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岁千秋……”
数以百计的官员对着朱棣跪下叩首,现场的气氛因为他们的面色而十分压抑。
朱棣略皱眉头,侧目对朱瞻壑道:“你爹把他们收拾的不轻,你觉得你能把他们收拾把玩到如此程度吗?”
“自然是不能。”朱瞻壑摇摇头,在把玩群臣上,纵观古今也鲜有皇帝能与自己父亲比肩。
“小子倒是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朱棣就是为了调侃一句大孙子,瞧他无奈的表情,朱棣心底也乐得高兴。
“你应付应付他们,我就先回大明宫了。”
“那我呢?”见朱棣这么说,朱瞻壑指了指自己,朱棣却道:“你去和你爹多学学吧。”
“大明宫那边,有你大兄和叔伯兄弟就足够了。”
朱棣话音落下,当即越过群臣向外走去,群臣见状起身想追,朱瞻壑却道:
“太上皇身体不适,尔等各自散去,有事启奏今上即可!”
群臣见朱瞻壑这么说,当即犹豫了起来,虽说他们希望朱棣站出来主持公道,但这种事情毕竟是犯忌讳的。
人家父子不一定会动手,但他们这些怂恿的绝对会被收拾。
想到如今那位陛下的手段,群臣只能丧着脸作揖离去了。
后续还有不少官员赶来,但都被朱瞻壑以同样借口驱散了。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乘坐马车前往了紫禁城。
从北京东站到紫禁城,沿途的道路早已铺设了水泥路,四轮马车走起来平整并不摇晃。
这年头不存在什么运载货物的超重货车,即便是大明常见的陆上十六轮马车,顶多也不过就能拉一万斤重物罢了。
尽管早年的水泥强度不如当下,可承受这点重量还是轻轻松松的。
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尽管如今已经是冬月,田间并没有任何作物,但朱瞻壑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一段路程很快过去,不多时前方就出现了大片的城镇。
“我们才出去不到半年时间,这城区似乎又向外扩大了数百步啊?”
朱瞻壑开口询问,同车的王涣点头道:“铁路修通后,许多不愿意接送亲眷的官吏也都把家人接到了北京,如今北京人口已经七十八万之多了。”
“不过近来大案不断,不少京官都被牵连流放,现在北京具体还有多少人,恐怕连顺天府尹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算清楚。”
王涣提起了京察大案的事情,同时对朱瞻壑刻意交代道:“世人将此案形容为王杨党争,虽然这并不切实际,但也有一定道理。”
“陛下想要的是两党之间的平衡,顺带能查抄一批钱粮来充实国库,完成陛下的宏图伟业。”
“殿下您若是去了乾清宫,还是以多听多看为主。”
王涣教导着朱瞻壑,朱瞻壑却颔首道:“王涣,你觉得我爹需要什么样的太子?”
“这……”王涣闻言愣了愣,又仔细想到:“类似陛下这样的君王,在历史上并不多见,臣也不敢妄加揣测。”
王涣确实不知道朱高煦想要个什么样的继承人,如果他知道,那他就让朱瞻壑直接开演就行。
朱高煦这样的皇帝在历史上找不到,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位贴合他。
稍微贴合的,恐怕也就是汉武帝,但汉武帝虽然功业宏伟,但并不算君王典范,而且汉武帝总是嫌弃太子刘据仁弱。
可结果证明了太子刘据并不仁弱,反而十分刚强。
要说仁弱,只是对比汉武帝来说,他方才显得仁弱,若是对比旁人,那他可是刚强太多了。
王涣猜不到,可朱瞻壑却十分清楚,但他不能说出来。
即便是一直帮扶自己的王涣,在这种时候他也不能相信。
在二人的沉默中,马车驶进了北京城。
北京城内车水马龙,内里可谓十分繁华。
远处一股股白色的滚滚雾色向空中飘去,那是城内各坊供暖的地方。
内城数万户人家,每年供暖费用并不贵,仅二百文就可以享受冬季的供暖。
能居住在内城的人也不会缺少这二百文,毕竟内城的一处普通小院都高达五十余贯。
尽管相比较北宋汴梁动辄上万的房价,这三十余贯房价已经十分便宜,但享受了便宜物价的大明百姓还是觉得很贵。
由于京城道路在建设时就想到了以后的问题,所以建设的十分宽大。
人行道上人头攒动,马路上则是马车、黄包车、驴车络绎不绝。
来到这里,方能感受到大明北方的繁华。
几個月前的大阅兵,各国使臣又何尝不是被北京的繁华给吸引了眼球。
朱瞻壑虽然没有去过外国,但他毕竟见识过西南的疾苦之地。
不得不说,地域所带来的经济差距还是很大的。
东北、西南、东南的情况朱瞻壑都见过,唯有西北他没见过,但想来以后也会有机会去看看。
对于他父亲的政策,他向来都是表现得十分支持,尤其是在他前往陇川后,他便更为支持了。
如果没有朝廷的工程建设,许多地方的百姓就只能务农为生,而大明的地域复杂也让地方百姓的务农情况显得复杂。
类似他经过的贵州、云南等地,当地的耕地大多还是以梯田坡地为主,平原耕地并不算多。
西南需要足够多的粮仓,成都是一个,交趾是一个,现在还需要一个直面小西洋的,而这个地方就是三宣十慰。
孟养和麓川只是开始缅甸宣慰司和木邦宣慰司、大古剌宣慰司才是最终目标。
想到蛮莫的水运,朱瞻壑不得不佩服自家父亲的高瞻远瞩。
也在他佩服的同时,马车驶进皇城之中,并在东华门停下。
下车后,朱瞻壑坐上了早早准备好的步舆,一步步向着乾清宫走去。
坐在步舆上的他还在思考一些问题,却在两刻钟后见到了前方乾清门乌压压的一片。
“陛下,杨士奇及王回二人祸国殃民,请收回京察之命!”
“陛下,臣等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
上千名官员跪在乾清门前,隔着厚厚的乾清宫门,不断的唱声叩首。
见到朱瞻壑的步舆赶来,早早得知消息的他们立马起身簇拥而来:
“殿下,您劝劝陛下吧,民间百姓已经苦不堪言,早早结束京察方为正道。”
“臣等叩请殿下规劝陛下……”
一时间,官员们将矛头对准了朱瞻壑,这让朱瞻壑倍觉烦躁。
此刻他只觉得这群人着实可恨,毕竟自己的地位本就遭受威胁,如果自己真的听他们的去规劝自家父亲,他敢肯定自家父亲会对他产生极大的不满,而自己的位置自然也就不稳了。
“进去!”
朱瞻壑冷着脸对王涣下令,王涣见状带领东宫太监隔开了群臣,护送朱瞻壑来到了宫门前。
“请转告陛下,孤前来叩安。”
“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询问陛下。”
朱瞻壑走下步舆,对宫门前的班值太监开口,班值太监也不敢托大,连忙回礼并转身走入乾清门。
不多时,班值太监返回门外并作揖道:“陛下宣殿下您进去。”
“多谢”朱瞻壑颔首,而后便独自一人走入宫门内。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朱瞻壑也感觉到身后的百官劝谏之声渐渐变小。
等他走到乾清宫门前的时候,那声音已经细小的不仔细听则完全听不到了。
“儿臣叩见陛下,陛下千秋万岁。”
“起来吧。”养心殿内,朱瞻壑叩首行礼,朱高煦则是一身常服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奏疏和一支朱笔。
“北征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倒是成长不少,值得夸赞。”
朱高煦目光都在奏疏上,头也不抬的吩咐道:“亦失哈,稍许给东宫送五百贯钱以示嘉奖。”
“儿臣谢父亲赏赐。”朱瞻壑改了称呼,第一次叩首是君臣身份,而现在是父子身份。
对此朱高煦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头处理奏疏。
对于朱瞻壑来说,他早已习惯了自家父亲在理政时的冷漠。
除了自家爷爷和母亲的事情外,便很少有人能让他专心放下政务来处理。
“爷爷让我来乾清宫和父亲您学学理政。”
朱瞻壑搬出了朱棣和自己与朱高煦的父子关系,朱高煦闻言应了一声,随后才漫不经心询问道:
“近来不少人讨论南杨北王一事,你是如何觉得的?”
朱高煦在考校,朱瞻壑也早已经准备好,所以他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历来国库亏空,要么就是提高税收打百姓主意,要么就是严打贪腐,打贪官富户的主意。”
“儿臣以为,对付数量极少的贪官污吏,总比要祸害大明上万万百姓要好得多得多。”
朱瞻壑没有提到杨士奇和王回任何一人,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不过是自己父亲在台前的傀儡罢了。
自家父亲要的是这群贪官污吏手中的钱粮,同时整顿整顿吏治,让盐酒茶政能推行下去。
“没人问你国库的事情。”
朱高煦打断了朱瞻壑,朱瞻壑却并不惊慌,因为他知道自家父亲是不想让自己把问题太直接化。
他的这番言论如果传出去,那对他是极为不利的。
不过,这番话本就是朱瞻壑用来父子交心的话,所以他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就闭上嘴。
“父亲询问儿臣,那儿臣自然不能掩饰和隐藏,理应把一切都与父亲交心。”
朱瞻壑端坐着回答,嘴角挂着抹笑意。
这番回答,倒是让朱高煦停下了手中批阅奏疏的动作。
他将奏疏和朱笔放在自己右手倚靠的矮几上,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孩子。