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援军在外,将军率军在内,待敌兵疲而力竭,里表呼应,将能挫败霍峻。凡霍峻引兵稍退,将军遣人约旧人,诸城闻风而动,与大军同击汉军,将军当可取胜。”
因常年兵败,孙权甚是悲观,问道:“刘君之策如若不成,为之奈何?”
刘晔愣了愣,反问道:“不知孙君有何高见?”
孙权抿酒樽里的酒,悲观说道:“汉欲灭魏久矣,江汉诸军,被诸葛所败;青徐之兵,非霍峻之敌,故我用先生计,求退霍峻。如幸能胜,齐地自清。”
“如若不成,霍峻长驱入齐,河北动荡,河南不存,则天命在汉。为寻生路,我欲与君远离中原,浮海渡至辽东,偷亡蛮荒之地,以求暂存。”
听着孙权逃亡平州的做法,刘晔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相信。
刘晔沉默良久,说道:“将军为督帅,不宜未战而先惧。今青齐大军尚在,据守齐郡,是为上策。将军如能退霍,将为国之功臣,远至平州,非为上计。”
顿了顿,刘晔说道:“将军酒醉之语,出得君口,入得我耳。除天地外,无他者可知。”
刘晔与孙权相交十几年,不可能因为这几句话的事,便出卖孙权。毕竟孙权那番话,不仅为自己而考量,更是有为他考虑。
“善!”
待孙、刘二人深夜漫谈时,寂静的夜色下忽然间响起了热烈的军鼓声。
“咚!”
“咚!”
“什么声音?”
孙权虽是在帐中,但对帐外声音敏感。
“可是营啸?”刘晔问道。
“不像是营啸!”
孙权摇了摇头,大步直出营帐。
出了营帐,那热烈的鼓声愈发清晰,且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且在鼓声下还伴随着喊杀声、马蹄声。
反应过来的孙权,惊恐失色,说道:“汉军莫非已败孙礼?否则安会至此!”
听着愈发逼近的喊杀声,刘晔酒意消退,惶恐说道:“今未及一日,孙礼、胡质二人行列车阵,怎会兵败?”
“将军,大事不好了!”
亲卫奔跑而来,气喘吁吁说道:“四面鼓声大作,人影攒动,汉军将入我营,还请将军避退锋芒!”
孙权拽住亲卫的领子,问道:“汉军怎会至此?”
亲卫急忙摇头,说道:“孙礼未送军报至此,仆不知啊!”
“黄昏前,孙礼遣骑来报,言霍峻率兵衔尾追击。然仅过四、五个时辰,霍峻率步骑骤至大营。”
刘晔神情失落,喃喃说道:“如此看来,孙礼、胡质二将已是覆没,霍峻星夜奔袭而来。如此用兵恍如鬼神之术,我计败矣!”
刘晔是真没想到霍峻这么猛,不到半天的功夫便解决胡、孙二将。甚至还率步骑追上他们,趁夜重围而攻。
“霍虎之攻,犹如神鬼,莫能当矣!”
孙权环顾遭袭而混乱的营垒,惊恐而叹道:“今当速走,不可久留!”
生怕被汉军擒获的孙权,见汉军四面袭营,胆骇之下放弃大军,率数百亲骑出逃。
夜幕下,遭袭的魏营混乱异常,孙权与六百余骑从西面杀出,直往北面的芮玄所部而去。
因失去了孙权指挥,魏营中将士们面对汉军步骑的突袭直接溃败,所发生的战事太过短促,让汉军有些意想不到!
霍峻驻马而望魏营,左右百余骑打着火把簇拥。
庞德策马而来,汇报说道:“都督,孙权舍弃营帐,率亲骑出逃了!”
说着,庞德吐了口唾沫,说道:“孙权小儿太能跑了,稍微动静便逃!”
霍峻挽着缰绳,冷笑说道:“孙权丧胆惊骇,竟弃军而走。”
“庞德何在?”
“末将在!”
霍峻扬鞭前指,说道:“孙权向北而走,必是逃向芮玄所部。令明率本部骑卒追击,纵擒不得孙权,亦要让芮玄兵马离散。”
“诺!”庞德领命而走。
第692章 招抚青齐
八月,因粮道受袭,孙权以孙礼行车阵殿后,率军舍诸城而逃。
是日,霍峻率精锐追击,以火车计破车阵,斩孙礼,降胡质;星夜穷追孙权,四面突袭魏营,孙权惊骇丧胆而逃。
孙权率亲骑投效芮玄,庞德奉命再追之。孙权与芮玄舍辎重、图书逃亡,庞德追击不及,尽虏芮玄帐下老弱,得辎重、图书而归。
下午,魏军残寨。
滚滚黑烟袅袅而升,残破的魏营里尸体、死马、图书、辎重散落一地。
霍峻按剑巡视,望着狼藉的残寨,笑道:“孙权上长下短,本因善射而短于奔走,不料腿脚竟这么快,一夜间竟能连弃二寨!”
庞德躬腰而拜,说道:“孙权带千余骑渡行汶水,德率骑追击不及,还请大司马责罚!”
昨夜孙权率六百多骑出逃,先至芮玄营寨歇脚。然得知庞德率骑兵猛追,生怕被擒的孙权,让芮玄舍弃营中辎重、书籍,一同率千余骑而逃。
庞德率三千骑兵一路尾随追击,追杀孙权到汶水。孙权率骑从桥渡过汶水,见庞德穷追不舍,下令烧毁汶水木桥,断绝庞德追击之路,这才得以摆脱。追击不成的庞德,唯有原路返回!
“烧桥得生,实乃天意,非君之过!”
霍峻安抚说道:“令明随孤奋战昼夜,帐下将士多有疲惫,可先休息。”
“大司马在此,德不敢休息!”庞德说道。
霍峻从追击孙权起,已经快两天不曾合眼,今下精神之疲惫肉眼可见。
“无事,蒋长史稍后便至,令明且先退下休整!”
“请大司马保重身体!”
庞德带着几名亲卫退下,独留下丁奉与霍峻。
霍峻踱步巡营间,只见一文吏被汉卒押解,其发髻凌乱,衣裳褴褛,面容沮丧,双手被绳索捆绑。
“都督!”
汉卒行以军礼,向远处的霍峻问好。
听得汉卒如此称呼,文吏反应顿时剧烈起来,挣扎喊道:“霍司马,我祖与中祖有旧。昔中祖在北海时,我祖多有助力。今大事将成,何以囚功臣之后!”
听得文吏这般呼喊,霍峻停下脚步,示意士卒为文吏松绑,问道:“不知先生是为何人,与先帝又有何干系?”
文吏揉了揉疼痛的手腕,而后作揖而拜,说道:“仆为郑小同~”
未待郑小同说完,丁奉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安有贵人自名小同?”
文吏怒目而视,但碍于形势不敢发作,继续说道:“仆之大父为郑公康成,父为郑君益恩。昔中祖治平原,转救北海时,我大父多有相助。今借先君之名,非仆欲求富贵,仅望明公勿犯青齐诸郡。”
“郑康成?”
丁奉懵逼了下,瞬间反应过来,说道:“莫非是北海郑师?”
“然也!”
郑小同捋须而笑,神情间充满了骄傲之色。
郑康成非是他人,正是汉末大儒郑玄。郑小同是郑玄的孙子,直系嫡孙。其名之所以称为郑小同,实因郑玄见孙子的生辰与自己相同,故为孙子取名郑小同。
不仅于此,郑小同之父为郑益,年少被孔融举为孝廉,管亥围城时赴难。郑小同为郑益的遗腹子,少小被郑玄抚养。故郑小同习郑氏学,为青齐士人所敬重。
闻言,丁奉纵是粗鄙,但也晓得郑玄之名头,拱手道歉道:“奉为武夫,言语多有得罪,望郑君见谅!”
“不敢!”
见丁奉主动道歉,郑小同不敢端着,回礼以示不计前嫌。
霍峻笑了笑,说道:“先帝在世时,与孤论诸贤,谈及郑公、孔北海,起身而叹!”
继而,霍峻感叹了声,说道:“惜孤不能亲自拜会郑公,向其请教学事。”
郑小同说道:“仆幼年时,曾多受大父教诲。言及英雄者,大父推崇中祖,言能兴汉室者,非中祖不可。”
“郑公实有先见之明!”
霍峻应和了声,见郑小同衣着狼狈,说道:“来人带先生前去洗漱!”
“多谢明公!”
待郑小同退下后,丁奉问道:“都督莫非对郑先生不满?”
霍峻摇了摇头,笑道:“郑小同非郑康成,仅是郑公之孙罢了。借其名安抚青州士人便可,何须过多礼待。至于才学如何,观日后所为便知。”霍峻见过太多人了,岂会将郑小同与郑玄等同起来。如若是郑玄亲临,霍峻说不准会亲自作陪。今仅他的孙子,且又是降人,稍微礼遇便好。
丁奉略有好奇,问道:“先帝在青州时,莫非真与郑公有旧?”
“何止有旧!”
霍峻笑着回忆,说道:“先帝虽出生涿郡,但非边将武夫,潜心交儒,崇士礼下,深得儒人敬重。如孙公祐(孙乾)为郑玄之徒,由郑玄荐至徐州。且郑玄居徐州六载,先帝领徐州时,多有拜之。”
霍峻在武汉时,常与刘备谈论时事。在聊天时,刘备常常会讲述他过往所经历的人或事。
郑玄晚年时受陶谦邀请至徐州避难,孙乾在那时成为徐州官吏。随着陶谦病逝,徐州便由刘备接管,孙乾成为徐州从事,而郑玄自然与刘备有过交际。
郑玄离开徐州,前往故乡北海时,与吕布袭取徐州有关。时郑玄见时局动荡,在孔融的邀请下,重新回到故乡。
刘备在世时,每论及政事,或多或少会引用些郑玄、孔融的话。如在大赦问题上,刘备便引用郑玄之语,吐槽刘表常年大赦。
至于刘备与陈纪、陈群父子的联系,需要追溯到刘备出任平原令时期。陈纪曾任平原相,而刘备当过平原令,在陈纪前往长安任职后,刘备转任平原相,接任陈纪的官职。
因陈纪是刘备的老领导,刘备不忘旧恩,在出任豫州刺史时,征辟其子陈群为从吏。
今郑小同言,郑玄对刘备有照顾不算作假,毕竟得益于青徐时期积攒下来的资源,刘备才能在乱世中崭露头角,脱去边郡武夫这一形象。
总而言之,刘备在青徐任职的那段时间,结交上陈纪、郑玄、孔融等名士,为他积攒起人脉,帮他融入青徐士人圈子。
然与刘备边郡武夫身份类似者不少,有公孙瓒、吕布、张杨、孙坚等辈。然除了刘备外,余者无一能得到士人的认可。
公孙瓒虽有洛阳侯氏加持,且拜师卢植,但他却得不到士人的认可。在执掌大权后,公孙瓒反手排挤幽州士人,与其自我割裂。
吕布虽得到兖州士人的拥护,但兖州士人本质是出于利用为目的,而非真心拥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