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被许多兵卒所听到,而此时此刻,云梯关外忽然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许多兵卒闻声跑向了北边,只见乌压压一片的‘骑兵’出现在了云梯关外,彻底将云梯关围困。
在这数万骑兵面前,云梯关渺小的就好像海上的扁舟。
“李景隆已经被我家殿下击溃,还想见到父老乡亲的南军兄弟,不想继续被炮击就开城投降吧,我们这次南下只为清君侧,诛杀佞臣。”
城外,几名骑兵上前开口,他的话被云梯关守军听到。
原本还在炮击中躲藏的云梯关守将闻言,当即拿着弓箭朝着那几人射去。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倒是英勇喊了一声,可那几名骑兵调转马头回阵后,他便见到渤海的兵马开始退去。
不等他高兴,黄淮水道上的十余艘战船经过一刻钟的休整,再次发起了炮击。
“轰轰轰——”
云梯关很坚固,但这样的坚固是对这个时代的攻城器械,而不是对渤海军的加农炮。
当装弹十斤到二十斤重的舰炮不断发起炮击,云梯关的包砖开始掉落裂开,露出了里面的夯土。
对于铁炮弹来说,只要把包砖给打碎,里面的夯土就等同软嫩嫩的豆腐。
此时此刻,云梯关遭遇到了未曾遭遇过的变局。
只是对于朱高煦来说,这样的攻城速度还是太慢了。
“这样攻城,起码要两天才能拿下云梯关。”
马背上,朱高煦看向孟章:“你带一千骑兵去涂滩,让成功用一千五百料的战船送你们过河。”
“一天时间,足够送一千人南下了。”
“去到河南后,立马收集足够的渡船,我担心这云梯关守将会焚毁北岸渡船。”
“是!”孟章作揖听令,随后点齐一千骑兵出发。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从清晨到黄昏,云梯关的夯土包砖城墙总算被打出了几个口子,并且口子还在炮击中不断变大。
这种时候,有塘骑突然从东边返回,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殿下,朱都督派人用旗语传消息,舰炮的铁炮弹数量不足五个基数了。”
“舰炮炮弹不够,就用野战炮、攻城炮来打,我不信拿不下云梯关!”
朱高煦回答塘骑,塘骑也作揖应下,调转马头返回东边传消息去了。
“攻城器械搭建如何?”
朱高煦看向塔失,塔失也连忙作揖:“从船上拉下来的十座巢车已经搭建完毕,随时可以用来攻城。”
“全军攻城!”朱高煦不顾天色已至黄昏,强行下令攻城,因为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塔失没有反驳,应下后立马开始下令女真八卫兵卒穿戴甲胄,准备攻城。
一刻钟后,冒着炮弹,十辆巢车被推到了云梯关前,精锐的女真八卫马步兵开始穿甲攻城。
在他们开始攻城的时候,东边的战船收到旗语,开始停止炮击。
云梯关守军还在庆幸炮击停止,就看到巢车的登城板打在了残缺的墙垛上,十数名上了巢车最顶层的渤海兵卒持着骨朵、金瓜锤登上城头。“敌军攻城,全都上马道备敌!”
云梯关守将依旧没有抛弃云梯关的想法,反而带着三千屯兵开始守城。
他亲自率领云梯关将士走上马道,挥刀上阵,指挥士兵顽强坚守。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上百名女真八卫的兵卒登上城头后,只加紧训练了一个月的云梯关守军根本无法与之交手。
虽然他们人数众多,但随着攀附巢车不断登城的渤海军渐渐变多,他们之中无数人都在那凌厉攻势中倒下。
依托着没有墙垛的城墙,云梯关守军不仅要面对马道上的女真八卫,还需要面对城下举着大号火绳枪进行排枪的神机营。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云梯关守将阵没,三千守军被斩首数百,两千余人投降。
如朱高煦所预料的一样,那云梯关守将最后果然派人去焚毁渡船,好在朱高煦早有准备,因此渡船并没有被焚毁太多。
太阳已经没入西边的平原,可朱高煦见状却开口道:
“一千五百料的船入河道抛锚,点亮火把,掩护大军渡河!”
他在争分夺秒,耽搁不得一点时间。
三四丈长的百料渡船足有百来艘,一次性可以护送上千人过河,也可以护送数百匹马过河。
朱高煦将过河的事宜交给了孟章,自己率先渡河抵达了南岸的渡口。
似乎是得知渤海军南下,渡口的百姓已经跑的所剩无几,孟章先前率领的一千先头骑兵已经占据了这座渡口。
寻了一处空旷房屋,朱高煦倒下便开始了休息。
只是在他休息,在渤海军渡河的时候,云梯关守将所送出的消息也成功抵达了一百二十里外的沐阳。
得到消息的盛庸连忙点齐兵马,本以为是倭寇围城的他正欲带着兵马前往云梯关,可当他得知围攻云梯关的不是倭寇,而是渤海军的时候,他脑中瞬间空白,而后才反应过来。
“全军向崔镇古城水驿进军,天亮前必须赶到古城水驿,另外让水驿备足沙船,向京城汇报消息,同时向德州派出塘骑,放出信鸽,告诉曹国公,渤海庶人绕过了日照、赣榆,眼下恐怕已经拿下了云梯关!”
盛庸的判断没有出错,朱高煦只有可能是绕过日照、赣榆和海州的等地,不可能是强攻。
如果是强攻,他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
以云梯关守将所报消息来看,云梯关是肯定守不住的,渤海有水师有火炮还有四万余人,云梯关失陷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
自己现在应该立马带着手中六万人南下,直奔扬州。
只有直奔扬州,自己才能进退有余,不至于被渤海军的骑兵切断江淮与江南的联系。
盛庸的动作很快,六万大军点齐后背负甲胄,步行向七十余里外的古城水驿赶去。
他们赶了一夜的路,终于赶在天亮前抵达古城水驿,而这里已经备足了数十艘沙船,每艘可运百人南下。
“羽林左、右二卫先上船去扬州,其余人在水驿沿街休息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继续步行南下三十里外桃源县,让桃源县准备沙船。”
盛庸有条不紊的安排,虽然只整训了一个月,但屯兵毕竟有底子在,稍加整训就能拉出野战。
当然,他们野战的前提是必须要有主心骨,而这个主心骨就是羽林左、右二卫。
眼下羽林左右二卫编入了在京留守的其它兵卒,足有两万人之多。
只要这两万人不崩溃,屯兵就不会崩溃。
对于自己亲手训练的羽林左右二卫,盛庸很有自信。
不过他的自信对于朱允炆来说却无法体会,此刻的朱允炆脑中一片空白。
“打过淮河了?”
武英殿内,正在与六部群臣讨论江南赋税调整的朱允炆突然听到了朱高煦率兵抵达云梯关,并攻下云梯关,渡过淮河的消息。
当这一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心里立马慌乱了起来。
他曾被老朱派去过江北,自然知道淮河距离京城的距离。
若是从云梯关到京城走官道的马驿和水驿,顶多六百里就能抵达京城。
“荒谬,那渤海庶人七日前还在诸城,这才七日怎么就抵达云梯关了?”
“是否是云梯关守将看错了?”
黄子澄同样愣了一会,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对着五军都督府那传信佥事便质问起来。
然而面对黄子澄的质问,那佥事却不予理会,只是与朱允炆汇报:
“陛下,盛佥事已经率六万兵马沿着运河南下,如今应该抵达古城水驿了,大约只需要三日的时间,就能抵达扬州备敌。”
“此外,盛指挥使已经给曹国公送去消息,如果曹国公已经率部抵达德州,那应该能在十五日后就能抵达扬州。”
佥事在解释局面,黄子澄却见他不对自己理会,当即质问道:
“五军都督府居然放任叛军进入淮安府,眼下还要放任他们进入扬州府不成?”
“此为叛军绕道所至,我军虽设防,但贼军昼伏夜出,未能察觉……”都督佥事低下头,黄子澄见状心里大喜,还想乘胜追击,可朱允炆却开口打断。
“贼军,会不会打过长江?”
他的一句话,立马让殿内陷入死寂,就连前番跳脚的黄子澄都闭上了嘴,紧张等待有人回答。
这种时候,许多人将目光放到了齐泰身上,齐泰也是十分无奈。
他早说过,一开始就应该把朱高煦和朱棣拿下,然后再着手削藩其它,结果没人听他的。
现在好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朱高煦是怎么敢孤军深入,但他清楚朱高煦渡过淮河会给朝廷造成多大震撼。
“贼军水师虽然犀利,然长江乃天险,即便我军水师不敌,却依旧有太祖高皇帝所置的一百二十余处备倭炮台。”
“哪怕这些炮台无用功,可我军顺流,贼军逆流,届时只要将扬州与京城的许多渡船征调,放置火药与火油,成群顺江而下,那贼军水师面对如此威势,也只能沉没海口。”
别说齐泰,就拿任何一个知兵的人来说都很清楚长江上游打下游是多么容易。
除了陈友谅这种钻鄱阳湖的反面例子外,在掌握上游的情况下,即便国力不如下游,却也能做到与下游敌国相持。
上下游都如此,更别说海口与江道了。
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人试图从海上攻入长江,可这些人基本都失败了,原因就在于船只从海口进入长江是逆流而上,守军想要对付入海口的敌军实在太容易。
更别提眼下南军水师还有一万多人驻守在崇明沙州,渤海水师想要突袭也得越过他们才行。
即便不敌,那只要南军水师进入长江水道,尤其掌握了镇江水段后,那渤海水师就更别想攻入长江了,因为此地的地形易守难攻,河道狭窄,一旦上游放出足够的火船,下游根本没有空间躲避。
齐泰有自己的自信,只要有陈瑄的水师在,长江就不会丢失,渤海军也无法渡河。
朱高煦这次孤军深入,恐怕很难出去了。
“若是如此,那朕便放心了。”
得到了齐泰的回复后,朱允炆也松了一口气,同时询问道:
“眼下江北只有盛庸的六万兵马,是否要调曹国公南下?”
“回陛下,理应调曹国公南下!”黄子澄连忙开口:
“渤海贼军虽然只有四五万人,可毕竟是善战之兵。”
“当下之急,应该是调北边三十万大军回防济南、兖州,同时下令北平各县自守,等曹国公率三十万大军在十五日后南下灭地,再北上反击。”
黄子澄的话,在六部群臣听来很有见解,可在齐泰听来就和放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