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规模超过千人的叛乱外,地方之上还有数十处超过百人的叛乱。
好在这些叛乱之地都在两广及西南,有徐辉祖坐镇,瞿能、顾成、宋晟、沐春等人能安心平叛。
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当时间进入冬季后,西南终归安稳了许多,还算有实力的,也就乌蒙山和大雪山之中的啰啰了。
“诸位真乃我大明辅国良臣,有诸位,实乃孤之幸也……”
见齐泰、暴昭、黄子澄等人汇报结束,朱允炆也难免客气了下。
“我等不敢受……”两班大臣闻言纷纷作揖回礼,而这时朱允炆也拿出一份奏疏,得意洋洋道:
“这是工部的奏疏,自去岁皇爷爷派出国子监两万贡生前往地方衙门后,至月初已开天下郡县塘堰四万九百八十七处,河道四千一百六十二处,陂渠堤岸五千四十八处……”
“地方之上完成如此多事情,想来明年的赋税会比今年高许多。”
“不知今年以钞抵税数额几何?”朱允炆询问起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对此户部的主事走出作揖道:
“下面的文册是送上来了,不过其中数额恐怕有些……”
这名主事的话让众人心里一紧,朱允炆也笑容有些僵硬,但他养气功夫不错,笑着说道:“毕竟是朝廷的政策,若是有问题,再做更改便是。”
“今年……”主事忐忑道:“今年秋税以钞抵税的政策依旧是苏松二府,但二府赋税三百九十七万余石,最终交上来的却是九十六万四千余锭宝钞,实缴税粮仅有不足七十万石……”
触目惊心……朱允炆未曾想过苏松二府的士绅富商们会做到如此地步。
近四百万石税粮,最后只交上来七十万石,剩下的尽数用宝钞抵税。
确实,以钞抵税是朝廷颁布的政策,他们也确实可以这么做,但他们这么做的后果等同于吃绝户。
如果皇帝看到这账目,恐怕明年再想实行以钞抵税就困难了。
“你们好歹交一些啊……”朱允炆紧咬牙关,他没想到这群人会这么贪得无厌。
这已经是苏松二府以钞抵税的第二年了,去年一百四十万贯的实税,被他们弄得朝廷只到手不到四十万贯。
今年更甚,近一百五十万贯,朝廷到手的或许连二十万贯都没有……
说他们贪得无厌,朱允炆都觉得在抬举他们,可眼下他已经没有心思追究了,他只在想自家爷爷看到这文册后会如何作想。
“告停明岁夏税的以钞抵税”
忽的,朱允炆宣布了自己的抉择,而这样的举动也让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显然,朱允炆是想用这种手段来提醒苏松二府的士绅富户吃相不要太难看。
面对他的做法,群臣没有说什么,只是纷纷作揖应下。
至于他们背后会不会说什么,那已经不是朱允炆考虑的事情了。
他必须在江南士绅和自己皇爷爷这两边势力中间选择一个平衡点,不然再放任江南士绅这样下去,谁能知道他们会不会变本加厉?
想到这里,朱允炆收敛了眸光,挥袖示意群臣告退,同时眼神放到了他们之中的黄子澄身上。
“我等告退……”
群臣示意,纷纷作揖唱声离去,只有黄子澄留了下来。
待他们彻底离开,朱允炆这才对黄子澄道:
“已经过去四个月了,西南金银矿场的事情进展如何?”
“开采进度不错,四个月时间就开采黄金七百余两,白银一万四千余两,铜锭十二万斤,折色下来几近四万贯。”
“在下问过工部和云南都司的官员,若是没有贼寇动乱,并且每年都能移民万户以上充实各地矿场来保证开采,那明年应该能岁入三十万贯,此后每两年翻一番,直到岁入二百余万贯为止……”
黄子澄汇报的时候,尽管已经尽量平复心情,但他的语气却依然雀跃。
“真有这么多?”
云南矿场的产出让朱允炆都不由愣神,黄子澄更是笃定的点头:“云南都司的矿工奏报,只要矿工足够,云南仅铜矿便能岁产出数百万斤,可铸钱百余万贯。”
“太孙,若是朝廷能在云南安生开采银矿,那即便以钞抵税数额过大,也能依照渤海王所说的,以云南矿石来弥补抵税亏空。”
“何况,如今江东六府的宝钞价格已经涨回每贯七百文,这次回收的宝钞虽然数量多,但也值钱六十余万贯,只是朝廷暂时不动用它们罢了,不能说朝廷亏损了百余万贯……”
黄子澄的话,听上去是在诡辩,但朱允炆此刻正需要这样的诡辩来为自己开脱,因此他也不由颔首:
“虽然这么说,但明年夏季还是得停一停这以钞抵税,以此来敲打敲打这江东六府之士绅富户。”
“太孙英明……”黄子澄见说不动朱允炆,只能唱礼认可其行为。
他的唱礼声让朱允炆十分受用,因此也不由沉下心来准备处理其它事情。
至于朱高煦的事情,恐怕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而黄子澄见状也说起了一件关乎朱允炆自己的事情。
“太孙,礼部和陛下那边已经选定了太孙妃,据闻是光禄少卿马全之女。”
“此外,燕世子妃与诸王子、世子妃均选出,其中武定侯的小孙女被选为渤海王妃,陛下准备在来年开春迁移一千军户北上时,让其随军北上,与渤海王完婚……”
“郭英的小孙女?”听到黄子澄的话,朱允炆有些忌惮。
如今傅友德等人已死,洪武开国元勋之中,便只有耿炳文和郭英还活着。
郭英虽然未有拉帮结派的举动,但他的旧部也不算少,如今他的孙女与朱高煦婚配,朱允炆不放心倒也不奇怪。
不过好在辽王朱植在去年就娶了郭英的女儿,如此一来朱高煦也分不到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朱允炆也淡然了:“随他去吧,不过一孙女罢了。”
“是……”见朱允炆不在意,并且没有其它要交代的话,黄子澄也在作揖回礼后退出了春和殿。
瞧他离去,朱允炆久坐许久后才看向窗外,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朱元璋让他挂了一年多的那篇《削藩论》。
望着那篇《削藩论》,朱允炆脸上露出轻嘲。
“有才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臣子之辈。”
“轰隆!!!”就在朱允炆轻嘲朱高煦的时候,在一片冰天雪地的山林之中也爆发了沉闷的爆炸声。
只是对于这爆炸声,山中一个石堡的许多人已经习以为常,此刻他们更关注的,是正在拿着一根铁棍的高大男人。
“这炸矿的声音还挺大的……”
拿着手中铁棍,朱高煦向一旁的亦失哈调侃着,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这铁棍上。
这铁棍四尺长,约拇指粗细,内里被人用不知名的工具钻出了一个孔。
这样的锻铁空心棍,旁人或许不知道能用来干什么,但朱高煦可是清楚得很,因为这玩意就是他让人弄出来的。
“走,去里面说。”
抓着锻铁空心辊,朱高煦带着亦失哈与石堡的百户官走进了一处简陋的木屋之中。
他们进了木屋后,跟随而来的林粟就让人把木屋包围起来,勒令所有人不得接近十步。
做好这一切,他才走进了木屋之中。
在进入木屋后,他便默不作声的走到了朱高煦身旁,朱高煦则是拿着这铁棍询问面前的百户官:
“孟章,你是戌字百户的老兄弟了,所以我才将这事情交给你做。”
“你现在告诉我,这锻铁的空心棍,到底能不能作为火铳来使。”
孟章,作为戌字百户之中的老兄弟,朱高煦委派他来到着炼铁石堡,在这里监督炼铁和秘密制造火药。
月前,朱高煦又让人送了一张图纸给他,让他按照图纸上的东西弄出锻铁的空心铁管,也就是此时朱高煦手中的东西。
今日朱高煦来着炼铁石堡,想知道的就是这锻铁空心铁管到底能不能用。
对此,孟章也没让他失望,自信满满的作揖道:
“殿下,俺是按照您给的那图纸制造的木车床,也是用这木车床弄出的这锻铁空心棍子。”
“俺问过弄出这棍子的铁匠,他说这东西比铜铳管用太多,虽然俺没试过,但肯定能用。”
“能用就好!”朱高煦拿起了那锻铁枪管,只觉得它十分滚烫。
大批量制作火绳枪,这种事情朱高煦做不到,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坐以待毙,等到能做到再去做。
尽管火绳枪还没被朱高煦设计出来,但他知道火绳枪最耗时的东西是什么。
无他,无非就是枪管罢了。
在工业革命以前,枪管一直都是火器之中最费时费力而需求最大的火器材料。
朱高煦制造不了火器,但他可以先制作足够强度的枪管备用,到时候只要解决火药仓和击发问题,他就能立马用熟铁热锻的技术将枪管和其它零件组装起来,在最短的时间里拉出一批可以上战场的火绳枪。
明代中后期的火绳枪枪管,简单说就是熟铁热锻,拿熟铁皮通过种种方式敲成有孔的长棍,接口处热焊,再在预定位置钻点火孔,然后再处理一遍内膛到合规大小,最后用螺丝构造封死枪管尾部。
在明代中后期,汉人就已经发明出了脚踏式车床和立式车床来钻铳管。
如今的朱高煦,不过是提前一百多年把这东西带到这个时代罢了。
不得不说,这两种车床确实好用,所钻出的锻铁枪管可以说十分完美。
这枪管,比朱高煦前世去一些明清火器的博物馆看到的火绳枪管还要好,可见明初锻铁技术有多么成熟,工匠用料又有多么扎实。
“这枪管制作一根需要多久?耗费多少?”
朱高煦一边观摩枪管,一边询问孟章,对此孟章也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用立式车床的话,三个人配合只需要三天就能弄出一根来,而且这活简单,就是随便拉三个人来回拉动,也能在三天钻出一根。”
“这根枪管也只是三个师傅用了三天弄出来的,铁料咱们自己开铁矿不要钱,所以只算师傅的工钱,成本也就一百五十文一根。”
“不过如果按照关内采买铁料,雇佣工匠的价格来算,这一根枪管起码得四百文钱。”
朱高煦搞基建的好处开始体现了,一根枪管一百五十文的价格,足够他一直生产下去。
如果没有铁矿,那他就得花钱买铁料来制造枪管,这一来一去价格翻了两倍不止。
另外让他诧异的是钻枪管的速度,要知道他前世明明记得网上说明清时期一根枪管需要一个月才能弄出来,怎么到了这里就只需要三天了?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倒也觉得不奇怪。
有的东西看上去需要二十几天,但实际上弄完也就半天的事情,例如朱高煦前世单位的一些材料。
只要减去部分不必要的流程,生产力和行动力想不提高都困难。
想到这里,朱高煦也就不再纠结,而是继续追问道:“火药的生产如何?”
“每日开矿消耗不少,眼下每个月能存四百多斤,现在火药库里存了一千六百多斤,若是增添二十个人,每个月或许能弄出五千斤。”
孟章压低了声音,显然他也知道渤海军私下制作火药是违反律法的事情,但他依旧愿意为朱高煦制作火药。
他的话让朱高煦精神一振,继而转头看向亦失哈:“调二百个女真健妇给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