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待遇,在朱高煦的《钱钞法》出炉后得到了提升,由于宝钞升值,因此朝廷将‘给钞二贯’又折为了给钱一贯,所以灶户的待遇普遍得到提升。
待遇跟上,责任心也就更强,因此沿海私盐的贩卖难度也就更大了。
对于盐商们来说,私盐难以购买,那就只能继续走官盐盐引的路子了。
不过官盐的路子并不好走,根据具体的流程,朝廷每年会根据各地需求在各地发榜招商,明确各地所需,及相应的兑换各区盐引数目,如此称为“开中”。
在这些地方的盐商看到榜文后,会根据榜文申请中盐,并根据要求输送指定中‘纳物’至指定地点,以此换取仓钞,称为“报中”。
盐商持仓钞至运司等待兑换盐引,而后运司根据底簿与仓所送来的仓钞核对本年数目后进行开中。
开中结束后,运司将底簿及仓钞送至南京户部核对,然后由南京户部印刷盐引,送回运司,再由运司将盐引交与盐商。
到这里,可认为是“开中制”阶段结束,而盐商需要再后续持盐引等候朝廷指示,根据规定前往指定盐场支盐,又称为“守支”。
待盐商支盐后,需要将盐送至指定批验所,批验所会在食盐达到一单时核验。
只有在核验无误后,盐商方可将食盐运至指定行盐区域售卖,售卖完毕即将盐引上交。
可以说,走官盐的流程不仅繁琐,还不一定排上队,其中的弯弯绕绕让许多盐商都头疼不已,基本一路得用银钱开道才能疏通。
相比较之下,走王府和勋贵的盐引就轻松了许多,只需要打通王府的门路,然后凭借王府的令牌和核查无误的盐引就能迅速贩卖官盐,效率比盐课司快了好几倍。
朱高煦手里有一千盐引,折算下来就是四十万斤盐,足够二十万人吃一年了。
要知道这是在明初,整个大明拥有二十万人口以上的城池也只有十几座,所以这一千引盐,实际上可以满足地方上一州一县乃至一府的用度。
在杨彬看来,吉林卫苦寒,产粮又少,如果朱高煦将这一千引盐交给自己,那估计是要纳米中输,让他运粮去吉林卫。
朝廷规定的纳米中输,一般是大引四百斤中输二到五石,以当下米价折钱也就是六百文到一贯五钱左右。
不过实际上,一千引盐按照当今市价来算,却是能换最少八千贯。
也就是说,如果要纳米中输,杨彬只需要运两千到一万石米给朱高煦就可以,但事后他可以凭借这盐引来贩卖食盐,购入最少两万六千石米。
诚然,从关内运粮前往吉林路途漫长,运耗极大,但也没有超过一倍那么夸张,尤其是去吉林完全可以走八成水路,只需要走两成陆路,这损耗在太平时,实际上不超过三成。
毕竟是王府的“中输”,没有哪个边将敢拦拿卡要。
依照这个算法,杨彬每年最少可以用渤海王府的盐引赚到一万石以上的利润,折约三千余贯。
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热切的来寻找朱高煦。
不过,他或许是找错对象了。
若是换了旁人面对吉林卫的情况,自然会选择“纳米中输”,但朱高煦可不打算那么做。
‘殿下,您看……’
杨彬见朱高煦久久不说话,因此小心翼翼的再度给他满上了一杯酒。
望着杨彬给满上的酒,朱高煦嘴角微挑,伸手便将杨彬倒好的酒给一饮而尽。
不等杨彬反应过来继续倒酒,他就用手盖住了酒杯,随后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杨彬:
“八千贯,盐引卖你了……”
第119章 心态转变
“八千贯?!”
杨彬呼吸一滞,如果按照这个价格,他顶多能赚个几百贯,比起他期望的三千余贯简直少了太多太多了。
“殿下,您这……”
亦失哈也看向了朱高煦,毕竟他也觉得“纳米中输”才是吉林卫最需要的,毕竟要养兵就得有足够多的粮食。
虽然皇帝已经批准了每年开春一口气拨发一整年的粮食给吉林卫,但凭借那点粮食,顶多只能让吉林卫维持七千民,一千兵的现状。
如果把这一千盐引换成粮食来中输,哪怕只换二千石米,也能多养三四百兵丁了,更别提吉林卫的条件可以换到一万石米。
面对亦失哈的疑惑,杨彬的忐忑,朱高煦却稳坐钓鱼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说道:
“盐引我贩卖给你,茶我要留着,不过我还有其它的生意要和你谈。”
说着,朱高煦看向杨彬:“人参、貂皮、鹿茸……这些都是我要和你谈的生意。”
人参、貂皮、鹿茸……
听着朱高煦所说的这三样东西,杨彬眼前一亮。
这些东西在吉林算不得什么宝贝,但运到江南那就能大赚特赚。
“人参在苏松之地,每斤值钱三贯,一件貂皮袄值钱五十贯,鹿茸每斤四十贯……”
朱高煦细数着这些东西的价值,看向杨彬:“这些可都是生意。”
“殿下还真是对江南的市场知根知底啊……”听着朱高煦念出的这些货物与价格,杨彬尴尬的笑了几声。
对于他的尴尬,朱高煦没过多说什么,而是说道:
“这些东西,我按照江南价格的一半卖给你,虽然价格比你去辽东收的高了一倍,但你应该知道辽东的人参、鹿茸和貂皮有六成都出自吉林,况且你在辽东没有人脉,想买也买不到。”
“此前吉林只有六千多口人,搜罗的数目还不多,待我过去后这产量会比以前高很多,具体怎么高,我不说你也别问。”
“这些货物卖给你后,我还会出钱向你买粮,数额很大但你不用担心。”
“如果你觉得可以,那我们这事情就可以敲定了,如果你觉得不行,今日这桌酒席就当我请你,银钱我付。”
杨彬说的不错,吉林确实苦寒缺粮,但吉林毕竟是人参、貂皮、鹿茸的三宝之乡。
即便明初的这三宝价格还没有像晚明、清朝一样昂贵,但价格也确实不便宜。
从解禁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天,朱高煦在这七天查了查辽东都司上贡皇宫的贡品。
其中,人参貂皮和鹿茸都大多出自吉林船厂,每年可以向皇宫提供数百斤人参鹿茸,百余张貂皮。
这还只是上贡的贡品,如果算上地方卫所私自贩卖,以及地方市场贩卖的数量,那这数量翻个十几倍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朱高煦的眼界可不短浅,与其让吉林船厂的人去挖掘人参,狩猎貂皮鹿茸,倒不如发动东海和海西的几十万女真人去为他收取。
不过他如果想要那么做,就得展现自己的实力,例如将老朱交代的西阳哈给解决。
想到这里,朱高煦继续看向了杨彬。
此刻的杨彬在犹豫,他在淮安府算不得大商人,只能排在中游。
一口气拿出八千贯来买盐引,这对他的压力确实很大,但他也知道买盐引是敲门砖,如果连这个盐引都吃不下来,那这位渤海王可不会把吉林的生意交给他做。
只要他能吃下吉林的生意,那每年起码能稳吃三千贯,加上盐引赚的几百贯,还有后续帮吉林买粮的生意,每年保守还是能赚个四五千贯的。
如果这位渤海王日后坐大,那自己也能跟着沾光……
“草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半个月后便将八千贯钱如数奉上。”
杨彬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毕竟这笔生意他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赔钱,没有不做的道理。
“好……”朱高煦没多说别的话,只是举起酒杯与杨彬手中的杯子碰了碰。
见朱高煦答应,杨彬的心底也落下了石头,但他还是好奇,为什么朱高煦要在之后买粮,而不是直接把盐引换成粮食。
不过比起这个答案,他更在意自己日后的‘钱途’。
几番推杯换盏,朱高煦便起身叫上亦失哈离开了这酒楼,只留下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杨彬。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被那这酒楼中的老鸨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十六楼……”
走出酒楼,朱高煦吐出一口酒气,回头看了一眼这写着‘清江楼’的六层高楼。
作为大明官办的酒楼,它占地数亩,外有围墙,内有高基重檐的高楼,整体设计宽敞华丽,每日座无虚席。
朱高煦倒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十六楼之一的清江楼,居然是来谈生意的。
“走吧。”
只是看了看那群依栏薄裙的官妓乐女,朱高煦便招呼亦失哈离开了。
待他们走出清江楼的大门,却早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们了。
这是亦失哈安排的,自他来了以后,朱高煦每日出行都不用天天麻烦赤驩了,倒是能让它在前往北方前好好休息休息。
“殿下,奴婢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在事后才买粮,为何不直接卖了盐引换粮。”
上了马车,朱高煦才刚刚坐下,亦失哈就问起了他也同样困惑的问题。
对此,朱高煦也解释道:“当下我还不需要太多人,朝廷又配给了粮食,暂且先去吉林卫看看情况,若是条件可以,我再额外购粮。”
对于吉林,朱高煦心里是忐忑的。
他前世去过吉林,但那时候的吉林已经是高楼大厦,乡野的农田也早早开发殆尽,根本看不出一点原始的原貌。
但当下他去的吉林,那是遭遇蒙古屠刀后中断了二百年的地方。
若是放在辽金时期,当地虽然苦寒,但也起码有人开发过,有足够多的熟田和人口。
可放在如今,中断二百年的吉林成了什么模样,谁也不敢保证。
二百年,这时间足够将一座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城市瓦解,何况辽金时代的一些土木建筑。
朱高煦都有预感,如果他要重新开发吉林及周边,那他要做的就是‘考古’辽金时期当地的水利设施,并在其遗址进行修葺。
这难度,不亚于后世开发北大荒,甚至比之更甚。
但只有这样,朱高煦才能以吉林卫为基本盘,向外逐步扩张势力。
现在的他凭借吉林养不活那六七千口人,只有先凭借这六七千口人对当地进行建设,然后再向杨彬购买粮食,进一步迁移人口,才能让吉林卫成为朱高煦自己的‘北平城’。
在他思绪间,马车也行驶向了他所居住的府军前卫坊,同时得到解释的亦失哈也对朱高煦说起了他这七天的收获。
“奴婢问过了家中的老族人,如今强大一些的部族分别在托温城、弗思木城、弗踢奚城、考郎古城、乞列迷城、莽吉塔城等六城生活屯田。”
“这六城的商业往来频繁,主要是以货易货。”
“不管是东海还是海西的各地部族,他们都会带着自己的貂皮、马匹等地方特产来此地与河北、山东与辽南的商人交换铁器、农具、丝绸布匹、瓷器等生产生活物品。”
“这六城中,以弗提斤城最为繁华,且与奴婢家族私交不错,他们对天朝忠心耿耿。”
“殿下就藩后,我可以亲自跑一趟,去说服弗提斤城的头人,让他接受殿下的节制。”
“此外,东海野人的头目哥奉阿囊哈奴等人也亲近朝廷,若是殿下书信一封,应该能招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