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斗军粮足够六十名兵卒吃一顿,十斗军粮对于这三四百牧民来说,足够他们节省着吃一天了。
吃饱喝足,四百余明军分为三班开始休息,丘福则是因为今日的功绩而激动地追不着。
直到翌日辰时,东边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丘福才从梦中惊醒。
他起身穿戴甲胄走出帐篷,拿起望远镜眯着眼睛向东边看去,直到确认来的是大军主力后,丘福这才洗了把脸,翻身上马带着数十名骑兵向大军靠拢。
数千骑兵作为前军在王义的带领下与丘福汇合,丘福见到王义后便作揖道:“陛下呢?”
“在后边二十里处,很快就能跟上来。”
王义说罢,丘福也急忙道:“那我立马让人去准备吃食。”
丘福昨日让人特意留了两只羊,为的就是此刻。
他让人回营去处理那两只羊,自己则是跟随王义在那部落外围扎营。
王义很谨慎,即便已经有了丘福的保证,却还是派出了千余塘骑四散搜寻。
一个时辰后,随着东边传来大批马蹄声,王义与丘福也走出大帐迎接大军抵达。
尘烟滚滚,两万余骑兵乘骑乘马而来,规模几乎将东边的草原几乎全部遮盖,马蹄沉闷,隔着七八里就能听到那动静。
等了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前军的营地,朱棣更是策马带着朱能等人前来,翻身下马的同时走入大帐内:
“把那个鞑靼千户,和这个部落的百户给俺叫来。”
朱棣一边吩咐一边走进了大帐内坐下,而帐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刚刚炙烤好的羊排羊腿。
朱棣毫不客气的抓了一只羊腿开始啃食,同时对丘福道:“丘福,此战你首功!”
“臣惭愧……”丘福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同时他也将这边情报与乌日勒等人情报不同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朱棣、朱能等人面前,他还真的没有狂傲的本钱。
“俺等会问问就知道了……”
朱棣放缓了手上动作,显然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过面对鞑靼本部,他丝毫不惧。
“陛下,人带来了。”
“叫进来。”
很快,鞑靼千户与此地部落百户被带了进来,朱棣见到他们后询问道:
“我们之前在东边抓到了不少百户,他们都说你家大汗有三四万披甲兵马,现在怎么只有不足万人了?”
朱棣开口,火真负责翻译,朱能、朱权等人则是侧耳仔细聆听。
“回大汗,他们不过是外围的部落,根本不知道我们和月鲁帖木儿决裂打了一仗。”
“月鲁帖木儿和马哈木联手在斡难河中游击败了我们,我们丢弃了不少甲胄才得以逃回。”
“太师为了稳定永谢布十部,所以谎称本部没有遭受什么伤亡,然而许多部落没有分到牛羊,有的转投瓦剌,有的转投月鲁帖木儿去了。”
鞑靼千户说罢,朱棣看向那此地百户:“你们多久没有吃肉了?”
“一年多了……”百户战战兢兢的回答,朱棣听后起身走向那百户,伸出手抓起了他手仔细观摩。
望着那粗糙的手,朱棣唏嘘道:“手下人帮他打仗,双手伤痕累累,他却连肉都舍不得吃。”
“来,也让俺看看你的。”
朱棣说罢,牵起了那鞑靼千户的手,同样唏嘘过后便让人将他们两人带了下去。
他返回了位置上坐下,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似乎在思考。
丘福见状,便主动开口道:“陛下,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我们只需要突袭阿鲁台本部就能捣灭鞑靼本部!”
“是假的。”朱棣轻哼一声,同时在丘福的惊讶中解释道:
“那百户的手粗糙有伤痕不假,但他的手指不如千户粗糙,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很多射箭的机会。”
“他的那双手,不像打仗的手,倒是像干活的手。”
“倒是那个千户的手,一摸就知道没少打仗。”
朱棣扫视了帐外的情况,看着那群不远处的瘦弱牧民,轻哼道:“阿鲁台是准备引诱俺去突袭他,好设下埋伏来埋伏俺。”
“这一手,俺三十岁的时候就在玩了,他还想拿来埋伏俺?”
他肆无忌惮的嘲讽着阿鲁台,下方的朱能听到后也笑道:“他要诱敌深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对”王义也点头道:“让火炮居中,等到他伏兵尽出时,骑兵根据来敌方向改换阵型,给火炮腾开位置。”
“我军尚未将野战炮用于漠北,阿鲁台必然会掉以轻心。”
“待他们突袭冲锋时,火炮换霰弹炮击,一百门野战炮,足够在百步距离下击毙近千胡骑。”
“届时胡骑阵溃,我军骑兵趁乱突袭,可获全胜!”
王义说罢,众人皆颔首,朱权也提出见解道:“可以让后军骑兵策应,随时准备拦截溃逃的胡骑。”
“嗯……”朱棣很满意他们三人的发言,不过这时安平侯李远也作揖道:
“如果只是击败倒是容易,可鞑靼本部一旦消失,那瓦剌会不会趁机向东,侵占漠北东部草场的同时,吞并鞑靼本部?”
李远能想的如此之远是朱棣没有想到的,倒不是他没想到这种事情,而是觉得这种话从李远口中说出有些令人没想到。
他还没发现,这足智多谋的李远,居然能从战场想到政治上。
“值得培养……”
朱棣颔首之余,不免开口道:“这件事情,也是俺所担心的事情。”
“如果击退阿鲁台,那俺们回师之后只需要关注漠北情况就足够。”
“如果全歼阿鲁台主力,那就得在捕鱼儿海和斡难河、阔滦海子、饮马河增设卫所了。”
“这片草场如果被瓦剌所侵占,那俺们这一战就算有功有过了。”
还未开战,诸将就已经想到了战后的两种可能,这便是他们的底气。
“先打完再说,反正能多杀胡骑就多杀,俺宁愿每年花百万钱粮在此地设置卫所,也不愿意让阿鲁台和鞑靼本部跑掉。”
“是!”
朱棣一开口,诸将纷纷作揖应下。
很快,那鞑靼千户连带数百牧民被朱棣派千余骑兵护送返回孟章大营,而他则是在短暂休整过后,率领汇聚起来的三万骑兵向着阔滦海子北畔进军。
不过两日路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阔滦海子北畔,也见到了空无一人的石城子。
如果不是草原上这满地的牛马粪便,恐怕都不会相信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经过搜寻,王义前来中军汇报:
“陛下,胡骑踪迹向北迁徙,牛马羊群粪便甚众,应该是带着部众向北迁徙了。”
“嗯……”马背上,朱棣颔首道:“俺当年虽然和蓝玉不对付,但也在大军凯旋时问过定远侯王弼和李九江(李景隆)他们捕鱼儿海子北边的情况。”
“当初王弼与俺说,海子北边有丘陵和山岭,沿着斡难河一直往上走还有沼泽和不少湖泊。”
“那王保保当年的齐王府,就弄在那山岭之中,俺估计阿鲁台要么就是去齐王府,要么就是顺着斡难河一直北上。”
“斡难河南边虽然沼泽和湖泊多,但北边却能走人,只是道路不算宽阔,但也是因为不宽阔,所以适合设伏。”
“俺估计这阿鲁台会往这条路走,但怎么设伏,这还得去到那里才能明了。”
他将斡难河北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王义闻言道:“他想设伏,也得困住我们才行。”
“对!”朱能颔首道:“我军有火炮在手,就凭阿鲁台手上那二三万胡骑,恐怕连短兵都无法与我军交战。”
“嗯”朱棣赞许道:“你们说的很对,不管阿鲁台怎么设伏,俺们手中的火炮和火绳枪他是没有遭遇过得,所以俺们实际上也算占据了先机。”
他捋了捋大胡子,腰杆挺直的同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城子:
“这地方倒是不错,如果日后在此地设立卫所,也不用担心没有水来浇灌耕地。”
“呵呵……”朱权笑道:“陛下想要在这里设立卫所,还得先收拾了阿鲁台才行。”
“哈哈,俺收拾他易如反掌”朱棣爽朗一笑,随后抖动马缰:“走,看看这阿鲁台鞑子准备怎么唱戏!”
“是!”伴随着朱棣一声令下,大军舍弃了这鞑靼本部的经营之地,向着东北方向寻着踪迹进发。
第363章 诱敌深入
“嗡隆隆……”六月十五,随着马蹄声从辽阔的草原上传来,数万骑兵仿佛一道巨浪,从远方涌向了渐渐起伏的丘陵之地。
明军的旌旗迎风招展,马背上的明军盔甲闪着寒光,马蹄声隆隆,给人地动山摇的感觉。
他们沿着一条河流向北进军,渐渐地前方不见了辽阔草原,取而代之是起伏的丘陵。
如此行军一日,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崎岖,拐弯抹角,看不到尽头。
骑兵们不断调整队列赶路,跟着那一路向北的粪便踪迹,皱眉行军。
不知道走过了多长一段路程,他们的左侧丘陵开始渐渐拔高,形成了一道道山岭。
这些山岭高耸入云,峰峦叠嶂,前方的道路被它们与蜿蜒的斡难河遮蔽,更加难以行走。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明军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们埋着头继续向北时不时能遇到足够容纳数万人的大河谷,但偶尔又遇到不足百步宽的曲折谷道。
这是明军从阔滦海子向东北追击阿鲁台本部的二天,此刻的他们军粮已经吃了三成,如果剩下五天还不能搜寻到阿鲁台踪迹,他们只能等到孟章送来粮草,亦或者全军撤退,补给军粮之后再行追击。
“前方是哪?”
在河谷之间,朱棣勒马看了看出征前朱高煦为他描绘的地图,身旁的王义见状根据这些日子他们的行军距离分析并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再往前四十余里,就是地图上的北山壑了。”
“北山壑……”朱棣呢喃着这个地名,单从地名来说,壑一般都是指谷、深沟等地形。
如此说来,这北山壑就是山丘附近的深沟。
想到这里,朱棣没有下令继续进军,而是看了看眼下明军所处的这处宽阔河谷,确定不存在埋伏的可能后才开口道:
“就地扎营,明日再进军北山壑!”
“是!”王义等人领命,全军近三万骑兵就地扎营,对河谷南北两个谷口都布置了简单的防御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