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范沉吟少许,说道:“舅父之前欲剪除士燮羽翼,进而平之,不知今时有何平贼思量?”
步骘指着舆图上的郁林、合浦二郡,说道:“士燮以兄弟为羽翼,坐镇郁林、合浦二郡,自据交趾而不顺。我平交州之策,是为趁士燮不备,让吕定公下郁林,我率军士据合浦。”
“二郡荡平,士燮羽翼被剪,所拥有之地,唯交趾、九真二郡。然交趾、九真二郡,有山林为阻,道路险峻,瘴气丛生。若久克不下,必生动荡,故我以此为忧!”
按建制而言,交州南端有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但由于蛮夷的袭扰入侵,日南已非交州所有。故而士燮手上,就交趾、九真二郡。
望着硕大的舆图,霍范渐有思绪,说道:“舅父之策平交是为上策,然范以为郁林、合浦一失,士燮不过苟延残喘而已,轻易可平,时难成舅父之患。”
“哦?”
步骘露出好奇之色,说道:“士载有何计策?”
霍范挺直胸背,露出自信之色,指着舆图,说道:“今士燮虽怀逆心,但难料我卒南征。舅父可与吕交州,分兵合取郁林、合浦二郡,断士燮羽翼。”
“时士燮闻我大军兵至,必发兵士北上,或支援二郡,或挡我军于险要。及舅父与吕交州与士燮对峙时,范率军轻潜出海,乘舟舸浮海而疾行,掩其无备,越过山岭之险,兵破交趾。”
“及范与舅父里表呼应,交趾倾覆,贼军惊恐,士燮唯有肉袒而降。按此正奇用兵,可如大王之意,快则亡其师,慢则耗其力。”
“彩!”
步骘鼓掌喝彩,笑道:“士载所言正师诱敌,奇军浮海潜出,袭取交趾,是为良策。交岭寡有水师,其不足以力敌我军。大军在北牵制,奇兵袭之,必能乱其贼人之心。时遣使劝慰之下,士燮必然归降。”
说着,步骘露出好奇之色,笑道:“士载之策可是你父所教?”
闻言,霍范顿时有了反应,不满说道:“大人远在武汉,怎知交岭之事?今奇袭之策,为范一人所思。若舅父不信,可书信询问大人。”
霍范独自领兵,献上破敌之策,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故而他可不想被人冠上得到是得到霍峻的指点,方有浮海奇袭交趾的计策。
步骘拍着霍范的肩膀,笑道:“果是虎父无犬子,盖舅父之错!”
“今平交岭当用士载之策。”
“诺!”
在步骘与吕岱磋商多次之后,得伐交详细策略。
三月,步骘向士燮出示诏书,言刘备表他为扬州刺史,勒令其立即起程赶赴扬州。
士燮自是不愿,以身体年迈,腿脚不便为由,婉辞扬州刺史,今为交趾太守得是足矣!
步骘大怒,训斥士燮使者,并言士燮忤逆王命,是为叛逆。
次日,不待士氏反应过来,步骘亲率陈时、戴良等汉将,奔袭了合浦郡,欲擒合浦太守士壹。
步骘率军亲至,士壹无备之下,来不及聚集士兵,只得选择投降步骘。与此同时,吕岱从苍梧出兵,击败郁林郡守军,占据郁林郡。
随着合浦、郁林二郡被刘备纳入统治当中,坐镇交趾的士燮反应过来,凭借自己的威信,发汉夷之兵北上,试图抵御步骘的进攻。
四月,步骘、吕岱二人于安广县合兵,未与贼兵交手,就向武汉发去‘求援信’,表示交岭叛乱难安,需调大军南下。之后步骘、吕岱二军南下至临尘,与反叛的士燮大军对峙。
交岭爆发战事,根据之前的谋划,刘封、孟达率精锐数千人,兵入东三郡。
刘封向申氏兄弟颁布刘备的诏书,令二人入楚为官,各有官职表封,或京官,或郡守官。后拜刘封为上庸太守,孟达为房陵太守,旧房陵太守文布为西城太守。
申氏兄弟中,兄长申耽因家人早被迁往武汉,且见自己的官职有所升迁,选择了接受君令。
弟弟申仪心怀不满,多有不情愿之感,劝兄长申耽起兵反叛。然申耽不愿反叛,劝申仪接受君令。
申仪自然不愿,率部曲叛乱,书信联络曹仁,欲将刘、孟二人驱除出东三郡,刘封命孟达率军击申仪。
两军交战,孟达大破之。申仪率残兵败将,南逃曹仁。
战场上,孟达所部大获全胜,军士在那打扫战场,军鼓手用鼓吹为孟达庆贺战功。
主簿郤揖向孟达拱手,笑道:“恭贺将军,大胜叛军申仪。”
“正是!”
孟达帐下将校,你一口,我一嘴,在恭贺孟达平定叛乱。
听着众人吹捧之语,孟达嘴角难以合拢,笑道:“今日大破申仪,当有诸君奋战之功,非我一人之所有。达将如实上报战报,不敢有所偏私。”
“多谢将军!”
在众人和气团团中,不知何时,远处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原是刘封率领百余名骑兵而来。
孟达及帐下将校脸色沉了下来,自同行开始,刘封就隔三差五来找茬。众人虽对刘封不满,但念在他是刘备之子的身份上,众人多有忍让。
“吁!”
战马奔驰而来,刘封挽着缰绳,于众人前勒停马蹄。
孟达趋步上前,勉强挤出笑容,问道:“有劳公子远道而来,达初败申仪,尚未来得及禀告。”
刘封微抬起脖子,神情多有高傲,问道:“今申仪何在?”
“被我军所败,率残兵逃往襄阳。”孟达说道。
刘封看着不远处的鼓乐手,脸色不悦,质问说道:“今未获大将,怎敢让乐手鼓吹功绩,将军莫不以为耻?”
“这~”
孟达神色不满,但碍于刘封是主将,他不敢多说什么。
“来人!”
刘封挥鞭指向乐手,说道:“将鼓吹送至大营之中,还有连那鼓乐手!”
“诺!”
十余名骑兵奔驰向鼓乐手,强迫他们停下奏乐,要将他们带往大营。鼓乐手无孟达的军令,不知该如何是好,陷入混乱中,在那不断高声呼喊。
“公子!”
见状,郤揖向刘封作揖行礼,说道:“鼓吹是为大王所赏赐,今公子欲夺将军鼓吹,怕是无礼!”
刘封脸色顿沉,呵斥说道:“你是何人,敢教我行事?”
说着,刘封看向孟达,问道:“我取鼓吹欲为将士庆贺,不知将军可有异议?”
孟达脸色十分难看,然似乎畏惧刘封的身份,强忍着怒火,说道:“公子既需鼓吹,那便拿去即可。”
“好!”
刘封仰头而笑,对孟达这种既屈辱,但又不敢反对的神情,显得十分满意。
“当多谢孟将军鼓吹了!”
说完,刘封策马而走,留下孟达与诸将。
“将军!”
郤揖脸色不忿,说道:“公子无故夺将军鼓吹,今下还折辱将军。今将军岂能忍之,当向大王上疏,弹劾公子。”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孟达似乎有被手下人嘲讽之感。
孟达又羞又恼,说道:“公子是为大王之子,身受重任,都督三郡。我本为降将,今因鼓吹之事,便与公子心生间隙,且还向大王弹劾,当多有不妥!”
闻言,众人叹气不已。
孟达是降将,他们自然也是。因鼓吹之事,上奏刘备,引起刘封的仇视,坏了自身的仕途,当多有不值。
话是这样说,但孟达有气难出。在酝酿几日情绪后,孟达书信一封送至襄阳,表示愿意投降曹仁。
第426章 诈降示弱
为了相信自己归降的诚意,孟达连写五份书信与曹仁。
曹仁那边则是刚安顿好率残部归降的申仪,便收到孟达欲归降的书信,多有些猝不及防。然猝不及防下,却是曹仁的惊喜。
孟达在书信中,哭诉自己的身份,他与张松为好友,一同迎奉刘备入蜀。却没想到张松因口舌之失,则被刘备残忍杀害。张松被杀害后,他则因与张松亲密的关系,多受外人猜忌。
如今他为刘备效力,辅佐刘封,击败申仪。然刘封性情骄纵,夺他鼓吹,甚至还用言语欺凌他。
孟达在信中表示,曹操英明神武,盖可与高祖刘邦相提并论。刘备其人,虽待人宽厚,但赏罚不明。
刘琦病逝,霍峻将其迎奉入荆楚。但刘备却因淮南王之事及功高震主而猜忌霍峻,将他留居武汉,冠以虚职待之。
张松、霍峻及他孟达之事,多是说明了刘备名似信人,但却因上位不正之故,多有忌惮他们这些有功之臣。
今他孟达不愿为刘备效力,今欲举兵献房陵与曹操,后为先锋兵下东三郡。
在言语诚恳,声情并茂的述说下,孟达为了取信曹仁,直接将南汉的军事部署告知与曹仁。
南郡都督区,关羽、吕蒙将兵三万;江夏郡,文聘将兵万人;汉中都督区,陆逊、杨昂将兵二万;江州都督区,张飞、吴兰、辅匡等将兵三万。
目前刘备的重心在于整合内部势力,欲收复交岭四郡及上庸三郡。他当下的东三郡,其兵力仅不过万余人。如果曹仁举荆襄之兵东进,他率兵反叛,则能轻松拿下上庸三郡,得有十余万之众,开疆拓土,以进身之资。
甚至在拿下东三郡之后,可发关中、陇右之兵,三面合击汉中,或可兵下汉中。
榻上,曹仁手中不断翻阅着孟达三封书信,心中多有犹豫。
“子远,以为孟达请降之事如何?”曹仁问道。
胡修凝眉而思,说道:“孟达于信中词语诚恳,言之有物,应无欺诈之意。且书信中附有水贼军力布置,应非诈降。”
胡修,字子远。久任荆州刺史,其为人无恩多暴,治民过厉,难言得荆襄民心。然凡事有利有弊,曹仁在他的支持下,深筑襄樊城郭,让关羽不敢轻犯。
“都督,刘备治下能得人心,孟达言欲献城而反,恐有虚假之意。”
归降不久的申仪,积极为曹仁出谋划策,说道:“仪为上庸人士,深知房陵之地势,道路狭窄,进取不便,恐易进难出。若贼寇诈降,设伏兵于其间,时三师倾覆,荆襄将危矣!”
曹仁看了眼申仪,则是没有多说话。
孟达不可信,申仪同样不可信。谁知道申仪是不是刘备派出来的诈降将士,毕竟兄长、家人全在南汉,独自率部曲出逃,则是有令人难以相信之感。
怀疑归怀疑,申仪作为东三郡地头蛇,曹仁让他参与这次军事会议,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对东三郡的具体形势,了解的实在不多。
“君理,或有高见否?”曹仁问道。
朱治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启禀征南,孟达举郡归降,让将军发兵入之,以为谋取三郡,此事非同小可。纵孟达归降是真,但调荆襄之兵西进,还需陛下同意,方可施行。”
“以治之见,征南将军何不如将孟达书信送与邺城,且附上将军之见解。以免轻举妄动,中敌寇奸计。”
孙吴被灭后,不仅是孙权被送到襄阳,连朱治这种忠孙老将都送至襄阳。及曹操降刘琮,降服襄阳后,不仅重用了孙权,而且还委任提拔了朱治、程普等孙氏旧臣,用于攻略江东。
为曹操效力以来,朱治凭治兵表现以及熟悉水战的能力,被曹操提拔为襄阳太守,归由曹仁调遣。
今曹操帐下之荆州,有襄阳、章陵、南乡、南阳四郡之地,其太守分别为朱治、吕常、傅方、东里衮四人。
曹仁浏览孟达书信,说道:“如君理所言,纵孟达有意归降,今下因关羽兵锋在南之故,不可轻易动兵。襄樊是为根本之所在,无襄樊守疆,则长安、中原恐受水贼兵锋所掠。今时需将书信上呈于陛下,再观形势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