并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敌骑冲阵,扑面而来的是一米长的长箭大矢。唐军骑士们在距离吐蕃步阵前大约15米左右的距离侧转马头,横掠而过,马上的骑士引满角弓,对准方阵的吐蕃步卒面部、颈部等盔甲遮挡不到的地方射去。吐蕃步阵中顿时一片惨叫声,有的人甚至被近距离射出的长箭射穿身体,钉在地上。
“快,弓箭手快来!还有盾牌,快举起来!”
吐蕃步阵中的弓箭手赶忙张弓还击,可是唐人的骑兵们如风掠过,大部分箭矢都射了个空,而以吐蕃步阵的兵力密度,唐人的箭矢却不用担心射不中。吐蕃人的盾牌毕竟无法遮挡到所有人,而且有的以开强弓闻名的唐人骑射手甚至冲到只有六七步的距离,直接一箭射穿目标的面部。即便以吐蕃人的刚勇,这般干看着挨打不能还手也忍耐不住。不等己方的号令,便有百余骑吐蕃骑兵冲出己方阵型,向刚刚掠过的一群唐人骑士追去。
那群唐人骑士也不应战,只是策马奔驰,不时回头射上几箭,激的追兵愈发恼怒,打马追的更急了。刚跑出去两三百步,迎面冲上来百余骑人马具装的铁骑,夹着长枪冲了过来来,两边迎头撞到一起,吐蕃骑兵的虽然悍勇,但只有人甲,马甲却无,一交锋便被冲散了队形。一些吐蕃骑士,能够与唐人甲骑正面接手,互相对刺中,各有被刺中落马的。但更多的吐蕃骑士,他们的马头方向来不及拨转,在侧面或者后面被冲击之下,就只得奔逃躲避。奔溃的战马挤在一块,又把尚在抵抗的人马抵翻。落地的骑士,不论是吐蕃人还是唐人,不管是被刺中,或者中了流矢,或者马蹄受了伤害而厥倒,在这种混乱情况下,几乎都没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很快就被四处乱奔的马蹄践踏致死。
“传令下去,各军若无号令,私自出阵者,胜者亦斩!”大旗下勃伦赞刃看的很清楚,唐人攻势主要是对己方的右翼,唐人的骑兵分成若干小群,不断掠过己方的横队,在近距离用强弓射杀己方的步卒。攻过一轮便退到数百步外,下马歇息喂坐骑马料。而在敌方本阵还有一大队甲骑,方才被引出己方方阵的那一小队己方骑兵就是被这些甲骑打垮的。这种战术其实并不稀奇,很多游牧民族的骑兵都有用过,对付起来也不难。只要撑一段时间,等到对手的马力、箭矢用的差不多发动反击就可以了,毕竟战马和人不是永动机,箭矢也总是有限的。
但问题是这批唐军所用的弓更强,发射的箭矢也更长更重,发射的距离也更近,有的胆大的唐军射手甚至冲到都快挨到方阵第一排步兵的矛尖才放松弓弦。若是换了别人肯定是找死,毕竟吐蕃的步兵也不是傻子,就算没弓箭,捡石头丢过去总会吧?
但对面的这些骑射手人均一顶铁盔和锁帷子,条件好的干脆还有护肩、裙甲和护心镜,这一整套配下来,吃一记投矛都未必有事,更不要说几块石头了。哪个草原上的游牧部落能给骑射手配的这么整齐?就算是他们酋长都未必有这么全套的家什。和这样装束齐全的骑射手玩近距离对射,一般的步弓手还真顶不住。
第884章 枭首
不过幸好吐蕃人的坚忍耐战的确非常人所能及,尽管行列中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吐蕃人的阵型依旧巍然不动,第一列未得号令,就依旧站在原地,忍受着唐人骑弓手的攻击,而第二列和第三列的士兵也没有动摇,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友军的危险境地,这种惊人的纪律性和忍耐力也是吐蕃人多次赢得胜利的主要原因。
“真的是了不起呀!这些吐蕃人!”彦良放下望远镜,慨叹的摇了摇头:“已经忍受了这么长时间了,队形也就不乱!”
“让我上吧!陛下!”高延年跃跃欲试的请战道:“让我统领本部,给我两刻钟,我便能将敌将的首级取来,献至您麾下!”
“还不到时候!”彦良摇了摇头:“这些吐蕃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传令下去,让装载箭矢的马车和驮畜到前队来,告诉士卒们,无须担心箭矢不足!”
“遵令!”虽然不是太明白彦良为何这般说,高延年还是将上司的命令转发了出去。三十余辆装满辎重的四轮马车出现在唐军阵前,辎重兵们将一捆捆捆扎整齐的箭矢搬下车辆,然后分发给各队骑兵。
“将军,您看,唐人在阵前好像有什么动作!”
唐人的奇怪举动也引起了吐蕃人的主意,一个军官指着那些马车问道:“好像是马车,对,是马车,从马车上搬运什么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