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惊。
凌统的父亲是凌操,杀死凌操的恰恰是……
就在这时,关麟的话再度脱口。
“那还是建安八年的十一月,江夏之战中,凌统之父凌操在追击黄祖的过程中,被那时,尚是黄祖麾下的上将甘宁一箭射杀!由此,凌统与甘宁结下杀父之仇!”
轰……
轰隆隆!
犹如五雷轰鸣一般。
关兴这下彻底的怔住了,他张大了嘴巴,他彻底哑然了。
“竟是……竟是……”
过了半天,他才支支吾吾的张口。
关麟却继续道:“要不就说二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总说合肥城内张辽、李典将帅不合,可再不合,比得上孙权身边这一对勇武无敌的‘左膀右臂’不合么?”
“张辽与李典不合,充其量是阶层不同,面对强敌一样会勠力同心,可甘宁、凌统却是杀父之仇,同军为将,怎么可能勠力同心,若我是凌统,每每看到甘宁,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偏偏,合肥一战,咱们这位爱射虎的孙将军,他调集十万兵马也就罢了,竟把凌统、甘宁同时调来,如此排兵布阵,还足以彰显其拙劣的统兵之术么?如此统御,合肥一战,就是张辽外,再随便栓条狗也打赢了……倒是二哥,如此看衰合肥一战,这是哪来的自信?”
“你……”关兴发现,他被绕进去了,彻彻底底的绕到了关麟的陷阱了。
可关键问题是,如果四弟说的没错,凌统与甘宁真的有杀父之仇,那……孙权的调集兵马、排兵布阵的统御能力,也太有问题了吧?
当然……关兴不是能轻易服输的人。
他依旧嘴硬,“四弟不过是诡辩罢了,合肥一战,张辽依旧没有机会!”
关麟眼珠子一定,“那万一?合肥一战,孙权输了呢?”
“呵……”关兴冷笑,“若是输了,那从今往后,四弟说什么,二哥就做什么?”
这个……
关麟浅笑一声,眼珠子转动,旋即玩笑道:“那第一件事,我要二哥——倒立洗头!”
呃……关兴顿了一下,旋即瞪了关麟一眼。
“你先赢了再说吧!”
这边厢。
关家的这一对兄弟一言一语,针锋相对。
还立下了赌约。
那边厢,诸葛瑾还在侃侃而谈,越说越是逼真,俨然……“合肥赌约”、“湘水划界”这事儿已经稳了。
倒是诸葛恪,他始终保持着独有的、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那封谨慎,他环视着周遭,密切的关注着每一个附近的人。
有仆从悄悄的走到诸葛恪的身边,指了指停在路边的一驾华贵的马车,小声道。
“那马车中的是关羽的三个儿子!”
唔……
诸葛恪余光望向那马车,压低声音询问仆从,“坊间传出的,那让关羽下‘罪己诏’的关家四子关麟也来了么?”
……
……
第43章 攻势勿缓,不予敌喘息之机
——关家四公子关麟来了么?
诸葛恪很关心这个问题。
毕竟,上一次“奇袭荆南”的计划,就是在这位四公子关麟手中毁于一旦。
当然,这中间必然有着许多纠葛。
多半……关麟散播的消息,暗中是由关羽,亦或者是诸葛亮提前的谋算部署。
但……
不可否认,是关家父子的争执致使此“东吴奇袭荆南计划”的胎死腹中。
那么?这关麟?究竟是龙,是虫?
诸葛恪不知道,但莫名的,他对这位关家四公子多出了许多兴趣。
“来了。”仆从十分肯定。
“他在干嘛?”诸葛恪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与兄长在马车中争执了起来,言辞激烈。”
“争执的内容是什么?”
诸葛恪问的急切。
“这个,好像是关四公子笃定,合肥一战吴侯会败。”仆从语气低微,他安排的人也是只听了个大概。
倒是诸葛恪,听到这话,他笑了,他饶有兴致的眯起了眼睛。
略微沉吟了片刻。
“笑话。”他嘴角裂开,摇摇头。“这关家四公子还真敢说呀!”
“也怪不得,关羽会挑选这么一个逆子迷惑父亲!”
念及此处,诸葛恪眼眸睁开,将注意力又转回了这边。
心头却是默念,河东解良关家,终究是武人粗鄙之家,出个目光短浅的‘逆子’并不奇怪。
倒是他们琅琊诸葛氏,家学渊源。
念及此处,诸葛恪继续吩咐道:“务必第一时间,将我父亲的书信交予吴侯之手,这把火,咱们还得烧的更猛烈一些。”
局势发展到这份儿上。
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期。
所谓——攻势勿缓,不能予敌喘息之机!
……
……
琴瑟和鸣,奏出颇富江南韵律的柔雅乐章。
孙权高坐朝堂之上,堂下百官肃立,张昭站在首位。
一些官员带着好奇,饶有兴致的听着信使将诸葛瑾的书信娓娓道出。
年轻的陆逊排在最后,面上含着玩味的微笑。
终于,信使将书信念罢,孙权含笑。“诚如诸葛子瑜所言,如今的江陵城早已是满城风云,整个荆州,这‘合肥赌约’也将传得沸沸扬扬,倘若我东吴能取下合肥,关羽迫于无奈,只能将长沙、桂阳、江夏三郡交还于我,此乃天赐良机!”
听到这儿,将军中的甘宁站起身来,大大咧咧的喊道:“倘若关羽依旧不归还那当如何?末将觉得,只有抢来的东西,揣在怀里才最实在。”
甘宁的话说出了许多将军的心声。
不少东吴武将心里揣着“火”气呢?
要么就别奇袭,这荆南的奇袭都到门前了。
你吴侯却直接下令停止进军,就地驻扎,这不是胡闹么?
有这驻扎的功夫?保不齐,长沙城直接就打下来了。
“甘将军消消气。”站在首位的大臣张昭忽然迈出一步说:“甘兴霸百骑劫曹营,裹甲衔枚,如入无人之境,让那曹操都胆战心惊,整个江东谁不知道你甘兴霸的勇武?”
“只是,对付关羽不同于对付曹操,曹操是逆贼,怎么打都行,可荆州却多少要顾及着‘联盟之谊’,曹贼势大,孙刘两家,和则两利,分则两害,故而……荆南要么一战而定,要么就不能轻举妄动,横生变故。何况,长沙究竟有无防护,谁也不知,主公不能冒这个险!”
张昭说了一大堆,甘宁一摆手,“俺听不懂这些。”
他的话还没讲完。
“听不懂也得听!”一道冷冽的声音自朝堂一侧传出。
众人望去,声音也是来自将军席位这边。
——是凌统!
此前,凌统率军攻破皖城,孙权将他提拔为荡寇中郞将,任沛国丞相,所部均为父亲凌操旧部,是江东最精锐的水军部曲。
“一国朝堂,岂容你这莽夫造次?”凌统红着眼瞪着甘宁。
尽管碍于孙权的情面,他忍下了这份“杀父之仇”,可每每看向甘宁的眼神,其中的杀机是止不住的。
“这朝堂哪有你这娃娃说话的份儿?爷爷当年做锦帆贼杀人的时候,你可还没断奶呢!”甘宁也不惯着。
“你……”凌统手握在刀柄处,已然拔刀,朝甘宁挥去,甘宁一剑架住,回道:“乳臭未干!”
一时间,东吴朝堂针锋相对。
孙权呵斥两人,“都退下!”
他的声音急脆,不怒自威。
甘宁与凌统彼此互瞪一眼,一人收刀,一人收剑,隐忍退回。
孙权道:“有这力气不妨用在攻取合肥之上!”
说到这儿,孙权指着诸葛瑾的信笺,“诸葛子瑜已经在信笺中写明,此为天赐良机,我东吴当上下一心,齐头并进,攻下此合肥,收回荆州三郡之地。”
“传孤命,大都督鲁肃、将军吕蒙即刻率军从长沙郡退回,三日之后,孤亲自统兵北进合肥,甘宁为左前锋,凌统为右前锋,吕蒙、陈武领中护军,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随军征伐,此战关乎湘水划界之约,关乎我江东之破局!不破合肥,孤势不归还!诸位都听清楚了么?”
说到最后,因为激动,孙权已经豁然起身。
手掌按向面前桌案的一角,那是缺了的一角。
是建安十三年,决议抗击曹操后,孙权挥剑斩断的一角,那时他语气坚决——“再有言降曹者,犹如此案!”
这一次,同样的桌案,同样的缺角,这位东吴国主也是同样的决心与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