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当给自己的北伐大业做贡献了!
不料属下有几个人露了形迹,被官府抓走了,祖逖主打一个护短,直接去官府一通大闹,把自己的属下全须全尾地带了回来。
如此强盗行为,郑成功见了都要感叹一声,朕见士稚(祖逖的字),如逢知己。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想挖墙脚,把祖逖带回大明的原因所在,作风这么合拍的名将不好找啊。
祖逖收集好钱粮之后,马不停蹄即刻北上,一路满怀担忧,几乎认定一定是有人抓住刘琨,威逼利诱迫使他称王,自家好友此刻想必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他心中无比焦急,去心似箭,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到长安城捞人。
然而,等他到的时候,却发现刘琨正在和一名素衣谋士张宾商谈,场中气氛融洽,十分和睦,显得他根本就不应该加入。
这个张宾,之前投到石勒麾下,暂时还没有被挖掘出来,故而名声不显,尚未大放光彩,后世却是名号无比响亮的十六国第一谋士。
算无遗策,只此一人胸中谋略,可抵浩瀚兵甲十万,可以说是整个十六国时期的智商天花板。
对标一下另一个“十六国第一”,那就是第一宰相王景略,便知道张宾这个头衔的含金量之高了。
卫青早就研读过史书,故而一破石勒前锋军,就将张宾送到了长安。
这已经是刘琨这些日子以来,所接见的第若干批未来的朝中重臣和北方势力领袖了。
他本来还在发愁怎么跟人打交道,刘阿斗却是无比积极出主意,甚至拿自己亲爹做类比。
“你可以挑选几个特别有才的结拜为兄弟,巩固一下感情,比如张宾就很合适。”
刘琨很好地执行了这个计划,甚至表示“孤与孟孙一见如故,犹胜相知平生,愿结金兰之契。”
张宾心中感动不已,他未来再怎样声名赫赫,位高权重,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介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
刘琨声名远播,以王者之尊,却能折节下士亲近于他,畅谈着他们共同的理想和未来,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分享态度,登时让张宾有点热泪盈眶。
正在此时到来的祖逖:???
“犹胜相知平生”,他这是被刘越石内涵了吗?
刘琨握着张宾的手,正在这里踌躇满志,抒发对未来的志向与向往。
目光扫向祖逖,四目相对,笑容顿时消失在脸上,不知为何莫名一阵心虚:“士稚,你来了啊,那啥,你听我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偏偏这时候张宾还很入戏,无比动情地拉着他衣袖,神情是大写的感动,朗声说:“孟孙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结为知己?”
“都结为知己了”,祖逖凉凉道,“进展挺快啊。”
刘琨眼前一黑:“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祖逖抱起手臂,冷笑一声:“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他星夜赶来,千里渡江,烽火迢迢,连合眼的功夫都没有,就是急着想要救人,一路担惊受怕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一看,刘越石这日子过得还挺好的,甚至还多了几个知己?
【作者有话说】
祖逖:终究是错付了. jpg
第122章
这一刻。
刘琨面对眼前这史无前例的修罗场, 沉默了一会,决定先把看起来比较好忽悠的张宾送走,然后再来慢慢哄祖逖。
他背对着祖逖冷幽幽的视线, 强作镇定,和张宾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诚挚之辞。
什么“我得孟孙,如蛟龙遇云雨, 实为此生幸甚至哉。”
又是什么, “卿是我之相国,往后入则制典梏, 出则筹军旅, 中枢明断,臧否黜陟, 一应政和人事都要靠你来承担。”
还有什么,“有卿辅佐,大业必成,志在可期,往后沧海横流岁月, 你我当君臣相知两不疑, 海竭山崩,此心不改。”
至于效果嘛……
看看张宾的反应就知道了, 肝脑涂地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决心, 紧握着刘琨的手,声音也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得明公今日这一席话,我死而无憾了。”
刘琨轻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什么傻话, 未来还有山河万里, 我等着与卿共同去奔赴呢。”
张宾心情激荡, 他大概今生今世一直到死都会永远记得这一刻,记得面前人向他伸出手的场景,铭感五内,终古不忘。
数十日前,他还是石勒阵营中寂寂无名的谋臣;数日之前,还是被千里迢迢押送长安的阶下囚。
然而从今往后,却即将成为一个冉冉升起庞大帝国的缔造者,以毕生心血,浇灌一场至为绚烂的传奇。
他是一个极端自信的人,年少便自诩算无遗策,有凌云之志,子房之才,唯一所遗憾的只是四方飘零,不能遇见明主。
所以他不会怀疑自己初来乍到,能否胜任丞相一职,而是洒然一拱手,朗朗笑道:“定不负所托,待来日定能和主公一道树碑列传,将我们的姓名一前一后写在史册上。”
东西两汉各有史书,他们又是一个汉,理当是从头书写起全新的篇章。
刘琨必定会庙号称「祖」写入史册,张宾觉得自己作为开国第一重臣,怎么着也能记在史书上除了本纪以外,最靠近他的位置。
他这种自信疏朗之风,着实与刘琨不谋而合。
刘琨之前亦是考察过他的能力,与他坦诚相待地交流过未来计划,对于自己的丞相,可谓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好啦”,他笑着对张宾眨了下眼,“孟孙且去熟悉自己的工作,孤就不送了。”
张宾行礼告退。
室内一时又寂静下来,刘琨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缓慢转过身,眸光望向祖逖:“士稚,情况就是如你方才所看到的那般,我成功给自己招揽了一个丞相……不是,你别瞪我,此事说来话长。”
他伸手去拽祖逖:“你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先坐过来休息,我慢慢讲给你听。”
“可别”,祖逖怀中抱剑,冷若冰霜地一挑眉,“汉王陛下都要与别人并肩共赴山河,将姓名一前一后写在史册的同一处了,我一个外人何德何能坐得离你这么近。”
刘琨一阵扶额,无奈地说:“我这不是为了礼贤下士,表明亲近么,人家怎么说也是我的丞相啊。”
祖逖“呵”了一声。
刘琨不禁叹气:“你看昭烈皇帝对诸葛丞相一通「如鱼得水」的发言,何等情深意重,相比之下,我也就只是对张宾……简单说了两句。”
这句话说到最后,显得很是底气不足。
祖逖目光落在他脸上,似笑非笑,唇角隐约微微一弯:“越石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说一些甜言蜜语,哄得别人对你死心塌地。”
刘琨在这方面可谓前科累累。
要知道,他从前是个游冶京华的温柔公子,不务正业,从没带过兵。
后来驻守江北这么多年,从一人一剑到拥兵数万,麾下一大批追随者几乎纯靠人格魅力吸引过来,就连鲜卑首领拓跋猗卢都对他充满仰慕,屡次相救于危难。
什么样的人格魅力?
这就很难用三言两语概括清楚了,刘琨品行高洁,年少成名,美貌且才华横溢,擅吹笛箫,又是个清正君子,将帅之才,大败刘渊匈奴威震四方——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心生向往。
但若让祖逖来说的话,最主要还得是因为刘琨实在是太擅长打直球了。
当他抬眸望向你的时候,静水一般的眸中流淌着清澈温宁的光影,那般柔和平静,倒映一片寂然不动的春日楼台,却又如云意丹霄般苍茫坚定。
都被这样看着了,谁还能拒绝他呀。
刘琨对他笑了笑,声音轻柔地浸润着晚风:“我是对别人说过许多好话,许下许多承诺,但我只有你这一个好朋友,一生只得一个知己。”
祖逖莫名就被这一句话安抚到了,暗暗摇头,深感自己不争气,只得半推半就在他旁边坐下:“近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琨对他自然是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将所有事情从头说给他听。
“……总之就是这样,武帝爷爷,后主皇帝,还有后世的明世祖都来到了此间,帮助我们扫平战乱,恢复河山。”
刘阿斗虽有个谥号「孝怀皇帝」,却是匈奴刘渊追谥的,阿斗本人对此颇感抗拒,便不再用,还是统一称为后主。
祖逖越听越是眉峰紧锁,忽而伸手在他额头上一盖:“没发烧啊,怎么光天白日之下尽说梦话,又是几百年前的先人,又是一千多年后的后人……”
刘琨无奈,就知道自家好友不会信:“士稚,此事千真万确,绝无一字虚假。正是因为明世祖跟我说了此后江山百年的走向,我才下定决心要坐上这个位置。”
祖逖却觉得他已经被忽悠傻了,心中一股怒气上涌,这种事搁谁身上能信啊!
他可以百分百支持刘琨作出的任何决定,但他不能接受有人假借鬼神之名,诱骗、利用他的好友。
虽然刘琨看起来踌躇满志,已经找到了丞相与公卿百官,准备大干一场,可万一出发点就不对,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呢?
琅琊王氏的王敦阴怀异图,图谋不轨,窥测着九五之位,前进路上最忌惮的绊脚石就是他和好友二人。
莫非就是王敦借机搞事,打算趁机除去好友,就连他率军北上也一并在算计之中,准备一网打尽?
好一个王敦,看来是他「南唐一出」实在太客气了,只洗劫了扬州富户,没动琅琊王氏,回头就把王家上下扫荡一空,以报今日之仇!
祖逖一通推理天衣无缝,霎时打定了主意,神色冷肃,拔剑而起。
他看向刘琨,语气极为温和地说:“莫担心,我一定挫败王阿黑的阴谋,绝不会让他伤害到你。如今我大军就在城外十里驻扎,先控制住长安城再说。”
言毕,若一阵风从殿前掠出,速度快得让刘琨都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中,伸手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刘琨:???
不是,士稚到底脑补到啥了,这里有王阿黑什么事啊?
祖逖作为军事奇才,千古名将,行事极为凌厉果决,第一时间就往天上投掷出了象征着进攻的信号烟花。
焰火在天穹中迸溅升起,燃烧着点亮了四方。
远处,温峤等人看见信号,不禁面色一变:“立刻整军入城,司空有危险!”
此刻,长安城中防务空虚,诸将都已出征远行,只有李定国留在此地,一面训练守军,一面修治屯田,营建工造。
工造局的开展相当重要,因为对于东晋时代最基本的技术改造是必须的。
马镫最早出现在史籍,是东晋镇西将军谢尚的官署文书中,但实物诞生却远远早于这个时间节点。
从两汉到西晋时期,骑兵战士们总是习惯采用单马镫+高桥马鞍的奇妙搭配,这种愚蠢且危险性极高的操作理所当然已经被后世淘汰。
霍去病之前在崖山位面体验过更先进的战马装备,大汉自然是有样学样,立刻前往军中推广了起来。
但他们这次进入五胡乱华副本,却没带任何军械,只能从头再来。
好在李定国从前就主管过军中工造,对此无比熟稔,很快拿出了双马镫结构的图纸批量进行生产,截止众将出发征战时,都已经换上了新装备。
这日,李定国正在督查屯田,忽听见远处地动山摇,杀声四起,似乎又是哪一处北方世家的坞堡武装在聚众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