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师点了点头,忧虑说道:“甚是疼痛,故而某治箭伤时,常让多名壮汉控其身躯手脚,灌以酒水。令其酒醉无感,再施用尖刀取簇。”
关羽笑道:“此为凡夫俗子,若某不幸中箭,何需外人控身躯?”
张医师看了眼关羽,则多是无语。箭中在吕蒙身上,你自可这般说。
关羽看向吕蒙,说道:“子明既欲留在军中,需取簇刮骨肉,以去金汁之毒,不知能忍否?”
吕蒙心多有畏,但为了不让关羽小瞧自己,硬着头皮,说道:“如君侯所言,蒙岂能畏之?今且持酒来,容某饮用几口,酒意上涨时,请张医师操刀,为某取簇疗伤。”
关羽捋须而笑,说道:“不知子明可需对弈以分心神,缓解创口之痛否?”
“对弈?”
吕蒙差点没反应过来,今下他要挖肉取簇,恐怕疼得都无法集中精神,还能对弈?
“不必!”
吕蒙神情从容,说道:“不知君侯能否在某身侧,以防有某手脚颤动。”
“善!”
说干就干,吕蒙喝下几口酒,既为壮胆,又为麻醉自己。
张医师取出刀具,先将尖刀在火上炭烤,以至刀身滚烫,方才抽离。
吕蒙看着那明晃晃的刀,纵是酒意渐上涌,但也下意识咽了几口唾沫,心里不由发毛。
张医师仔细观察伤口,见吕蒙老盯着伤口,说道:“请将军转过头去,若见刀具割肉,血流不止,恐会更加疼痛。”
此时,关羽起身站在吕蒙身侧,因吕蒙跪坐,故而头至关羽腰干。
“来!”
关羽按住吕蒙的双肩,吩咐说道:“医师可动刀也!”
不待吕蒙说什么,张医师持尖刀直接割开皮肉。伤口裂开的疼痛,让吕蒙面容扭曲,紧咬着牙齿。
紧接着,吕蒙就感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自己的肩膀上挖了挖,疼得他身躯颤抖,想将手抽离开来。
关羽感受到吕蒙的剧烈疼痛,直接双臂发力,将吕蒙死死固定在榻上。且见其身体扭曲挣扎,上前用双腿别住吕蒙,让他无法挣脱控制。
吕蒙感受到关羽的靠近,直接用头扑在关羽的腹部,进而咬住绿袍。
头上疼痛流汗,身体扭曲挣扎。但因关羽的巨力控制,却无法挣脱,只得任由张医师开肉取簇。
关羽渐渐地感觉吕蒙不在挣扎,反而趴在身上,不禁感叹吕蒙不愧是自己看重之人,居然如此无畏!
大帐中的动静,吸引了大批将校观看,马忠、关平、周仓见张医师取出箭簇后,还割取周围的血肉,鲜血淋漓,看得他们头发麻,嘴里吸着凉气。然而失色归失色,但却看着他们津津有味。
血肉被刮走,张医师改用针线缝合伤口,看得众人吸气而叹,胆小者掩面不敢直视。
这般操作,却也让吕蒙在关羽怀中再次挣扎。关羽不得不发力控制住吕蒙,且用言语安慰,告诉吕蒙快好了。
少顷后,张医师清洗伤口,为吕蒙敷上金疮药,扎上干净的麻巾,这才结束了刮肉取簇的操作。
“吕将军,箭簇已取出,注意勤换药贴,不宜动怒。”
关羽拍着吕蒙的肩膀,笑道:“子明刮骨疗毒,真不愧为大丈夫也!”
“吕将军英武!”
众将校入帐,拱手敬佩吕蒙不畏疼痛的勇略。
吕蒙头冒冷汗,脸色惨白,勉强向众人笑笑。他可是知道自己刚刚疼晕过去,继而又被疼醒过来。今时若没关羽控制,他早就出洋相了。
关羽贴心地为吕蒙披上衣服,说道:“来人,送吕将军回营休息!”
“诺!”
“子明近日当好生休养!”
“多谢君侯!”
第441章 立誓破贼
建安二十四年,春。
汉王宫,议殿。
殿内,女姬拨弹箜篌,男乐轻敲钟鼓,其声喤喤,其音将将,是为歌舞之音。
长袖飘起,展臂扭腰,歌姬轻佻,面容妩媚。舞姿绝伦,无不与乐声契合。
聚酒千钟,侍从分斟;烹肉于鼎,庖丁割肉。
八佾舞于庭,钟鸣而鼎食。君臣对饮,赏宫廷之礼,是为君臣其乐之宴。
刘备时而与诸葛亮笑声攀谈,时而举酒樽与诸臣对饮,神情多是欢乐!
望着殿中翩翩而舞的歌姬,刘备捋着少且泛白的胡须,问道:“孔明,此是否为八佾之舞?”
诸葛亮手持羽扇,笑道:“此当问糜君!”
糜竺放下酒樽,拱手说道:“大王征战三十载,奔波于中原。今时局渐稳,当可安享歌舞之乐。故竺斗胆益二佾之姬,以为大王奏舞。”
刘备捋须而笑,说道:“子仲所编排歌舞甚是不错,但八佾之舞恐有所越制。”
“不然!”
闻言,糜竺露出笑容,说道:“曹操篡逆于许昌,今中汉已失天下,唯季汉当兴。今之天下除大王之外,敢问何人可兴汉室?”
“以臣之见,大王不仅可享八佾之舞,甚至效世祖皇帝旧事,进天子之位。继而季兴汉室,克复中原,还于旧都。”
见殿中众人陆续望了过来,连那殿中的歌姬、乐手都停下了动作,甚是寂静。
刘备咳嗽几下,说道:“曹操虽篡位于许昌,但天子仍在中国。孤德行浅薄,岂敢谮居大位!”
说着,刘备示意殿中歌姬,笑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今曹操于许昌接受刘协禅让,继而定都称帝。作为他的老对手,刘备又怎会没有称帝之念?
为何拒绝不称帝,盖受限于刘备身份与昔日政治言论。
彼时刘备为了对抗曹操,高举衣带诏与奉天靖难的政治口号,立下了忠于刘协的口号。今下刘协没死,刘备顺势而称帝,岂不违背了他之前立下的flag?
当然这些都不是大的问题,大的问题则是要做通刘备的心理工作,让他心甘情愿称帝。
诸葛亮抚扇而微思,似乎已有了劝谏刘备称帝之语。
歌舞间,侍从凑到主榻旁,说道:“启禀大王,马侍中奉左将军之命从襄樊归京,欲向大王上报战事。今已在殿外等候,听命大王吩咐。”
“哦?”
刘备挑起眉毛,惊喜说道:“襄樊久无战报上禀,孤正欲派人北上。今季常奉令归京,或可了却孤一桩心事!”
“来人,速请马良入殿问话!”
“诺!”
见刘备要接见马良,侍从甚有眼色,挥着手示意殿中歌姬停下舞蹈,让她们何及乐手退下,留出空间予南汉君臣议事。
少顷,却见白眉士人,身着儒生服饰,行举有度,径直入殿,向刘备施礼问好。
“臣马良拜见大王!”
“免礼!”
刘备招呼左右为马良奉坐,说道:“季常从襄樊而来,不知今下战事如何?”
马良跪坐于席上,说道:“启禀大王,自君侯大败曹仁于筑水后,曹仁、牛金率残兵退守樊城。君侯趁胜而进,屯兵于鱼梁洲,南困襄阳,北围樊城。”
“曹操遣于禁率军南下,君侯与其对垒数次,然因少兵缺骑之故。致使君侯难以击败于禁,故而双方胜负未分,对峙于樊城南北。”
“至于襄阳之城,其由贼章陵太守吕常坐镇,君侯已从水陆围困襄阳,令其与汉北贼军断绝音讯。……”
说着,马良向刘备躬腰,说道:“君侯少兵缺将,困襄阳有余,但欲败于禁却有不足。今君侯命良回京拜见大王,恳请大王益兵襄樊,调猛将锐士北上,协助左将军北伐。”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云长与卿之意,孤已知之。然不知云长所求兵马数目,可有详细之数否?”
“回大王!”
马良拱手说道:“君侯言于禁帐下多骑,尤以阎行所统骑卒最为精锐。君侯欲求猛将为先锋,统率良骑迎战于禁。至于兵马数目,君侯言少则五千,多则万余人足矣!”
“善!”
刘备捋须而思,说道:“季常奔波多有辛苦,今且退下休息。容孤点将调兵,不日随卿一同北上。”
“多谢大王!”
马良趋步告退,缓缓出殿。
待马良退下,刘备环视殿中将校,问道:“今襄樊战事紧急,左将军帐下少骑缺将,孤欲增兵益之,不知谁愿领兵北上?”
刘备话音未落,却见一名武将立刻从案后而出,其面容刚毅,臂膀宽硕,身材魁梧,观其体格,是为少有之将。
“臣德自归降大王以来寸功未立,却因大王恩宠,拜将军,受封侯爵,故德多有惶恐,欲思报大王久矣!”
庞德拱手而拜,说道:“今左将军缺兵少将,德自料长于弓马,且知阎行深浅。德愿为大王将兵,擒杀于禁、阎行,献于大王麾下。”
自汉中之战尾声,黄忠、赵云袭取粮寨,其间黄忠擒获庞德。刘备主动招降之下,庞德则是归顺刘备。
几年间,庞德虽无功绩傍身,但刘备却待其颇厚,拜为平贼将军,受封关内侯,故而多有外人非议。如此言论之下,庞德渴望建功立业,以来汇报刘备之恩。
见庞德请战,刘备神情欢喜,正欲答应之时,却见诸葛亮使眼色。出自君臣相处多年的配合,刘备沉默不答,是由诸葛亮讲话。
诸葛亮故作犹豫,说道:“亮本不相疑将军,但将军旧主马超与胞兄庞柔皆在曹操帐下任职效力。盖大王仁德信义,当不猜忌将军。然亮恐朝野诸公会因此而生谣言,此不利将军也!”
闻言,庞德提起下摆跪地,神情真挚,拱手说道:“我自汉中投降大王,每感恩德,虽肝脑涂地,德亦不能报之。”
“旧主马超,有勇无谋,是为利益熏心之徒。今归降曹操,助纣为虐,德与其已是恩情断绝,再无瓜葛。胞兄庞柔不识明主,德与其虽血亲之近,但君王在上,岂能因私而忘公。”
说话间,庞德用力叩首数下,直至额头破皮出血,说道:“德每感大王之恩,岂敢心怀异念。今请将兵出战,是为报大王之恩也!”
“将军何以如此?”
见其言语诚恳,情谊真切。刘备急忙下阶,扶起庞德,说道:“将军忠义之心,孤岂能不知。孤准将军出战,率万人北上,支援关将军。”
诸葛亮顺势离榻,向庞德拱手致歉,说道:“亮言语若有触犯将军,当请将军勿怪!”
“不敢!”
庞德答道:“军师所言是为人之常情,德岂能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