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真浪费!”
朱棣骂出了这个时代人的心声,因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当兵就是当丘八,说不定明天就要死在战场上了,何必教导他们读书写字?
哪怕就算是眼下军户子弟不断占据科举进士席位的情况下,其背景也是军户家庭往往选择几个优秀的子弟去读书,选出其它子弟去代替这个优秀的子弟参军。
也就是说,被选出去参军的这些军户子弟,除非是百户、千户以上的家庭背景,不然也很难获得学习的机会。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渤海军居然组织了扫盲活动,并且让大部分兵卒都能熟练掌握五百字以上的运用,这就是很了不起,却很浪费的壮举了。
如果这批兵卒再好好学习几年,那完全可以出任地方上的胥吏。
老渤海军五万人,起码能掌握一个人口稠密行省的基础税收。
换而言之,老渤海军不是五万个兵卒,而是五万个童生、五万个胥吏。
这种兵若是死上一批,起码得花四五年才能培养出来,代价可比寻常兵卒大太多了。
“所以末将才说我们恐怕弄不来……”
张玉听着朱棣的谩骂,遗憾的感叹起来。
只是相较于他,骂完过后的朱棣突然觉得自家老二这么练兵是有道理的。
“其实老二这练兵也挺有道理的。”朱棣突然赞同起来,并指着王义的那两万马步兵道:
“若是交给俺,俺能拿着两万马步兵,击败两倍余俺的敌人。”
“如果之前真定之战给俺这样的两万马步兵,兴许滹沱河北岸的十几万大军都要成为俺们的俘虏。”
“老二走的这条精兵路子,还是可以用的,而且你发现没有,王义的这两万人还会去帮北平城附近的百姓干活,还说那是放松……”
朱棣啧啧几声,显然是被渤海军的情况震撼住了:“这种事情,俺只在说书中看过,而且说的还是岳家军。”
“只是俺现在看来,岳家军都不如老二的兵。”
“所以俺们日后要是有机会,宁愿练这样的十万兵,也不愿意要李景隆那边的三十万兵。”
李景隆手上有上直十六卫军,那是朱元璋留下最精锐的兵团,可饶是如此,朱棣宁愿要十万渤海军,也不愿意要那样的三十万南军,可见渤海军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
“您再想,这兵也还是二殿下的啊,打完了仗我们还得还回去呢……”
张玉无奈开口,击中了朱棣的软肋。
他张张嘴巴,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最后才抓着那浓密的大胡子,恶狠狠道:“打完再说,不打完别想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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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建文二年
“噼里啪啦——”“嘭!嘭!嘭!”
正月初一,作为属于华夏的春节,即便身处战争的烟云中,却也不妨碍百姓们欢庆新春。
建文二年如期到来,在这新春佳节的时候,从南边的皇宫内院,到北边的市井小巷,所有地方都一片欢腾热闹。
哪怕是粮食只够吃不到四个月的渤海与辽东,朱高煦都特意让王元等人制作了烟花,并让神机营开炮来庆贺新年。
只是相较于辽东百姓的热闹,朱高煦却愁容满面。
“又来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封了?”
广宁城内,居住在指挥使衙门的朱高煦看着西厂百户官递来的信,无可奈何的询问。
“第六封,看样子燕王殿下是感受到了压力,所以才不断向您要兵的。”
百户官自以为是的理解着,可朱高煦却嘴角抽搐,就他还能不清楚朱棣?
历史上朱棣对上李景隆的时候才几万人?
可机动的马步兵最多两万,骑兵也才五六千,剩下的三四万步卒还在严防死守,生怕被大宁和辽东的兵马偷袭。
再看眼下,一万骑兵,五万马步兵,十万步卒……
这阵容都堪比朱棣已经打到灵璧决战的时候了,而李景隆本该有五十万大军,现在只有三十万。
十六万打三十万,换了旁人会担惊受怕,但朱棣恐怕根本没把李景隆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自己要求他拖一拖时间,兴许他早就像打耿炳文一样,南下和李景隆在白沟河决战了。
“这种时候还和我要兵,这便宜爹该不会是想分我的兵权吧?”
朱高煦举棋不定的看着手中信件,他哪里知道朱棣只是单纯的眼馋,想把好东西都弄到自己手上罢了。
“这辈子我可不会吃你画的大饼了……”
朱高煦在心里遐想,然后将手中信递了回去:“你让人告诉我爹,就说我这边已经开始准备了,二月十五动手,让他那边也小心些。”
“是……”百户官应下,随后又询问道:“要将渡海进攻登州的消息告诉燕王殿下吗?”
“不必,人多眼杂,你说了之后他自己能了解,另外让人把孙铖叫来。”
“是!”朱高煦吩咐完,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不多时便见到孙铖走进了这中堂之中。
“殿下。”穿着从二品文官常服的孙铖走进了中堂,眼下的他已经是辽东布政使司衙门的布政使。
尽管朱允炆已经将布政使拔擢为正二品,但朱高煦这边依旧用着朱元璋时期的制度,根本不承认他对文官的拔擢。
“南边胡纶的消息送来了,比我们预计的快了半个月。”
朱高煦在说南军水师的动向,孙铖刚刚得知这消息,但他已经知道己方要在南军水师派出平倭水师骚扰辽南时进攻,因此他立马知道了朱高煦寻他过来的意图。
“金州船厂那边,眼下已经建造好了三艘三千料战船和十六艘两千料战船,还缺七艘三千料战船、十四艘两千料战船和三十艘马船。”
“若是要在二月十五出兵,顶多只能加工赶制完十艘三千料战船和三十艘两千料战船,那三十艘马船估计难以建造出来。”
战船的建造速度很快,因为大宁移民也被迁往了金州、旅顺等地,他们现在大多都在船厂从事造船业。
只是战船建造速度虽快,但战船的运力却不高,真正运兵还是得靠马船,而马船的木料最起码要到二月初才能使用,二月十五根本来不及建造下水。
如果没有马船,那即便渤海海军打赢了海战,也没有力量将四万多兵马投送登州。
“金州内的商船,若是要征调,可以征调多少艘,又能运多少兵力,你派人去查查。”
“另外告诉王船工和刘船工他们,让他们立马加紧制造马船,能下水多少是多少,只需要保障两三年内不沉没就足够。”
宋元明三代造船行业都十分发达,赖于独特的榫卯结构和修建技术,哪怕是三千料大船,也可以在三个月内建造完毕,只不过鉴于工期太短,这类船只往往使用寿命只能维持五六年。
不过对于朱高煦来说,已经烘烤了两个多月木料的马船只要能撑两年就足够。
“臣领命。”孙铖应下,朱高煦也继而开口道:“金州的粮食都制作成军粮了吗?”
“都已经制作完成,十万石军粮制成两万斗军粮,足够四万大军吃一个月,另外豆料也准备好了两万石,足够六万马匹吃一个月。”
“虽然已经都准备好,但臣觉得……”
孙铖准备好了一切,可他觉得朱高煦这么做还是有些冒险,毕竟只带一个月的粮食就前往登州,万一李景隆回师,那很容易就会断粮。
“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你只管等待开府库拨发粮食就足够。”
朱高煦打断了他的话,并继而开口道:“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拿不下登莱二州,我们都得饿死。”
“是……”孙铖不再多说,只在颔首后离开。
他走出了指挥使衙门,嗅着空气中的硫磺硝石味叹了一口气。
“这战事,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在孙铖叹气的同一时间,涿州城内,数万大军来来往往,有的在制作军粮,有的在制作干菜,还有的打磨兵器,总之一切都井然有序,俨然要开拔北上的模样。
“登莱一地的水师已经决定在二月十五开拔,其中平倭水师会出兵袭扰海、盖、复、金四州,牵制渤海贼军,而我们需要在二月十五日开拔北上。”
悬挂着【征虏大将军】牌匾的一处府内传出了声响,站在中堂内的李景隆一身戎装,手中拿着教条指着沙盘上的山河路线。
在中堂左右,十余名将领围观李景隆所指点的位置,他们之中有的人甲胄就是简单的明军制式的明扎甲,还有的则是带有一些蒙古风气的装饰,将领本人样貌也更靠近蒙古人,色目人。
这群由多民族组成的将领团队,便是聚集了大明三十万精锐而打造的平叛兵团。
眼下,他们所有人都在看着李景隆指点山河,没有一个人提出疑虑,因为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曾经跟随李景隆练兵,这也是李景隆为什么能担任此次统帅。
他有能力,威望高,是洪武年间继徐达、冯胜、蓝玉后,第四个佩戴征虏大将军印的将领。
“眼下各城已经由水网串联起来,燕逆要南下,便只能走雄县和白沟河这两处地方,因此我将军队挪到了白沟河更前方的涿州,依托胡良河来驻守。”
“从涿州北上不足一百里就是芦沟桥,过了芦沟桥,北平便近在咫尺。”
“不过一旦拿下芦沟桥,我军不得妄进,而是应该依托芦沟桥修筑营垒,依托芦沟河(永定河)来限制贼军。”
“北平城南边是一片淤地,我军骑兵与步卒都无法在此列阵,因此具体的情况需要在拿下芦沟桥后派塘骑探查才能知晓,而燕军也必然在芦沟桥设置营垒,阻碍我军。”
李景隆诉说着拿下芦沟桥可能遭遇的一切,同时不忘补充:“贼军骑兵、马步兵甚多,因此需要甘凉、豹韬、河州等卫精骑先一步北上探查敌情,同时限制贼军马速,让其难以再施展上次真定一战的突袭。”
“末将领命!”听到李景隆的话,两名甘凉将领和身材高大的平安作揖应下。
这其中,李景隆将目光放到了身材不下于六尺的一名五旬老将身上:“越巂侯,这两万骑兵就都交给你了。”
“末将领命。”身强力壮的俞通渊瓮声开口,拱手作揖。
面对他的节制,平安等人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舒服的表情,显然他们都知道这位南征北战,戎马半生的老将厉害。
“既然如此,便都退下吧,各自整军,不要松懈。”
李景隆没有详细的规划要如何拿下芦沟桥,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掌握芦沟桥的情报。
在大军抵达前,任何芦沟桥的情报都可能随着时间的变动而变得失效,他需要掌握第一手情报,才能正确的做出判断。
即便判断失败,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被击垮,因为北边抵达的三十万大军,已经被他训练磨合的差不多了,如果朱棣敢于像真定之战一样来突袭他,他反倒会十分开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河北平原上空的硝烟气息也越来越浓。
渤海、北平、山东……各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兵马调度。
姚广孝的僧人,胡纶的西厂,朱允炆的锦衣卫……
他们都在四下活动中,不同的是,朱高煦与朱棣对情报的投入是全心全力的,而朱允炆却对锦衣卫有着偏见。
这样的偏见,使得锦衣卫中人心浮动,胡纶也借机接近了许多曾经的故人。
在金钱与渤海的人参、鹿茸和珊瑚等货品的开路下,胡纶成功来到了自己想要来的地方。
“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