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这长沙的西牢狱……要比江陵城贼曹掾吏掌管的“牢狱”要小许多。
但……因为小,故而更幽暗,到处都显得阴气森森。
正因为如此,这里给人的压力更大。
“重枷”、“皮鞭”、“烙铁”都安放在墙上,一处烤烙铁用的火炉,也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像是如同每个刑房一般。
检查完了这一切,关麟方才转头。
张飞与张星彩就在他的身后,张飞饶有兴致的坐在主审的位置,脚高高的翘起在那案几上,姿势极是不雅,手里把玩着那“惊堂木”。
张星彩则是忧心忡忡的问关麟。
“云旗弟真的打算对他们上大刑么?他们不过是出言不逊,不至于……如此严厉吧?”
的确,即便是给那“杜度”、“韦汛”一个辱骂官员、妨碍执法的罪名,可至多……不过是一顿板子,似乎根本没必要上如此“重刑”!
关麟没有回答张星彩的问题,只是……朝她笑笑,算是搪塞过去。
反倒是,关麟一本正经的朝张飞道。
“三叔,侄儿……可否请你帮个忙?”
“不帮,不帮!”
张飞一摆手,别看他在把玩惊堂木,可他的心情烦躁的很。“张仲景这老头没了,法正那小子也没了,俺还琢磨着,怎么跟大哥交代呢?哪有心情帮你这小子?”
张飞的话,关麟像是意料之中。
他咧嘴笑笑:“张三叔,其实……那仲景神医还有救!”
“啊……”张飞闻言,宛若一个“鲤鱼打挺”,双腿直接就从案几上蹦了下来。
他那大嗓门接踵而出:“你,你说啥?”
“还是有希望的……”关麟笑着道,“只不过,能不能最终救下那张仲景,就看张三叔这忙,帮的如何咯?”
张飞听得是云里雾里。
好像关麟的意思是,只要他张飞帮个忙,张仲景就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正打算问。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麋路与糜阳带着一干部曲,抬着那重重的,装满医书的竹简,快步走进这公堂。
“四公子……”麋路当先问:“这箱子放哪?”
“把其中的书籍都取出来。”关麟挥手示意,“把这公堂内的刑具统统卸了,改摆这些书籍,还有……这一处公堂,到处都铺上烛火,我要这公堂亮如白昼。”
这个……
听着关麟的吩咐,张飞挠了挠头,他的脑回路速度决定,他一时间还不能想通。
反观张星彩……
她发出“噢”的一声。
似乎看到这些书籍,看到这刑具卸下,她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云旗弟的抓人并非泄愤,而是……而是为了这个!』
这算是极大的惊讶。
可很快,张星彩又微微摇头。
心头喃喃:
——『可……可哪怕如此的话!』
——『张神医……就……就一定能救活么?』
……
……
第167章 我狠起来,就连我爹都不放过
貂蝉仍在敲鼓。
廖化大步出去,一声吩咐,官兵们便将她从登闻鼓前拽了下去。
廖化道:“别在这儿敲鼓了,事儿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义父身体不好,回去照顾他吧!”
貂蝉大惊失色,一把扯住廖化的袖子,“民女求见太守老爷,民女愿意用自己……换两位师弟。”
如此美艳妇人,说出如此凄楚的话,廖化心头自是少不得一份悸动。
可他估计做出冷漠的一面,“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得罪四公子的是你那两个师弟,不是你。”
说罢,廖化带着一干侍卫,翻身上马往西牢狱方向去了。
只剩下貂蝉失魂落魄的跪在门口。
天已经渐渐黑了,那些“好心人”也逐个散去。
一腔热血总是有时效的。
似乎是预料到,不会有什么结果,大家的热情也都消散了不少。
只是嘟囔着,抱怨着,愤愤离去。
过了好久,貂蝉听到身边有动静,木然的抬起头,却没想到来者竟是师弟王叔和。
他的脸色比貂蝉还要难看。
“师傅醒来便寻你,我只说你进城去市集采买,师傅看天色晚了,便让我来接你。”
貂蝉魂不守舍地淡淡回道:“师傅问他们了么?”
他们,自然指代的是被关四公子抓起来的二弟子杜度,三弟子韦汛。
“问了。”
“你怎么说。”
“出远门去问诊去了,得三、五日才能回来。”
王叔和的语气有些露怯,他不轻易说假话。
貂蝉迟疑了一下,喃喃着反问:“三、五日……他们……他们能回来么?”
王叔和将这位师姐拉上了马车,缰绳一抖。
冷冷的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咱们……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王叔和的眼睛狠狠的瞪了眼这长沙郡的官署。
这本是象征着长沙郡公平与正义的官署。
……如今看来,那高高的府墙,却是当权者将权利与约束分割的一方无形的壁垒!
刑不上大夫……律法从来不是约束当权者的!
今日的事件,给王叔和……给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上了极其“惨痛”的一课。
而随着王叔和的话,马尾扬尘,马车迅速的驶离。
夜色垂降,阴影笼罩中的长沙城官署更显得威严狰狞、深不可测。
廖立左右睡不着,站起身来,抬眼望着窗外的月色,随意问了句。“那敲登闻鼓的女子,走了么?”
仆从回道:“走了。”
廖立深深的吐出口气,再补上一问,“西牢狱那边?可有动静?”
这个……
“小的出门去打听。”
仆从出门片刻,回来禀道:“关四公子要夜审那张仲景的两名弟子。”
廖立的心情复杂无比,他拿起书卷,以此遮着脸,也遮挡着他那无可奈何的心情。
“密切盯着那边。”
“若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廖立的声音有些发颤。
月上柳梢,乌鸦“嘎嘎”而鸣,仆从打了个冷颤,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老爷如此这般的紧张。
待得这仆从走后,廖立不由得拿出一卷崭新的竹简,这是诸葛亮在蜀中制定的《蜀律》。
展开竹简……
廖立侃侃念道:“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
只念了这么两句,他就不由得一边摇头,一边喃喃:
——“恶无纤而不贬,话是这么说,可这位关四公子的恶,能贬么?贬的起么?”
……
……
长沙郡,西牢狱,刑房内。
火把爆出一个灯花,张仲景的两位弟子被领了进来,关麟坐在主审的位置上,与副审位置上的张飞交换了一下眼神。
旋即,关麟故意板起了脸,像是刻意的表现出一副凶煞气十足的模样,就连眼中也闪过一丝凶戾之光。
他森冷的对“杜度”、“韦汛”二人说道,“两位,我听闻管子有一句话‘弱子下瓦,慈母操锤’,慈母尚且如此,那张仲景与你们亦师亦父,多半也没少揍你们吧?噢……错了……一定是揍你们揍的不多,否则,岂会如此这般的不懂礼数,得罪于本公子!”
“——今日之事,众人围观目睹!”
“——天理昭昭,孰是孰非,自有公论,何必多言?”
两人一人一句,哪怕已经挨了打,却还是不肯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