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范急速后退,却还是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剑钉入胸膛,只差一分就穿心而过。他霎时捂着伤口倒下,一时不能动弹。
张世杰抽出剑刃,宛如对着磨剑石一样,开始缓慢割刺他的脖颈,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疤,顷刻便千疮百孔。
“你这个疯子!”张弘范的咽喉已经被刺破,声音沙哑地大骂,“我不过就是刺了他一剑,你竟要还我千百下!”
凌迟的滋味也不过如此了。
张世杰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一个快意的笑容:“慢慢享受吧,镇国将军。”
与此同时,霍去病铮然落下了最后一刀。
嘭,整艘气势磅礴的战舰在顷刻间便毁为一旦,分裂为众多的残枝断片,仿佛一块完整的拼图猝然跌碎,每一道残片都在怒潮轰鸣中,被拍击得更为碎裂,几如齑粉。
张世杰的下属早已开船过来接应他们,这时,众人俱都从混乱的激流中脱身上了船,开炮攻击剩下的
张世杰提着形状惨不忍睹的张弘范过来,问陆秀夫要不要补一刀,陆秀夫见到一团血糊糊之物,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起来,挥手让他快些拿走。
张世杰随手一剑,结果了张弘范的性命,抛尸于深海中。
这一战大获全胜,不仅元军水师死伤无数,主帅也是一死一活捉,李恒如今正被关押在船舱里,嘴巴倒是硬气得很,持续破口大骂。
张世杰指挥下属杀入了元军水寨,一股脑地抢走了他们的所有钱粮武器辎重之类的东西,并缴获停靠在港口的战船若干,通通准备运回基地中去。
就这般忙忙碌碌了近半个月,才终于将所有收获都消化掉。
“此一战,可以称之为崖山大捷”,陆秀夫立在船头,望着海上朝日初升、华光洒满海面的景象,笑着说。
“理当如此”,霍去病神采飞扬,“这真是极为尽兴的一战!”
如今尘埃落定,他也终于能够腾出空来复盘当日的战争景象。
最让他感到惊讶的其实是陆秀夫当时的指示,如果没有那几句话,如果不是他们进行了一场近乎完美的配合,舰船不可能被摧毁,本方也做不到如此摧枯拉朽地灭掉元军整支军队。
他好奇地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元军战船结构的,这种机密信息不可能外泄吧?”
陆秀夫告诉他:“是听出来的。”
霍去病:哈???
陆秀夫微微一笑,曦光为他清丽的眉目镀上一层柔和的浅金色,宛然入画:“你知道的,船只的构造不同于陆上建筑,讲究一个联通与共振。”
“嗯,我被关押的时候,闲来无事,便突发奇想敲击几下墙壁,听一听回声,就这般一路敲过去,反反复复多听了几回,整艘船的构造便了然于心了。”
霍去病:“……”
闲来无事?突发奇想?多听了几回?
你被关押都能自动推测出第一手情报,这要是让你自由活动,你还不得上天啊。
他看了一眼天幕,发现一大群问号怪正在出没,看来被陆秀夫这番秀出天际的操作惊到的人,不止他一个。
咱就是说,建议汉光武帝刘秀把“秀儿”这个称号让给你,谁让你一波直接封神了呢!
霍去病由衷地竖起大拇指:“我只能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聪明之人。”
他一转头,忽见张世杰戴着面具,弯了弯唇角,似乎心情愉悦,甚至带了点与有荣焉的意味。
“……”
不是,你骄傲什么啊,我夸你了吗?
张世杰语气淡淡地说:“君实自然是很好,他一向都是最好的。”
陆秀夫眸中波光流转,望了他一眼,含笑说:“世杰也不必羡慕,你以后有需要动脑筋的事可以直接交给我。”
元军已经毁了他的隐居地,他现在回是回不去了,又觉得这次打仗还挺开心的,就想着要留在海盗行列中周游一番。
他说自己打算留下来,霍去病顿时拍了拍手,妙啊,事情终于回到了原本的命运轨迹,小陆相公终于决定加入他们了。
有的人真是白长了一张嘴,明明应该他去邀请人家,最后居然还要小陆相公主动提,实在是太荒谬了。
陆秀夫向他伸出手,衣袖犹如翻飞的鹤羽,被海风轻轻吹起,笑言道:“我现在无处可去,还望世杰收留。”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张世杰居然依旧有些犹豫,始终迟疑着没有答复。
他只是觉得,和自己同行并不是一件好事。
陆秀夫为人光风霁月,清白素雪,又名满天下,良友众多,未来大可以回到江南那片他所熟悉的天地去,依旧是前程似锦,平平安安,顺风顺水过此一生。
至于崖山这一面,就当是一眼惊鸿,一迹萍水,就此忘了吧,他不能为了一己私心,让对方未来的人生之路平添许多波折。
张世杰最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陆秀夫手伸了半天都不见他来握,又见他神情冷漠,宛如瓦上严霜,林前新雪,不禁心中一震。
他以往的每个朋友都很喜欢他,呼朋引伴,热热闹闹的,还从没见过这么……不待见(?)他的人呢。
不过,陆秀夫转念一想,自己刚认识人家就惹了天大的麻烦,张世杰没当场翻脸把他赶出去,已经足够友善了。
至于交情什么的,以后再慢慢培养吧。
“那我去海上玩一会,这总可以吧”,他对张世杰眨了眨眼。
张世杰沉默着点了点头,目送他登船。
霍去病:“……”
他在一边看着如斯场景,默默捂脸,内心对张世杰的进展完全感到绝望。
照这么发展下去,海盗集团这辈子都别想拥有自己的军师了。
……
另一边。
邓剡受文天祥之托,姜才被李庭芝派遣,两人不约而同,各自携带巨款千里迢迢前往新会县城,准备把陆秀夫捞出来。
半途狭路相逢,自然不会给彼此什么好脸色。
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主要是姜才作为一名鲜衣怒马的少年游侠,觉得打邓剡一个文人,有失身分,胜之不武),却是一路吵得不可开交。
“君实这次一定要跟我回庐陵做客!”
“荒谬,你说回庐陵就回,我还说一定要去扬州呢,庭芝和君实是年少故交,曾有过「君若为上将,我当为君之军师」的戏言,都好几年没见了,心头怪想念的。”
“你也知道是戏言啊,还有,什么好几年没见,上次送别宴你们不是全来了吗?”
“笑死,亏你还是个文人,难道不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数数这都隔多少个秋了!”
……
二人一路争执不休,吃饭也吵,骑马也吵,睡前还要吵,就连道旁的鸭子都嫌他们聒噪,拍拍屁股,抖抖翅膀飞走了。
等抵达新会县城,不禁呆在当场。
当地官员诚惶诚恐地接待了这两位来自江南大世家的代表,而后告诉他们,你们来晚啦,陆秀夫已经被那个姓张的海盗头子抢回家啦!
邓剡:“……”
姜才:“……”
不是吧,出了这种事,自己该如何向文山/庭芝交代?
到此刻,二人终于顾不上争执,将嫌隙暂时放到一边,准备调集一波力量出海找人。
但不论是淮东李氏、还是庐陵文氏,大本营都距离广东甚远,摇人耗费了不少时间,且收效甚微。
幸得广州当地的民间商业联盟,有个叫苏刘义的盟主,素闻陆秀夫高名,慷慨地赞助了一批人手和物资。
虽然张世杰不让人搞海外贸易,但广州依然是元朝境内的第一大港,四通八达,苏刘义占据此地,生意做得特大,腰缠万贯。
可惜他军事实力稍弱,虽然不大买元廷的帐,但也没有正面对抗的资本,只能糊弄一下,做点假账随便交交税的样子。
苏刘义作为地头蛇,和张世杰偶尔有一些往来,所以这一回,自告奋勇同邓、姜二人一同出海。
小船轻舟,一行数十人,在茫茫大海之间寻找着海盗们可能出没的地区。
找了多日还是一无所获,众人不禁沮丧起来,但也不能放弃,还是在继续前行。
“唉,都怪我,早知道就快点出发了。”
邓剡作为一名诗人,情感十分充沛,难免忧心忡忡。
说到动情处更是几度唉声叹气,悲从中来:“那群海盗是何等粗暴不讲理的野蛮人,茹毛饮血,杀人如麻,君实落到他们手中,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姜才也叹了口气,第一次没有反驳他的话:“没错,小陆先生可是温柔的江南贵公子,肯定会被海盗们欺负。”
邓剡愈发惶恐:“该不会我们几天之后找到人,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吧。”
“能活着就算好的”,苏刘义满面沉痛地说,“就怕他被严刑拷打,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凄惨死去。”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邓剡满脸崩溃,“这可怎么办啊,怎么才能把君实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大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有相对叹息而已。
……
而此刻,被邓剡等人担心“受尽折磨”、“被欺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的陆秀夫,正在……
五陵岛基地的海边吹风。
“这里风光真美”,陆秀夫衣袂翩然,如一抹流云掠过高崖积石的海岸,语气轻柔,浸没在细细照野流沙的浅浪声中。
他回眸望了一眼,笑起来的时候,整片山海仿佛都显得静谧安宁起来,云舒云卷,潮落潮生,万籁俱寂地涌动着一支心曲。
陆秀夫笑着说:“谢谢世杰带我过来。”
日光在他的眼睫上洒落一层清透的淡金,张世杰寂寥地站在海石尽头,凝眸看向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稍稍蜷缩了一下,有点想伸手触一触。
“你喜欢就好”,他轻声说,“你想留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想了想,又道:“明日我们去海上观鲸。”
“是吗?”陆秀夫闻言果然很感兴趣,“那真是太好了。就是有点可惜,你这里毕竟是军事基地,我不能写信邀请朋友们过来。”
刚结束了一段战事,海岛上的生活极为平静。
陆秀夫每天的日常便是去海边漫步,听风,观潮,看雪白的飞鸟飞掠点蘸在波涛之间,捡一些海螺练习奏乐,染一些贝壳制成风铃,或者是乘坐一叶小帆船前往海上观鲸。
张世杰散养了一大群鲸鱼,放入海中,日常有人乘船去进行一些投喂。
这些鲸既可以作为坐骑,只要足够强大能驯服它们的话,比如霍去病从前骑乘的小鲸,也可以作为航行的向导,或是冲击敌阵的秘密武器。
效果大概就类似于陆战当中的象阵,冲锋陷阵的功效非凡。
一日,陆秀夫去海上投喂鲸鱼,看它身姿轻盈,如雪白的精灵般跃出水面,划过一道惊天的长虹又悄然沉默,忽而想到了一物:“都说鲸鱼出龙涎香,为世间至贵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