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想到这一茬,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朕忽然对赢回「世宗」这个谥号又有信心了呢。”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踏入了副本。
……
此刻的东山之上,小曹植正在卡着死线,疯狂赶作业。
小谢道韫坐在窗前练字,谢安不时走到二人身后,查看他们的功课进度,忽而目光一顿:“此为何意?”
小曹植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做的课外练习,根据王莽给出的资料,为丑国皇帝定庙号谥号。
“此乃丑国堡宗皇帝格罗弗·克利夫兰”,小曹植说。
他语气如此理所当然,谢安思索好一会,也没想起《谥法》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堡」字,弯唇轻笑道:“请子建告知于我。”
小曹植见他像对待一个大人一样,态度平等地对待自己,高兴极了,大声将自己总结出的谥法理论告诉他:“卷土重来曰堡,上任两次曰堡,虎头蛇尾曰堡,丧权辱国曰堡。”
谢安:“……”
这后世的堡皇帝,当真是一位奇人呢。
小谢道韫写完一页纸,发现自己被忽略,顿时将书翻得咔啦咔啦作响。
谢安走过去,手把手教小侄女完成了今日的例子。
他的字被后世评论家称为「神品」,落笔惊鸿,秀骨澄清,渺然世外中又不失一种英华挺拔之气。
用米芾的话说,就是自成一派,“山林妙寄,岩廊英举。”
小曹植撑着脑袋看了一会,神色充满了羡慕:“我以后也想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谢安微微含笑,捏了捏他的脸,又勉励了几句,眼看时辰将至,就带着两小只下山准备接人。
今天是谢玄上山的日子。
小曹植听说他已经三岁了,期待不已,很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个芝兰玉树法。
小谢道韫许久未见到阿弟,也甚是想念,牵着谢安的衣角,在山道上走路如飞。
而此刻,山脚下。
谢灵运与镇西将军谢尚正准备上山。
本来吧,谢尚经过当日的一番对话,已经认为了谢灵运确实不是自己的孩子。
但就算不是父子关系,二人的交情也算不错,他这段时间不时去谢灵运的别墅摆放。
这一下顿时发现了事情不对。
原因无他,谢灵运的品味跟自己太像了(都是很魔性的、如同打翻了彩虹糖一般的绚丽品味,毕竟「镇西妖冶」嘛),宛如一个模子中出来的,这让谢尚心头不禁又升起了一缕怀疑。
在上山的路上,他终于忍不住,又将此事说给了谢灵运听。
谢灵运顿感头疼:“我不是说了会给你找一个合适的过继人选吗,我真的不是!”
他准备将自己的爷爷谢玄推荐出去,过继给谢尚。
谢尚文武双全,文能吟诗作赋,擅长各种乐器,擅作鸲鹆舞,乃是东晋舞王。
武能骑快马,挽长弓,破群敌,晋国失落已久的传国玉玺就是他在未来的一战中扫灭敌人,缴获回来的。
这不是跟谢玄乃是天生般配的父子?
而且谢灵运觉得,谢尚位高权重,手握重兵,让谢玄日后长大了便袭爵,提前掌兵,也挺好的。
谢尚将信将疑:“真有这样一个适合过继之人?康乐,你可莫要欺骗我的感情。”
谢灵运无奈道:“真有。”
二人转过一处山道,忽见道旁草丛窸窸窣窣一动,滚出了一颗毛绒绒的小雪球,是一个年纪很小、乌发俊秀的小朋友,毛毡大氅裹得十分厚实。
小雪球把一只手伸过来,拽住了谢灵运的衣衫:“哥哥。”
他的眼睛十分灵动,眨也不眨地瞅着他,又道:“你好漂亮。”
谢灵运眼看他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天快黑了,似乎不适合一个人留在此处。
于是捏着他的帽子,把小雪球提溜起来,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准备等到了谢安府邸,交给对方解决。
“走吧。”
小雪球觉得很好玩,身子不停地摆动,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拍手叫好。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谢灵运忍不住吐槽道。
谢尚之前也没见过这孩子,见他笑得一脸傻气,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有点憨,面相就憨,不知是不是他家里遗传。”
哪成想,这一下可大事不妙,小雪球虽然年纪小,却已经足够明白他们的意思,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爆发得如此突然,谢灵运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将人摔落在地,连滚了好几圈,多亏草地松软才未受伤。
饶是如此,也蹭了满身泥,坐在那里掉眼泪,哭得伤心极了:“我才不憨,更不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是是是,你不是”,谢灵运赶紧哄他,放柔了声音,“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小雪球哭得更大声了:“你根本就是在哄我,你就是觉得我憨!”
谢灵运无奈,正要伸手把他拉起来,忽听得背后传来了小谢道韫的呼唤声:“叔父,子建,我看到了,阿羯在那里!”
谢灵运:“……”
谢灵运:“…………”
他满面僵硬地扭头问谢尚:“她说这孩子叫什么?”
谢尚不明所以地微笑道:“叫阿羯呢。”
一瞬间,真相被以一种如此残忍无情的方式戳破,谢灵运眼前一黑。
阿羯,那不就是他爷爷谢玄?
听着这个三岁半版本爷爷的哭声,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现在怎么办,回去以后跪祠堂还能补救吗。
【作者有话说】
于是,康乐,你一路走好hhhhh
近来在看《陈书》,《南史》,感觉茜茜一家人好好玩的
第156章
“我看康乐是没救了, 彻底凉凉。”
刘令娴打开书院师生群,见谢灵运发了一长串的!!!!!以及求助信息,生动形象地描绘了自己此刻的慌乱与茫。
然而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此表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喜闻乐见,满屏尽是嘲笑他的话语飞来飞去,没有一个给出真诚的建议。
刘令娴也在后面跟了一句:“早点准备后事吧, 我一向擅长写祭文, 可以给你创作最好的悼亡挽歌。”
谢灵运:“……”
谢灵运:“…………”
他的头像很快暗淡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此刻, 沈约等人都聚在萧纲的烛照山庄中, 等待新朋友的到来。
客人王凝之在交完新一天的住宿费用之后,已经被告知主人们另有要事, 被客客气气地送回厢房休息。
值得一提的是,昨晚王凝之由于饭后兴之所至,沐浴着庭中月光,多散步了一个时辰,就被山庄主人额外加收了一千钱。
王凝之是个不带脑子的, 萧纲说什么便是什么, 当即就爽快地掏了钱。
沈约却是有些惊讶,过后悄声拉住萧纲问:“明月自古有之, 也要收费吗?”
少年萧纲坐在霜树下饮茶, 长风吹过波光重门,抖落一身松影。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沈约,语气仍是温柔轻细的,宛若细雨披拂中轻轻低眉的杏花:“沈相, 月华虽为本为万古常在之物, 不费一文, 但茫茫众生不啻亿万,欲于尘中见明月,便有高下之分。”
“水沟罅隙的流水可以倒映出明月,荒郊远山的草木可以系住明月,玉殿琼楼的檐角亦可以挂上这一轮月色。”
“王凝之在我的府宅中对月动升,素月流影,沉静夜,饮美酒,听玉箫,看月光斜照入屏风,清绝的光辉蔓延过一道道的凉波縠纹、流水涟漪——此乃飞仙一般的享受,难道他不该付钱么?”
沈约:“……”
一时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家殿下成长得飞快,近来竟是如此勤俭持家。
众人都在翻看刘裕发在书院聊天群的参赛者介绍,柳如是和李清照所有人都认识,或者至少听说过,所以重点关注其他三人的资料。
沈约有些感叹地说:“这位南唐后主李煜,人生轨迹似乎和世缵有些相像呢。”
都是因为之前先皇中意的继承人出了事,才意外为帝,都容貌甚美且才华高绝,都以建康为都城。
而且最后的结局都很凄凉,并且伴随着国家倾覆,山河破碎,繁华一朝云散,江表文气尽矣。
国家不幸诗家幸,确然如是。
“李后主还是个重瞳”,王维提笔画下一个圈,沉吟道,“我很好奇重瞳究竟是什么模样,真有两个平行并排的瞳孔么。”
“感觉有点渗人”,萧纲这般点评道。
王维侧首看向沈约,目光流盼,虽说在有的传闻中他也是重瞳,但真正见了本人才知道,他其实只是左眸的瞳孔深处有一粒细小的痣而已。
因为实在是很细微,若不一直盯着瞧,很难发觉。
这时,沈约正垂眉敛目,徐徐摆弄着面前的茶盏,瓷白的茶烟如春雨般潇潇沥沥,模糊了他的眸光,窗外凛冬峭寒的天色一寸寸压将下来,寒云冻结,便看不见他眸底的那一粒小痣了。
王维轻唤道:“休文。”
在沉思中,沈约听见他叫自己,下意识抬起脸,整个房间似乎都因此而明亮了一瞬,绽开层云的天光如流华般倾倒入眸底,融进了一片静湖。
他的眸色很浅淡,似烟白花飞的湖水一般,那一粒小痣终于被看得真切,又在流转的眼波中轻轻晃荡,就像一抹飘飘悠悠的乌篷船,随晚潮荡入波心。
世人都说美人痣,大抵就是沈约眸中的这种了。
“莫要动”,王维瞬间来了灵感,抽出一张纸,提笔如飞地绘制了一张小像。
身为丹青大师,捕捉每一个美好瞬间乃是他的本能。
墨迹淋漓犹未干,刘令娴已是迫不及待地探身去看,忽而发出了一阵啧啧的惊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