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骑在马背上,看着道路上的商贾们询问着一旁的崔均,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郑峻与渤海的十余骑兵。
“也有从朝鲜来的,眼下战事频发,走私的商贾也不在少数。”
崔均解释着,同时还说道:“这一个月来,仅是做生意,金州便买到了三千余石粮食,虽然不多,但也足够金州军民吃个几日。”
“倒是不错。”朱高煦点头表示赞许,随后顺着道路来到了金州指挥使衙门。
他翻身下马,带着崔均便走了进去,自己坐在主位的同时,目光也看向了郑峻。
“傅让在信中有提及过你,崔均表你为金州指挥使,这点我是认可的,我知道你的能力不止如此,但能否继续向上爬,还得看你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
郑峻没想到朱高煦会给出自己那么高的评价,要知道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官,如今才三个月过去,他便一口气从正六品的百户官,跳到了正三品的卫指挥使。
手下的人也从原来的百来人,变成了现在的三千人。
他这几个月还在适应和学习如何带兵三千,可眼下渤海郡王却对他如此夸赞,郑峻心中备受鼓舞。
“殿下放心,末将会用战功来回应您的!”
郑峻没有读过书,因为没有那个资格和家境,因此说话有些粗鄙。
崔均担心他说的朱高煦不高兴,因此站出来打圆场道:“郑指挥使挺好的,就是自小没书读,说话有些问题,殿下您别在意。”
“这有什么可在意的?”朱高煦爽朗一笑,示意郑峻起身的同时,也开口郑重道:
“卫所的子弟没有书读,这是我大明的失败。”
“吉林城那边眼下十七万百姓,有三万孩童都得以上了卫学,进而掌握知识,这是我最为高兴的事情。”
“你们之前是没机会读书,日后等吉林城的那些孩童长成,我便让他们南下教导各处子弟读书写字,不再让你们的遗憾出现在下一代人身上。”
“只不过以后这内地就没有卫学了,有的只有学校。”
朱高煦无意间透露出一个信息,同时也对崔均等人开口道:“稍许你叫王义过来,”
“是!”崔均点头,然后带着郑峻离开了衙门。
朱高煦见他们离开,也自己研墨提笔,拿出一本空白文册书写。
辽东眼下已经有百万人口,其中有九成是汉民,一成是女真百姓。
以当下的人口数量,完全可以支撑起一个布政使司,除了粮食以外,其它地方没有必要再依托山东。
因此对于辽东二十五卫,朱高煦准备将其改设为府县,其中许多名字太长且复杂的地名都要更改。
例如辽西那一块就名字复杂,因此朱高煦根据前世记忆,将广宁中卫、广宁中屯卫、广宁前屯卫、广宁前卫等卫所纷纷更改了名字。
对于没有必要改的,他也就没有继续更改。
在结束之后,整个辽东被设为定辽府、金州府、辽阳府、沈阳府、广宁府、宁远府等六个府。
宁远府治所宁远县,下辖山海县、绥中县、松山县。
广宁府治所广宁县,下辖锦州县、义州县。
沈阳府治所沈阳县,下辖铁岭县、开原县(三万卫)、韩州县、抚顺县、蒲河县。
辽阳府治所辽阳县,下辖鞍山、辽中、海州三县。
金州府则是治所金州,下辖复州县、盖州县、旅顺县。
这五个府合计二十一个县,其中鞍山、辽中、旅顺、韩州四地要么是驿站、要么是千户所,都属于新设和扩编的县城,朱高煦将会把大宁移民安排在这些地方,专设新县。
当然,除了这五个府外,朱高煦在意的还有定辽府。
他准备把定辽府的治所放在刘真所在的九连城,将九连城更改为定辽县,随后在金州前往九连城路上的这一路设置大概两个县,随后又在日后的建州一带设置一个县用来招抚女真人。
整体规划下来,辽东一共六个府,二十五个县。
为了方便设置,朱高煦还手绘了辽东地图,并将每个县的位置都画了上去,并写下了其定位和发展。
如眼下只是一个驿站的鞍山,其主要经济方向无非就是挖掘铁矿,制作成铁锭。
当然,除了这种有明显资源的县城外,其余县城还是依旧正常的发展农业经济,只是附带着会修建水泥场,以保证本县的水利设施有足够的水泥可以修建。
按照朱高煦的计划,只要舍得投入,并且推广育苗田,那大概七年左右,辽东就会成为北平的一个小粮仓。
不过这个舍得投入的前提是,每年承受四百万石的投入,几乎等同大明巅峰时期7%的财政收入。
可是只要这个目标达成,那北平就可以作为都城,而东北也将成为可以自给自足的小粮仓,成为明军从东北向漠北进军的桥头堡。
这一切对于朱高煦来说都是值得的,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打赢靖难之役,并利用靖难之役清理一批乡绅,从他们手中获取资源来发展辽东。
他这般想着,一名百户官也走进了衙门内。
他与许多兵卒不同,他没有渤海兵卒那虎背熊腰的模样,反而十分消瘦,但这十分贴合他正在执行的任务。“殿下,胡指挥使已经在登、莱二州落下根脚了。”
当这名百户官作揖开口,其身份也就不用赘述。
当初选择向朱高煦投诚的胡纶被朱高煦任命为西厂指挥使,然而从渤海起兵到现在,他基本没有露过面,西厂也没有给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这一切并不是朱高煦遗忘了胡纶,而是他早早将胡纶安插进了杨彬的商队中,让他带人南下登州,在登莱一带为自己日后登陆做准备。
这才过去不到半年时间,朱高煦很好奇胡纶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消息。
他接过那百户官递来的情报,只是略微一看,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胡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居然拿到了南京刚刚下发的指令。
耿炳文驻守真定、河间,扼守山西关隘,继续保持南军的地理优势。
登莱水师出兵,准备援救辽西的吴昇与刘嵩、吴寿安。
长江水师北上,两广水师也被北调,两支水师的统帅是陈瑄。
除此之外,还有从西南调兵的举动,以及耿炳文麾下大致有哪些将领。
这情报如此详细,朱高煦只是大致看了看,便判定了胡纶兴许是拉拢到了锦衣卫内官职不低的人,不然不可能掌握如此精确的情报。
此外,胡纶也说了燕军和渤海内部依旧有一些锦衣卫,他们虽然官职不大,但能将许多基础的消息传递给朝廷,例如眼下燕军和渤海军合计是十七万大军,粮食数额足够吃半年。
此外,还有各军的一些基本情报也有出现,除了神机营和女真八卫的情报没有泄露,其它情报都大致泄露了一些。
“爷爷……”
将情报看到如此,朱高煦目光复杂,他很清楚这是老朱生前的手笔,因为朱允炆不可能把锦衣卫利用到这种地步。
“这份情报,让人带给我父亲。”
朱高煦将情报放在桌上,交代的同时,脑中也不断分析战局。
显然,眼下耿炳文军团在将领素质上,比历史上下降了太多,原因无非就是太多优秀将领被牵制在了西南。
历史上耿炳文应该是和顾成这种两次百人斩的猛将配搭,而顾成被朱棣俘虏后,虽然经过朱棣的劝说而投降,但他只负责守城,不负责进攻。
北平城之所以能抗住李景隆几十万大军的猛攻,这可不是不善军事的朱高炽能打出来的,而是顾成的功劳。
现在顾成不在耿炳文军中,北平没有了他,那还能守住吗?
朱高煦起身渡步,同时也对朱允炆北派的三支水师感到头痛。
就他从朝廷《邸报》和五军都督府《塘报》之中获得的消息来看,老朱在洪武二十九年后就没有让人下令造过战船。
在此之前造的战船,分别是两千料七十艘战船,以及一千五百料五十艘,还有两千料马船一百二十艘。
这些战船加上原本三支水师的战船,仅战船的吨位就超过了十五万吨。
如果将全世界的所有海军和水师拉在一起,恐怕都会遭遇明军这三支水师的碾压式打击,更别谈自己了。
自己要渡海登州,必须要提前拿下皇城诸岛,然后消灭这三支水师。
面对它们,没有水师将领的自己很难取胜,唯一能取胜的地方就是火炮。
只要有足够的舰炮,那他完全可以用十艘船打出明军一百艘船的火力。
明军战船的火炮配置自己了然于胸,他们却不了解自己火炮的威力和数量,这是自己能利用的优点。
想到这里,朱高煦坐回了位置上,又将思绪放到了陆地上。
对于耿炳文麾下军队,朱高煦为数不多担心的只有三支,一支是在京的上十六卫和听操豹韬卫和河州卫。
前者十六卫的子弟都是出自淮西,而淮西兵的强悍朱高煦深有体会。
别不说,他最开始北上吉林,率兵奇袭西阳哈的兵卒中,最为骁勇的便是傅让、林粟、孟章等淮西兵。
十六卫淮西子弟兵,数量有近九万人,这支精锐军团就是历史上朱棣南下时遭遇到的最强兵团。
燕军骑兵三次贯穿淮西兵团,结果淮西兵团硬是能重新结阵,把朱棣打得坠马剑折,如果不是朱高煦和张玉先后救他,恐怕朱棣就要泯然阵中了。
除了十六卫外,朱高煦次而忌惮的,便是在京听操的豹韬卫和河州卫精骑了。
那七千精骑的骁勇程度不下于六千渤海精骑,有他们在阵,加上合适的骑将,朱高煦就需要时刻警惕被突袭和切断粮道这两种可能。
这两部兵马,是大明最能打的兵团,其次便是朱高煦次而担心的西南兵团。
西南兵团并不全是西南高原山地出生的西南兵,更多是从江南迁往云南的江南兵。
他们可以打高原山地和热带雨林,也可以十营两淮水网,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朱高煦从情报中获得了一个致命消息。
“沐春……”
朱高煦低语这个名字,倍觉头疼。
同样是三代子弟,但沐春毫无疑问是三代子弟第一人,即便李景隆都无法取代他的位置。
历史上沐春在去年九月便病逝了,而眼下他还活得好好的,并且正值一个人的巅峰。
如果朱允炆让沐春接替耿炳文,朱高煦不确定自己能否击败沐春,因为他并不熟悉沐春,而沐春却可以通过五军都督府之前库存的渤海塘报来了解自己。
沐春的能力不用多说,他已经在现在的麓川之战中展现了带兵五万,并且能规划各支兵马穿插包围和歼灭,历史上能在云南打出这种效果的人,只有诸葛亮、傅友德和沐英三个人,算上他就是第四个。
当然,更重要的是,沐春和何福这群眼下的西南将领与麾下西南兵团,本质上都是江淮人,并不是从小就生长在西南山地环境下的人。
其中典型的,例如像王瑄的父亲王兆便是当初徐达北征兵团的一员,然后因为云南空虚而被老朱集体调往云南驻守。
比起西南的原始森林,其实他们更擅长在平原作战,例如历史上何福就是带着西南兵团与燕军在平原交手,两次打平。
这两次交手,朱棣麾下擅长平原作战的燕军并没能在西南军团手上讨到便宜,最后还是靠朱棣发现西南军团缺少马匹,因此发挥骑兵优势,连续四次高机动性迂回来进行战术欺骗,最后成功离析西南兵团和淮西兵团,并抓住战机一举击溃。
何福都能如此,更不用说自十七岁起,便跟随傅友德、沐英出征西北,又随军征伐云南、江西的沐春了。
沐春毕竟是二十五岁便已经在西北、中原、江西、西南等地积功,被拔擢为后军都督府佥事的存在。
放眼整个明初,除了李文忠和朱文正、沐英、朱棣外,还未有人能在这般年纪展露这般才干。
一想到沐春的能力,朱高煦就后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